當跆拳道遇上無賴功 第七章
    正值壯年的蕭馭南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小淋了半個鐘頭的水(而且那水還是溫溫熱熱的),雖然之後顧不上把頭髮擦乾就迎著十一月份涼意十足的晚風騎車回家,可按說也不至於第二天頭暈腦漲的爬不起床吧!?

    清晨,鈴聲持續不斷的尖鳴,蕭馭南勉強爬起來,按下了床頭櫃上的鬧鐘,然後卻又仰面躺倒在床,昏昏沉沉的大腦已經支持不住整個身體的運轉。腦門著手滾燙,他強撐著抓起電話。請假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帶沙啞得近乎失聲,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這才發出了微乎其微的虛弱聲音。

    以高燒作為請假理由,得到了對方的幾句象徵性的安慰之後,他掛斷電話,沒有力氣(懶得?)下床找藥,索性拉過棉被蒙頭大睡。

    ——大概也只有生病的時候才會感到一絲絲的後悔吧,對於身邊沒有一個人照顧自己的悲哀,而感到些微的後悔。

    不過蕭馭南所謂的後悔也僅僅持續片刻,絕對不超過十秒,歎息著無人照料的悲哀,隨即又念及對方生病的時候自己也得同樣辛辛苦苦地照顧對方,於是一切悲哀一切後悔,立刻就轉變為止不住的慶幸了。

    窗簾嚴嚴實實地罩住窗戶,不透進室內一絲一毫的光線,黑暗一片的臥室裡早已沒有了晨昏的分別,高燒的蕭馭南時夢時醒,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光怪陸離的夢境倒是一個接著一個地鑽進腦袋,彷徨迷茫,有那麼一瞬間簡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恍恍惚惚的彷彿聽見門鈴響個不停,由遠而近的聲響到得最後幾乎震耳欲聾,不斷在耳膜上擾動的尖銳聲波吵得自己頭都大了,即使一個勁地告訴自己是在做夢是在做夢也無法緩解鈴響帶來的煩躁不堪,然後到達完全承受不了的地步,身體似乎擁有了它自己的意識而發洩似的猛地掀開了裹在身上的棉被。

    好像不再是自己的身體了,飄忽的行動力引領著整個身體幽靈一般地朝門口蕩去,越來越靠近聲波的來源,頭疼欲裂。

    大門在依舊不絕於耳的鈴聲中緩緩打開,門外的男孩抬起的手臂依照著慣性定則仍然摁響了門鈴,門開之後又愣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垂下了胳膊。

    世界終於重歸寂靜。

    看見站在門口的俞陌津,蕭馭南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驚奇,招呼了一聲之後,逕自遊蕩著飄回臥室,一頭栽倒在床上,閉上眼睛,摸索著拉過棉被裹住全身,繼續沉浸在似夢似醒的幻覺之中。

    朦朧間隱隱約約聽見另一個人的腳步聲響起,雖然對方有意放輕了腳步,可是運動鞋的鞋底踩在木地板上發出的咯吱咯吱的響動仍然令蕭馭南感覺煩躁,他頗為不快地順手抓起床頭的鬧鐘就朝聲源用力砸了過去。

    「煩死人啦!」

    隨著鬧鐘匡啷一聲摔在地板上的聲音傳進耳朵,根本連眼睛都沒睜開的蕭馭南心裡同時產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不解:明明身在夢境當中,怎麼會出現這麼逼真的響動呢?甚至散架的鬧鐘四散蹦開的零件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暈暈沉沉的腦袋喪失了深入思考的能力,眼皮更是沉重的一丁點也動不了,剛剛靈敏異常的聽覺也正逐漸消退中,迷迷糊糊的就跌進夢鄉。

    睡了足有一個世紀那麼長,蕭馭南突然覺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肩頭,心想著應該是夢吧應該是夢吧,獨自一人的家裡怎麼可能出現另一個人?

    於是沒有動彈。

    可是那落在肩頭的輕拍,卻始終沒有間斷,反而越演越烈的由「拍」衍變成為「推」,力道也隨之增強。耳邊還隱約響蕩著一個極不耐煩的、但是十分熟悉的聲音,一遍一遍不停地重複著兩個毫無跌宕起伏可言的平板音節。

    「起來!起來!……」

    單調的音節撞擊著蕭馭南的耳膜,他被煩得受不了,攢足了力氣,使勁張開了困頓的雙眼。模糊不清的人體輪廓在他眼前不住地晃動,他想抬手固定住晃得叫他頭暈的人影,無奈胳膊沉重,完全沒有了幾個小時前拋擲鬧鐘的那種爆發力。眨眨眼睛,視野才慢慢地清晰起來。

    只見俞陌津正皺著眉頭站在床前,手裡端著一杯水。

    頓時就有點茫然了。夢境與現實交相糾纏,弄得他思維混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事好。

    「起來吃藥!」

    像一尊雕塑立於床頭的男孩不耐煩地催促著,同時更不由分說地扯住蕭馭南的睡衣,把他連同裹住全身的棉被一併扶坐起來,隨手再在他的背後塞上一個靠枕。

    粗魯的動作令蕭馭南止不住地齜牙咧嘴,一聲「痛哇!」還沒有呼出,半張的嘴巴裡就被俞陌津丟進去幾粒藥片。

    蕭馭南愕然地望向俞陌津,愕然地接受他硬塞進手裡的水杯,然後愕然地發呆。嘴裡糖衣包裹的藥片漸漸溶化,苦苦澀澀的滋味很快地瀰漫了整個口腔,難以忍受的味道扭曲了臉部的肌肉,直到聽見對方的一聲低吼:

    「你倒是喝水呀!」

    這才恍然大悟似的慌慌張張地端起杯子,無力的手臂卻不住的顫抖,抖得滿杯的水淋漓淋漓地溢灑出來。

    「笨蛋!」

    聽見來自對方的一聲無奈的咒罵,蕭馭南隨即感到兩隻涼意沁人的手掌先後覆蓋上自己抖動不止的手,捧著杯子湊近自己的嘴唇。

    清涼的水流入口腔,滋潤著乾涸已久的喉嚨,蕭馭南滿足的吁出口氣,裹著棉被半倚半坐,任由俞陌津拿走自己手裡的杯子。喝過了水,幹得幾乎快要冒火的嗓子濕潤了許多,精神也稍稍爽利了些,蕭馭南以略帶沙啞的嗓音問道:

    「你怎麼來啦?」

    被問者沒回答,只是哼了一聲。

    不代表任何意義的輕哼過後,俞陌津拿著空杯子向廚房走去,途中在臥室門口停住,遲疑著回頭問了一句:

    「你還要嗎?」舉了舉手裡的杯子示意著。

    蕭馭南笑瞇瞇地用力點一下頭。

    「嗯!」

    雖然仍舊虛弱的很,不過笑彎的眉眼已經充分地將自己的好心情傳達給了對方。

    俞陌津撇撇嘴,一聲不吭地轉身出去。

    敏銳地捕捉到俞陌津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擔憂,蕭馭南美滋滋地笑了起來。

    那個青青嫩嫩的偏又要佯裝出一副成熟面貌的小鬼啊,越來越覺得可愛透頂。凶狠沉默的表情,有很酷很暴戾的眼神,不過卻會在連他自己也沒有覺察的時候散發出十分柔軟的光芒,偏於淡色的瞳孔,同時還帶出一種無謂漠然的性感,叫人轉不開視線。

    而所謂愛情,也不過是這一秒的淪陷、下一秒的無動於衷罷了。

    ……那麼,抓住他吧,將他狠狠地扯進自己的生命。

    蕭馭南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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