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鳳掠情 第五章
    「翰林院侍讀衛無攸,即日任詹事府少詹事,欽此!」

    暮春三月,一道敕封的聖旨再度說明現任君主對衛無攸的重視。

    進官場不到一年,這位新科狀元已然由正六品侍讀擢升為正三品少詹事,官位爬升之迅速怕是無人能及。

    所有人熱鬧慶賀之際,只有衛無攸這當事人依然如置身事外,漠然不語。

    他大多在自己的書院度過每一日,不慍不火地應對上門拜訪逢迎恭賀的官員,所有一切看來與往日沒有不同。旁人贊他受寵卻不驕不縱,生富貴之家而不長奢華之氣。

    這些榮寵的背後,有多麼令人不齒的真實存在,只有幾個人知道——鳳翾、六王爺毓翔,莫綮瑛跟自己。

    這日,在往館閣的途中,他被人趕上了腳步,拉往一邊說話。

    「無攸,許多日不見,正巧我有事問你。」

    朝中,會喚他「無攸」的人只有三人,那就是莫綮瑛、高品逸跟方之禹。而現在拉住他的人則是任職禮部、尋常較不容易碰面的方之禹。

    「許久不見了,有事找我?」認識近一年,衛無攸在這三人面前已經沒有以前的拘謹多禮,但仍不經意地址回被拉住的手。

    以往他不跟人接鐲,是因為拘謹;現在避開與人接觸,卻是因為心底對於自己的無法接受與鄙夷——每一回被擁抱,他都不堪地察覺到自己身體裡存有的那般情欲,真實卻令他無法接受那是自己。

    聽他問了,方之禹似乎感到為難地停頓了下,然後問道:「詹事府……還適應嗎?一切可好?」

    「沒有什麼不適應的。」衛無攸帶著淡淡的笑答。

    詹事府少詹事名為輔佐太子的職位,但在尚未立太子的皇朝中,也不過是高三品的閒職,除了整閱一些政事紀錄與以往奏章,他做的事情與在翰林院並沒有太大差別。

    他現在的生活,跟當初他所想的,相差了何止千裡遠,只怕該說是天與地的差別了。

    「喔……」應了聲,方之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地躊躇著。

    「有什麼事情不方便說的嗎?」

    向來有話直說的人,今天怎地怪了起來?

    「不、只是……」他摸了摸鼻頭,「聽說,皇上常常召見你。」

    聽見他的問題,衛無攸停頓了一下才點頭,「嗯。」

    「呃……而且,每回都到了近黃昏,你才會離開。」

    「所以?」他聽著神色一變,握緊身側的手。

    為什麼他來問自己這個?難道……他看出了自己跟——

    「很多人說……你跟鳳帝……」方之禹難以啟齒地頓了下,「是因為鳳蒂喜……」

    「你什麼時候學人嚼起舌根來了?」清朗的聲音插入,打斷了方之禹的問話,迎向兩人,「你們兩個怎麼碰在一塊?」

    「綮瑛。」看見來人,兩人同時地喚道。

    「你不好好做自己的事,對這些流言倒是挺注意的。」莫綮瑛朝方之禹綻開悠然笑意,然後轉頭對衛無攸說道:「無攸,晚些我去拜訪你可好?」

    早在九個月前,莫綮瑛等一行人就搬離了衛府。

    高品逸是覓了門親事,成家後在城西街角買了宅子;方之禹則是跟著莫綮瑛住到了他人府上。那位他人,其實是莫綮瑛的親人,驥威將軍賀鵬遠。

    據說,莫綮瑛是他的表親兄弟,但他本身並不知道他上京赴考的事情,一直到九個月前回京城才赫然發現,氣急地上衛府找人。

    說找人,還不如說討人。

    要是莫綮瑛不說,衛府一家怕是要把賀鵬遠當成了強盜土匪,只因他那時的神情萬分嚇人,而誰想得到那一臉塵土狼狽、又叫胡滿臉的人會跟優雅俊秀的莫綮瑛有親戚關系?

    而在那之前,誰也沒料到看來布衣出身的莫綮瑛,會有個顯赫的親人。

    「當然可以。」衛無攸暗地裡松了口氣,卸下緊繃地遞給莫綮瑛一抹感謝的微笑。

    「那我也去。」方之禹立刻說道。

    「你別煩我了,我天天見你還不夠嗎?」

    「你跟賀大哥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吧!」他不甘示弱地回答。

    綮瑛每天都跟賀大哥在一起,害得他得跟那個冷臉的木頭干瞪眼。不,說木頭還好點,他八成是石頭轉世,才會打死也擠不出個字兒來,悶死他也!

    「反正都在同個屋簷下。」他看似不以為意地回答,口氣卻是不容置疑的,「我跟無攸有事情談,你別攪和。」

    「什麼事情我不能聽的?」方之禹更加不服。

    見他兩人爭執了起來,衛無攸索性讓莫綮瑛替自己纏住方之禹,向他點頭示意後轉過身離開長廊繼續往館閣而去,卻在拐了兩彎之後被攔了下來。

    「衛大人,皇上請您過去。」在他眼前,春茗恭謹地打著揖,「請隨奴才來。」

    他身軀微微一繃,明白地點了點頭,半垂眼吐了口氣。

    看來今日,是得讓綮瑛等自己了。

    ***

    衛無攸與鳳翾之間沒有多余的語言,只是赤裸著身軀肢體相纏,令人心神蕩漾的喘息呻吟不斷重復逸出,然後恢復寧靜。

    衛無攸幽幽醒來後,透過紗簾,看見窗外昏黃的色彩,幽暗了一室;他動了一動,輕輕掙脫了腰上的束縛,撐起微微酸疼的身軀撿起落在床沿的罩衣披在自己身上,裸足下床榻。

    推開隔間的門,他看見丈許寬的池中一如以往地備了讓他淨身的熱水,在白煙裊裊中除了衣物踏入水池,洗淨一身歡愛的殘跡。

    自從他拒絕鳳翾派人為自己淨身後,他便命人在此地建了個小池,在他來時隨時備好熱水,以供他在歇息後能自行沐浴;沐浴過後或再跟鳳翾用些膳食,然後回家去。

    這一年來被召喚的日子,他就是如此的過。

    一年哪……時如白駒過隙,一晃眼就過了快一年,如此之快,快得他幾乎感覺不到,更甚者是早已經麻木了自己忘記時間。

    一個男子,對一個男子的執著可以多久?

    衛無攸無法知道這一切的期限,只能讓自己順從,但是身軀裡的某一部分卻慢慢地沉陷,挖掘出令自己感到恐懼的、真實的一面。

    那隱蔽而污穢的一部分,讓他越來越厭惡去看銅鏡中的自己,只因在鏡子的映照下,自己看起來是如此的不堪,再也恢復不了以往的雲淡風輕。

    「這麼快就醒了?」

    衛無攸抬頭,在看見赤裸著身軀的鳳翾後,仍舊感到不自在地垂下頭丟,輕聲回答:「時辰差不多了。」

    「留下來用膳。」鳳翾踩進池中,摟近他輕輕啄吻,沒有費心去問他同不同意。

    他是君王,他所說的話就是絕對的命令,沒有轉圜或反對的余地。

    「朕,當真捨不得讓你回去。」他俯首吻著細膩的頸子跟耳垂,兩人半濕的黑發纏在一塊,有情欲的曖昧,「在皇城西賜你座別府,讓你獨居吧。」

    每次見他總是在日落時分使得讓他離去,這點總是讓自己覺得不滿。

    「臣沒有遷離家中的理由。」衛無攸避重就輕地拒絕。

    有家室的人才能這麼做。但他不會去提醒鳳翾這件事情,因為他仍記得當時他的威脅,與每次有人提起自己親事的冰冷怒氣。

    「你從沒跟朕要過什麼。」鳳翾明亮的星眸注視著那一臉淡然的人兒,「當真沒有想要的東西?」

    後宮的嬪妃,自己不外乎賜給她們綾羅珠寶,或異邦貢品;懷中第一次百般寵憐的男子,卻是賜給什麼都不對。

    他能給他高官厚祿,華衣美服……但是溫順服從的衛無攸卻從未要過任何東西,有時甚至會拒絕自己的賞賜。

    「臣不缺什麼,也不需要。」除了自由。

    「官爵?」鳳翾試探地問。

    「臣在詹事府已然適應。」他順從回答,卻淡然依舊。

    「你是不缺,還是不想要朕的賜與?」他眼神微冷,想起一個多月前敕封時,他也是一臉不冷不熱,彷佛發生的一切與自己無關的模樣安靜謝恩。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永遠滿足於他的順從無欲,但近來卻漸漸發現,無論他擁抱了他多少次,征服這具軀體多少次,聽過多少回黏膩甜美的喘息呻吟……白蓮依舊是白蓮,他的潔淨沒有絲毫改變,沒有染上別的色彩,包括他給予的。

    他明明讓自己擁抱,任何事情都不反駁反抗,卻反而更難以掌握。

    自幼受寵,而先帝在他娘親離開後對他更是加倍寵愛,所有的事物只要他想要使唾手可得,也早已習慣了別人的順從;但現在,他卻對衛無收的順從感到不滿了起來。  

    直到不久前,他下了敵令擢升他的職位,他才開始注意到這不尋常的地方。

    他的順從,跟其它人對自己的順從比較,似相同而不同,鳳翾仍分辨不出兩者的差別究竟在哪裡,只是隱隱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臣當真不缺這一切。」衛無攸嘴角輕輕動了下,露出似有若無的笑後,「臣家中已算富裕,堪可滿足。」

    他從來就不缺這些身外之物,也滿足於生活的富足,賜再多東西,不過都是放在一邊的俗物,沒有實質用處。

    有理又溫和的語氣,加上那抹瞬間即逝的笑容,讓鳳翾在劍眉梢蹙後,失卻了追究的心情,只想捕捉回那笑意。

    「讓朕看看你的笑容,衛卿。」他輕手扶起懷裡人兒的下頷,專注看著他的表情命令道。

    不是第一次被這樣要求,衛無攸依言順從地彎起嘴角。那抹笑容很淺很淡,也很飄忽邈然,但襯著那雙隱隱透著一股清艷的鳳眼,幽幽媚意就如水滲出,奪人心魄。

    「衛卿……」鳳翾迷戀似地輕喚,吻住那抹笑容。

    衛無攸閉上眼晴,將心緒一點點抽離,任由撫摸的手燃起高熱,焚燒這具只有欲望的身軀。

    他,也不過是君王身下的「女人」

    在一個君王的面前,除了順從,不需要有其它的東西;甚至是身為人的情緒,或者一切思考。

    他是臣子,也是姬妾。

    ***

    記著與莫綮瑛有約,西時趕回家中的衛無攸先行向父母請安後,就急忙穿過庭園回到自己的小屋,卻在中途發現了坐在庭中談話的三人。

    衛無華、衛無方跟莫綮瑛三人,就著初升的月光坐在院中的石桌邊喝茶,桌上落散著些茶點,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二哥,你回來啦?」衛無方首先看見衛無攸招呼著,「等你好久。」

    衛無攸正想跟莫綮瑛道歉,卻瞧見他不在意地對自己搖了下頭,才改而問道:「你們怎麼這麼有興致?」

    他問著,眼神卻是帶著疑問看向身邊的朋友。

    「我想等也是等,就拉他來這兒喝茶說話,順道等你。」衛無華彈指示意傭人送上新的茶碗,關心的問:「今日忙嗎?」

    衛無攸坐下,輕搖了下頭,「還算可以。」

    「我還問綮瑛怎麼沒把之禹也帶來,結果,他說是臨時有事想找你談談,所以沒想那麼多。」衛無方無心機地笑著,一連串清楚交代,「倒是二哥,今日怎麼這麼晚回來?咱們都喝了兩、三盞茶去了。」

    臨時?原來綮瑛是這樣幫自己交代過去的啊。

    衛無攸才方恍然,還沒回話,莫綮瑛就帶笑開了口:

    「怎麼想,也知道無攸定是又看那些史略看癡了。」他調侃似地,卻是在替衛無攸解圍,「你二哥這書癡個性,怕是難改囉,只怕哪天還會畫夜不分地看下去了……」

    「這倒是,二哥往常就是這樣了,一看書啊,整個人就像癡迷了一樣,做了官這性子還是不變。」衛無方倒是輕易地就被轉移了注意,卻又疑惑似地問:「不過這一年來,二哥待在宮裡的時間比待在家還多呢,翰林院跟詹事府真有這麼忙嗎?我瞧綮瑛他們都還好啊。」

    衛無攸扯出抹笑,輕啜著幽香茶水,感覺膝上適時地被輕按了下,便略略減去心中的緊張。

    這一年來都是這樣,明裡暗裡,綮瑛總是給予自己支持與幫助。

    「有些必要的東西得快點記著,以備以後使用。」他搬出慣用的回答,「早些記起來,以後便不用擔心了。」

    「我看這根本是個性問題。」莫綮瑛挑了下眉,揶揄著:「像之禹,能偷懶便偷懶,根不不會像無攸這樣;不過遇到閒事,他可又愛管得緊。」

    所有人都發出同意的哄笑聲。

    方之禹的個性眾所周知,愛極熱鬧、愛偷懶又好斗嘴的個性,總是讓人莞爾。而由於他們在衛府住了數個月,衛家上下都對他不陌生。

    「對了,無攸,綮瑛等了你好久,你們還是先進去吧。」衛無華在一片笑意中沉穩開口,轉向莫綮瑛問道:「今晚留在這兒?」

    「不,我跟鵬遠說了會回去。」雖是表親兄弟,但莫綮瑛一次都未曾以兄長稱呼賀鵬遠,反倒是如平輩般直呼名諱。

    「那好吧,你們有事談就去吧。」

    「那麼,我們先離開了。」

    眼見兩人遠去,衛無華才露出蘊藏在眼中的沉郁。

    ***

    「綮瑛。」一直到進入自己的書房坐了下來,衛無攸才歉然地微笑,「真是對不住,讓他久等了。」

    「不要緊。」莫綮瑛關心地開口問道:「今日怎麼比尋常來得晚?是鳳帝嗎?」

    「嗯。」衛無攸眼神倏地降溫,別開眼眸冷漠淡然地答:「他留我用膳。」

    他,只是個代稱。只有在莫綮瑛面前他會這麼稱呼鳳翾,一個逼得自己非得服從服侍的男人;也只有在唯一知情的莫綮瑛面前,他才會將那負面的情緒表現出來。

    「是嗎……」除了這句話,莫綮瑛也無法說些什麼的輕歎。

    當初要無攸接受鳳帝、順從鳳帝的人是自己……但都過了一年,鳳帝還沒對無攸放手,甚至對他的寵幸比對他的妃子來得多。只不過,他仍看不出鳳帝對無攸是抱著怎樣的心思,是純粹如對妃子的寵,或多了份其它情愫?

    因為這一年內鳳翾多添了一位皇子,這也表示他仍有寵幸其它繽妃,並非獨害衛無攸一人。

    這樣下去對任何人都不好,但主要關鍵的兩人卻都不作改變。一個霸氣狂佞無視於他人,更別提去察覺別人的思慮;一個謹守著心中的底限不放,只是表面順從而已。

    雖說過了一年,其實也不過是停留原地不曾稍前一些。

    「我是來告訴你一聲,這個月十五,我要跟著鵬遠上冀北。」雖然知道在此時離開不是良機,但他仍直接說出來意。

    「這麼快?」衛無攸一愣,旋即問:「你請調嗎?」

    離十五只剩下十來日啊!半年來,他們無話不談,能為他解憂的人,也只有莫綮瑛,而從自己調任詹事府後,兩人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現在他要離開了嗎?想到他要遠行,衛無攸心中隱感失落。

    「不,我打算辭官。」他微微一笑,跟著低聲地道:「還有半年的時間,我想賭上一睹。」

    賭?衛無攸有些無法理解地看著他,等他告訴自己緣由。

    「我本來就無意官場,只是怎麼都不甘心被那個人遺忘了八年才來到這裡。」莫綮瑛頓了一頓,秀麗的眼瞳中閃著決然,「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他想逃避,我偏不讓他稱心如意!」

    他只是為了找人,為了跟那個人站在同樣的地方才追尋而來。那麼那個人要走,他也得跟著走,不論他是否願意讓自己跟著。

    「你說的他……是賀將軍?」

    「是那傻子。」他直言不諱。

    「你跟他……」衛無攸微抽口氣。雖然早有感覺他們之間不是單純的兄弟之情那麼簡單,但他仍是有些無法接受。

    「十幾年了,我眼中只有他一個人。」莫綮瑛眼神坦蕩,握緊了袖下的拳。「可,他怯懦地在發覺之後逃離家鄉,八年未返。如果他確實於我無情,我可以死心,但他卻是……明明就有情,卻遲遲不敢跨過的懦夫!」

    可是,他偏偏就愛著這個懦夫……

    「綮瑛……」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充滿情緒的怨怒神色,衛無攸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來綮瑛也是有著自己的煩心事,但依然如此的幫忙自己。他很想為他做些什麼,但是,卻不知該怎麼下手或說什麼。

    「我給自己定下了期限,無攸。」過了一陣靜默,莫綮瑛忽然平靜地開口:「我只給他十五年,若不行,我會徹底離開他……再七個月,我跟他就認識了十五年。」

    衛無攸沒說話,遲疑了一下後,靜悄悄悄地伸出手,接住他放在幾上的手,傳達自己的關心;綮瑛口中的徹底離開,讓他有不祥的感覺。

    「我今年二十四,然而這一段情卻十五年,夠了。」他平靜的眼瞳,眼底卻仍可看見沉沉哀傷,「我負擔不起這許多。」

    「我想,賀將軍他……該是在乎你的。」不是安慰,而是他真的這麼認為。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兩人間的眼神流轉,那種曖昧不清的感覺原來就是情。

    綮瑛每一回提到賀鵬遠,眼神總閃爍著些不同的燦亮;而賀鵬遠……雖然自己與他接觸並不多,但是他對綮瑛有種超乎尋常的在乎。

    「我知道他在乎,或者該說,他也愛著我。」莫綮瑛起身,順了順衣裳,也似在整理心緒淡冷地道:「但是他的愛,不夠給他勇氣跨越。」

    他可以追他一輩子,但是,在他的次次逃離下卻開始覺得累了。

    「你,會回來嗎?」送他到門口,衛無攸有些不安地問。

    「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似歉疚地,「之禹跟品逸仍然會在京,若有事,或可請他們幫忙……半年後若有機緣,我們再見。」

    「我會去送行。」衛無攸緊握他的手,「走之前,再聚聚吧。」

    「好的。」莫綮瑛微微一笑,忽然又凝重了起來,「有句話我一直想告訴你。」

    等待衛無攸專注看著自己,他才又開口:

    「你太過擇善固執,這是你的缺點。」執手相握,莫綮瑛誠懇的說:「不要覺得自己污穢,也不要太過苛求自己,我知道你表面一如往常,裝得不在乎,但是你在心中對自己的鞭苔比任何人的眼光更來得嚴厲,這樣下去,你會把自己逼得無法喘息。」

    看見衛無攸一震,緊抿下唇,身軀也有些僵直了,但他仍是繼續道:

    「這些話,原本我是不該說,因為我知道你不喜別人道出你的心底事,只是我就要走了,以後你的事情,我再也沒辦法幫你什麼。」他頓了頓,溫柔地笑,「無攸,保重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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