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邪新娘 第十章
    曲曲折折的長廊外,儘是令人眼悅心喜的秋日景色,但是君向陽不曾向風景看上一眼,他只心無旁騖的抱著怒罵不休的燕子,向他的房間踏步而行。

    而阿福跟一班下人跟著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老爺今日為了做件買賣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而夫人去城外法緣寺燒香拜佛,現在也還沒回來,這君家就數少爺最大了,誰敢管他。

    咚一聲,君向陽粗魯的踢開了他房間的房門,一群下人在阿福的帶領下也進了門,準備誓死也不能讓公子犯下滔天大錯,以免以後一輩子痛苦莫名。

    「出去。」君向陽以不符他一向文弱書生的表情,又狠厲又怒喝的大吼道。

    阿福趕緊道:「公子,這個宮姑娘哪裡比得上表小姐……」周圍傳來應和聲,一聲一聲湧出若潮浪。

    阿福還沒說完,燕子就朝君向陽冷笑,「聽見沒?君向陽,我親耳聽到他們批評我連替柳青青那爛女人提鞋都不配。」她抹去眼裡源源不絕的淚水,更是冷嘲熱諷道:「他們現在趕緊來阻止你,阻止你犯下你這一生不可挽回的錯誤,他們的心全向著柳青青,柳青青才夠格配得上你這個滿腹才學的大才子。」

    君向陽惡狠狠的打斷燕子的話,「住口。」然後他看到她滿臉的淚痕,心中一痛,知道她也受了委屈,於是口氣放軟了。「臙脂,不要哭了。」

    他伸出要抹去她淚痕的手被燕子給打掉,燕子內心的憤怒有如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滾開,君向陽,這一輩子我再也不願看到你,你去娶你的好表妹,我要回杭州城裡去做我的燕子大爺,犯不著在這裡看你們君家的臉色。」她比著剛進門的青衣少女,「說人人到,呸,她哪裡像個人,說人對她是太客氣了點,應該是說鬼鬼到,你去跟她成親吧。」

    君向陽拉住燕子不讓她走。

    柳青青走向前幾步,「表哥,她把我打成這樣,你……」

    「住口,你們統統都出去。」

    柳青青頭一次看到君向陽一副什麼都顧不了的表情,那個表情令她驚駭,也讓她心下忐忑了起來,表哥該不會真的喜歡這個粗魯不文的宮臙脂吧?

    燕子大吼著:「你們不用出去,我出去。」她說著,就要掙扎的下君向陽的懷裡。

    君向陽看著他家這一群下人,在聽到燕子說的話後,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他才知道燕子跟洪雪蘿在君家待得並不好,他的心涼了一半,難道燕子說的話都是真的?有人中傷她是窯子裡出來的姑娘,還有她是怎麼賴著他的事,人家怎麼把她說成了一文不值的事,都是真的嗎?而且這些話,還是從阿福以及柳青青的嘴裡說出來的,她根本毫無辯白的機會,只有任人一直鄙視著她,她在杭州城裡哪受過這樣的閒氣,怪不得她會發出雷霆之怒。

    一愣之間,他的手勁就鬆了,燕子乘機板開他的手,從他的懷裡跳出來,君向陽喚道:「臙脂。」那聲的喚呼蘊含了多少情致纏綿,暗藏了多少依依不捨。

    燕子心下一動,停下了腳步回看著君向陽,那臉上是深沉的憤怒跟哀痛,「我這一生從沒受過這種鳥氣,我在杭州城裡,每個人對我都是必恭必敬,我認識的達官貴人不計其數,就連什麼王爺爵爺都想跟我結拜,沾我身上這層邪氣,保佑他們事事如意,更別說皇上還微服出巡來到悅來客棧想見我一面,也是因為在宮中聽到我這邪星的名號,想來跟我做個朋友。」

    她的語音抖了起來,「但是到你們君家沒有一個人瞧得起我。」她手一指,比向君向陽,「就連你也叫阿福跟柳青青在私底下把我說得比雙破鞋還破,而你竟然還為了這做作偽善的爛女人打我,你們在花園裡的人全瞎了嗎?我根本沒踢到她,是她作戲給你們看的。」

    她冷笑的看向柳青青,柳青青看她的笑容滿是邪氣,不由得害怕的退了一步,燕子指了她胸口一下,嘴角是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妳大概不知道為什麼杭州城裡的人會尊我為大爺,為什麼沒有人敢得罪我,為什麼連小王爺恨我恨得要死,可是也不敢在我身上碰一下,因為我自小就是邪星一個,我說出來的話比佛祖的籤詩還靈驗,只要我真心想咒的人活不過三天。

    「要不是老王爺跟我有點交情,叫我怎樣對付、教訓小王爺皆可,但是千萬不能傷了他惟一的兒子,否則小王爺今天還能活著找我麻煩嗎?我呸,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他早就上西天去陪佛祖了,所以惹到我的人非死即傷,妳問阿福最曉得,還有人跪著求我打她,妳今天這樣陷害我,妳就等著大禍臨頭。」

    四周傳來不同的低語聲,燕子比著君向陽房門外的一棵樹,「我讓你們看看我邪在哪裡,為什麼沒人敢惹我。這一棵樹的樹底下有一百兩以上的銀子,我這樣隨口亂說,你們去挖挖看,銀子絕對比一百兩多的,絕不會少於一百兩,若是沒有,我就當場自殺在你們面前。」

    「你做什麼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君向陽神色凝重了起來,不過他也無法阻擋好事者去掘樹底。

    沒多久,有人拿著白花花的銀子進來,那人的臉上蒼白得恍若見鬼了,他顫聲道:「一百兩以上沒錯。」

    四周傳來不同的驚呼聲,燕子比著柳青青拂袖道:「這一百兩我也不要,我就用這一百兩賭妳嫁不成君向陽,讓妳曉得犯了我,是妳這一生最大的失誤。」

    「那少爺打了宮姑娘怎麼辦?」

    「妳沒聽到惹到她的人非死即傷,看來少爺也活不久了。」

    「那可怎麼辦?」

    「我們也說過宮姑娘的壞話怎麼辦?該不會也活不久了吧?」這個才是大家心中的重點,畢竟還是自己的小命重要,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哪還管得了別人的死活。

    「都是阿福跟表小姐胡說八道,如果宮姑娘真的要賴上少爺,今天哪會說走就走,毫不眷戀,而且看她這麼凶悍,哪裡像是窯子裡的姑娘,而且連小王爺那種富貴命都不敢惹她,像我們這種下人命,惹了她只怕沒幾日好活了。」

    四周傳來不同的討論聲,燕子也不管,她大跨步就要走了,一大票的下人趕忙攔住她,討好道:「宮姑娘,都是我們的不對,我們不該私下傳言妳的壞話,我們自己掌嘴。」

    幾十人同時掌嘴,光是這幅景象,這轟雷的聲響,真是蔚為天下第一奇觀,但是燕子重重的哼了一聲,推開他們冷笑道:「這時才放馬後炮,不嫌太晚了嗎?」

    眾人見她無動於衷,帶頭的人一使眼色,眾人齊呼:「宮姑娘,我們這就失禮了。」一群人齊湧而上,捉手的捉手,提腳的提腳,趕忙把燕子捉住,把她送到君向陽的床上,他們一致向君向陽說道:「公子,只要宮姑娘跟你結成了夫妻,怎麼好意思用那身邪氣克你,還有克我們這些人。」

    「對,王老六說得對,公子,為了我們,為了你自己,這個……這個……反正公子說得好,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夫人要反對也無從反對,而且我們會聲援公子的,我們這就出去。」

    想到她一身的邪氣,竟使整個不可挽回的情況瞬時改觀,君向陽看情勢竟一時逆轉得這麼快,不由得好笑。但是燕子瞪著他,從他的床上爬起來,她的怒氣仍是未消,「有什麼好笑的,你爺爺我要走了。」

    君向陽按住她,讓她重新倒回他的床上,她一頭青絲披散在他的枕上,這副景象美極了,讓他的心不停的在他胸腔上急促跳動,他柔情似水的觸碰著她粉嫩的紅頰,「臙脂,我很抱歉君府裡對妳的那些謠言,但是那些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喜歡妳,喜歡到看著妳都會讓我的心攪痛起來,妳要是離開了,我會生不如死的。」他真摯的肺腑之言脫口而出。

    被他的語氣及表情所震盪,燕子心中發熱,臉上發紅,怒氣消逝了一半,但是她仍嘴硬的道:「騙人。」

    君向陽表情變得有些哀傷,「我沒騙妳,否則我不會當眾說要跟妳洞房,我不會說要跟妳生米煮成熟飯,文弱書生的君向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妳難道不懂我的心嗎?」

    「我……」燕子臉火紅了起來,怒氣竟奇跡似的消失無影,因為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好吧,我原諒你了,可以了吧?」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的表情著急了起來,「我要趕快去見雪蘿,她不知會被那個百里皓月怎麼樣了?」

    「真的原諒我?」君向陽不讓她走,要她親口再說一次。

    燕子臉紅的睇他一眼,爬起身在他臉上輕吻,那小孩子似的輕吻,卻讓君向陽心中動盪得厲害,「這次是原諒你,但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我想你也不是那種會在別人背後放冷箭的無恥小人,一定是那個阿福跟柳青青看我跟雪蘿不順眼,才會在背後說我們壞話。」

    君向陽激動的摟緊她,懷抱中的溫暖是他滿腔的熱情,燕子推開他,羞赧著朱顏道:「要抱還多得是機會,我們先去看看雪蘿到底怎麼樣了?」

    「妳說什麼?」君向陽驚駭的看著她嬌俏的小臉。

    「我們快去看雪蘿。」

    君向陽猛烈搖頭,「不是這一句話,而是上一句話。」

    燕子含羞斂眉,朱唇欲啟還羞,她掩嘴一笑。

    君向陽再也收不回他的眼光,光是這一笑,使她顯得那樣美,美得淡雅純淨且超凡脫俗,使得全天下的美人都黯然失色,跟她相襯之下,憐憐跟青青,還有他腦裡浮現的美人,全都是靠著脂粉點綴的庸脂俗粉,他現在相信為什麼古人認為真的有人美得一笑傾城,再笑傾人國。

    「你呆呆的在看什麼?我說以後多得是抱的機會,我們還是快去看雪蘿。」

    君向陽回神,聽了她剛才的話心中狂喜,知道這句話是代表著她這輩子願意跟著他,再也不會與他分離,簡言之,就是她願意嫁給他了。

    他的手被燕子牽著,但出了房門,他反握住她的纖纖小手,無言的情意在這雙互握的手中傳達交流,君向陽看著在他手掌中,被他緊緊握住的白晰小手,他的嘴角浮出喜悅的笑容,這輩子他是牽她的手牽定了。

    □  □  □

    一陣陣的涼風輕拂,在斜陽西下的涼亭中,是零落的兩條身影。

    君家的下人早被百里皓月渾身散發的寒氣給趕跑了,只剩洪雪蘿一人垂首低眉,以不言不語掩飾著她滿心的慌亂。

    百里皓月發出刺耳的聲音,「是真的嗎?妳真的在害喜嗎?」

    洪雪蘿全身顫抖了起來,她細聲細氣的應了一聲「不」,猛力的搖了個頭。

    百里皓月的臉色難看了半分,「不必說謊,有就是有。」

    原本他還懷疑那床上的落紅血跡是真是假,但是既然那群人口中的邪星是個姑娘家,那洪雪蘿就不是什麼不知羞恥的女人,反而是他自己玷污了她清白的身子,是他自己大大的錯了。

    百里皓月拉起洪雪蘿的手,要她抬起頭來,除了那床被上的事讓他心神不寧之外,還有一件事,時時刻刻縈繞著他的心神,讓他難以安眠,所以他質問的低語:「我那天夜裡有跟妳說話,我跟妳說了什麼?」

    百里皓月看著洪雪蘿順從的抬起頭來,那宛若唐婉兒再生的容顏在他面前綻放,她眼裡含著美麗淒傷的淚,纖柔得好似弱不禁風,看起來是如此的清雅可人,他的心軟了下來,口氣放柔了,「我是不是對妳說了一些話?」

    他每夜都夢到那夜的景況,他夢到婉兒跟他提到舊時事,夢到婉兒吻著他臉上的疤,哭著對他說她好抱歉,夢到婉兒說她只愛他,不曾愛過君向陽,更夢到婉兒輕解羅衫偎進他懷裡,與他纏綿到天明。

    但是他知道這個人不是唐婉兒,而是洪雪蘿,他為自己每夜的夢境氣惱不已,在那夢境裡唐婉兒與洪雪蘿是同一人,只是改了名字,但是那姿態、眼神跟柔情,仍是他的婉兒,他無法遏止自己一路迅速的奔來君家,但是他也不曉得自己來君家究竟要做些什麼?

    難道正如君向陽所說,他只是來這裡要看這個冒充了婉兒面貌,與他共度一夜的女子?

    「你有對我說了一些話沒錯,你把我當成唐婉兒姑娘,問我還記不記得那一夜的月色也是這麼亮,你要幫她摘星星。」洪雪蘿輕柔的語音低低傾吐著。

    百里皓月捉緊她的手,他的眼光炙熱得像一盆烈火,重點就是在這裡了,夜夜他都夢到她回答了他那些別人永遠不曉得的話,就是這些夢境,讓他這些日子難以安眠,「妳是不是也有回答我一些話?」

    洪雪蘿抬眼看他,那眸中是一片的脆弱,她緩緩的述說著那一夜的言語:「我記得你曾對我說,就算我要的是月亮,你也會為我摘下來。」

    百里皓月臉色大變,果然跟夢境一模一樣,「妳怎麼知道這些話,這些話只有婉兒知道。」

    洪雪蘿那柔柔淡淡的輕柔語音所繼續說的話,在百里皓月的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濤,「皓月哥,我們就把這裡取作荷花小築,這裡住著一對荷花神仙,一個是你,一個是我,我們揮揮衣袖,就有荷花的香味飄出,我們要在池塘裡種滿荷花,白荷花代表你一身的白衣,紅荷花替代我一身的粉紅,有你就有我,有我就有你,我們一生一世再也不分開。」

    那低柔的聲音轉為哀傷,「皓月哥我快死了對不對?我們再也當不成荷花神仙了,白荷花有紅荷花相陪,但是我不在了,誰陪著你?你一定會孤孤單單,不,你長得這樣好看,一定會有很多好姑娘愛上你,到時候你就會忘了池塘裡的紅荷花、忘了我。」

    一陣情感湧上心頭,百里皓月喉中梗著硬塊,說不出他從未忘過她,從未忘過她的一言一笑,從未忘過池塘裡那紅艷的紅荷花。

    纖手顫抖的撫著他左頰上那道醜惡的疤,洪雪蘿的聲音幾近哭泣的顫抖,「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這樣說的,求你不要再割了,我不說了,我再也不說要你記得我的話……皓月哥,求你不要再割了。」

    百里皓月全身顫抖,濃烈的感情在他心中翻起驚天巨浪,他跟她目光交會,在洪雪蘿眼中是薄薄的淚光,淚光化成了寒星,殞落在她雲錦般雪白的面龐,那淚光中是訴說不盡的纏綿悱惻,更是流露不盡的繾綣深情。

    「為什麼?為什麼妳會說這些話?」他的聲音因心中激動而沙啞,這些話都是他跟婉兒在私下無人時說的話,天下間除了天知、地知之外,就只有他倆知。

    洪雪蘿搖頭哭泣,語不成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百里皓月氣急敗壞的直吼:「話從妳口中說出來,妳怎麼會不知道。」

    在碧草如茵的花園中,燕子陪著君向陽遠遠走了過來,君向陽清朗的聲調飄在空中,「君公子,我要是死了,皓月哥一定會跟著我來,君公子,我求你一件事,這是我臨死前的一個請求,求你假裝我們兩個相戀,皓月哥對我的話從來沒懷疑過,我要是對他這樣一說,他的心一定就冷了一半,也許我一死後,他就不會跟著我來,可是他愛我至深,一定會立誓要殺了你,這樣你們會反目成仇,但是我知道如此一來,他必定會好好活下去,你肯嗎?君公子。」

    百里皓月轉向漸走過來的君向陽,聽聞到君向陽剛才的那一段話,他的臉上是不敢置信,君向陽走到他面前,「要是換成你是我,你會拒絕一個臨死之人的請求嗎?婉兒姑娘哭著求我答應她,我實在不忍拒絕她。」

    百里皓月呆愣了,他幾近自喃道:「這樣說,她從未愛過你。」

    君向陽手搭在百里皓月的肩上,「她的心裡從來就沒有別人,就只有你,她的心念念不忘的只有她的皓月哥。」

    洪雪蘿看著君向陽,一段記憶又清晰的浮現,她低低的說出口:「君公子,我聽人家說菩薩是很靈的,我知道我這一生帶的這個病是好不了了,可能是因為我上輩子沒做什麼好事,所以這一世我要做好事,求菩薩看在我一片赤誠之心上,讓我再跟皓月哥在一起,也希望來生我身強體壯,然後陪著皓月哥,讓皓月哥這一輩子再也不孤獨。

    「君公子,我知道你答應了我這個請求,會替你帶來很多的煩惱跟麻煩,我實在沒什麼可以報答你,若是可能的話,希望我來世帶著一個如花美眷的好姑娘來當你的新娘子。」

    君向陽微微一笑,向著洪雪蘿道謝:「多謝妳了,婉兒姑娘,妳果然遵照了妳上輩子的約定,替我帶來了我的新娘子臙脂。」他手將燕子微微一摟。

    百里皓月捉緊了君向陽的襟口,他是如此的激動,激動得連君向陽的襟口都握不住,「你叫她什麼?君向陽。」

    君向陽歎口氣,「皓月,你還看不出來嗎?她是婉兒投胎的,她這一輩子要跟你再續前緣,我本來只是有些懷疑,但是李鐵嘴鐵口直斷說她前世是十五歲夭折,婉兒是十五歲去世的沒錯吧,然後李鐵嘴又說有人已經等了洪姑娘三十二年,她再不去,那個人就要自殺了,你今年是三十二歲,而且你也的確等了婉兒姑娘三十二年,所以怪不得她會有婉兒姑娘的記憶,怪不得她一見到你,就整個人失了魂,更怪不得她對你一往情深。」

    「胡說八道,怎麼會有這種事」百里皓月喃喃道,一時之間的衝擊讓他不能置信。

    君向陽將他的手臂捉起來,揭開了衣袖,「我記得婉兒姑娘對我說,你的身上有一個奇特的胎記,在你的臂膀上。」他把百里皓月的衣袖往上攏,在他的臂膀上的確有個紅如火球的圓形胎記。

    「婉兒姑娘說,下一輩子若是有人容貌像她,就看她的臂膀是不是也有個跟你相同的紅記,若是有,這個姑娘就是千真萬確的她了,她說就用這個來當作相認的標記,雪蘿姑娘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我不敢看她的臂膀,但是她現在都有你的孩子了,你為什麼不揭開來看看是否真有這個紅記?」

    百里皓月還未動作,燕子就拉起了洪雪蘿手臂的衣衫,那皓白如玉的手臂上正有個火紅如火球的圓形紅記。

    那紅若火的紅印記看在百里皓月的眼裡,鏤刻在他心底深處,他吃驚的看向洪雪蘿,洪雪蘿的眼裡是一片脈脈含情的無怨無悔。

    那深摯而又永恆的真情越過了時空的阻隔,不曾稍離,不曾變遷,百里皓月提起那沉重的手,輕觸洪雪蘿細嫩的頰邊,洪雪蘿握緊他的手傍在頰上。兩人眸光在此刻交會,織成了一片濃密的情網,除了兩人之間有的情根愛苗之外,再也容不下週遭任何景物。

    □  □  □

    君家喜氣洋洋,炮竹聲響震雲霄,光是那朝廷命官、京城才子送來的賀禮就裝滿了一整個屋子。

    君家老爺是笑得闔不攏嘴,而君夫人面帶勉強的微笑,看著新娘子入門。

    君向陽在大廳上等著他的新娘踏進門來,有人撞了他的手肘一下,君向陽回頭,是京城裡自負琴棋書畫,四藝精絕的才子們。

    「向陽兄,沒人見過你的新娘子,聽說是你從江南特地帶回來的,拘於父母之命不得不娶,這句話是真是假?」

    「好事人傳的謠言,街談巷語豈能信服。」君向陽只是冷淡的道。

    「可是是從貴府某位大家閨秀身邊傳出的消息,聽說這宮臙脂貌醜如無鹽,渾身上下沒有令人看得上眼的地方。」

    可惡,柳青青竟然散佈這種不稽謠言,雖然臙脂平時的確一襲破衣,但是她玉容天生,她們這些庸脂俗粉哪裡比得上,君向陽也不回話,只是哼了一聲。

    旁人以為他不說話就是默認,就更有興趣要看新娘子到底長得怎樣的貌如東施,一等新娘子入門,便有人將手中的扇子一跌,讓新娘子纖纖步履恰好踢到了扇子,腳步微一踉蹌,新娘子垂下了頭,那頭上紅蓋頭飄然落地,君向陽的新娘子的真面目立刻真實的呈現在眾人面前。

    青黛蛾眉似柳,櫻桃唇紅如朱,披散在背後的長髮映襯著她清艷絕塵的姿顏,似花瓣般纖白無瑕的容貌上綴著星光的黑眸,燕子低下頭看著那把擋路的扇子,她梨渦微笑。這一笑,令在場的人眼光再也無法移開,光是這一笑,美得那樣超塵脫俗,不沾一絲人間煙火,就這一笑,展現了她麗質天生的絕代姿容,令所有的人一時之間竟忘了呼吸。

    她走向前頭,好似腳步又有些不穩,竟然好死不死的踩在那把扇子上,就把那扇子給踩壞了。

    扇子的主人發出哀叫聲,這把扇子是名人真跡價值連城,竟然被踩壞了,這下看他怎麼回去跟他爹交差。

    君向陽身子微彎,手指勾起了地上的紅蓋頭,再次覆蓋在燕子的頭上,讓旁人再也看不到燕子的面容,趁著這個蓋紅巾的動作,他在燕子的耳邊輕道,「幹得好。」

    燕子輕笑了起來,小聲的響應他道:「也不想你爺爺我是什麼貨色,出手哪有客氣的,我可是天下第一邪星。」

    君向陽嘴角一彎,好似要笑出來,真不愧是他的流氓邪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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