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的刁野新娘 第八章
    白天很快到來,隨著它一起來臨的,是單若嬌想要的一切改變。

    她穿上騎裝,走出房間去找劉奎。途中,一陣男女交談的聲音讓她閃身到樹後,豎起耳朵聆聽。

    「務楚,看你春風滿面,想必跟阿嬌的問題解決了吧?」李倩促狹道,昨天他進房後直到晌午才出來,想也知道在幹什麼。

    務楚苦笑。「大嫂,別挖苦我了,你沒看我一臉憔悴的樣子嗎?」他不否認,白天他是很快樂的,但到了晚上,無論他怎麼哄騙,單若嬌就是不讓他進房間,害他只能在書房度過冰冷的一夜。

    李倩輕笑,故意調侃道:「會嗎?我看還好啊,臉色比以前還要紅潤,不那麼死氣沉沉了。」

    「才不好呢。就拿現在來說吧,一想到為了預防阿嬌在婚禮當天出醜,我除了應付賀喜的賓客之外,還要分神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真是要命。」務楚以埋怨的語氣道。「唉,我也不騙大嫂你,想到往後的日子,就讓我頭皮發麻、全身無力哩。」

    「你怎麼還說這樣的話,昨天的教訓還不夠嗎?」李倩責怪道。「當初作不決定時,你就應該準備好接受阿嬌的一切,怎麼到了現在還是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呢?」

    務楚歎口氣道:「所謂知易行難,我也是到今天才有所體悟。大嫂,說真的,我有時還真懷念以前在溫柔鄉的日子。」至少那時沒有這麼多的煩惱。

    「務楚,你在胡說什麼?難道你成親後還想在外面風流嗎?」李倩惱怒的聲音響起時,單若嬌已經聽不下去,快步離去。

    「大嫂,別這麼認真好不好?我只不過是發發牢騷而已,又不會當真這麼做。說實在的,阿嬌除了性子比較野之外,其他地方是很讓人滿意的,有時我甚至懷疑自己真的喜歡上她了呢。」否則要怎麼解釋那種對她永遠無法饜足的慾望呢?

    他很瞭解自己,知道這不可能是因為嘗鮮的關係。回到北鄯之後,他多的是機會可以風流,但無論身體燃燒得多麼熾熱,他都無意找其他女人紆解。看來,他的心或許還在和遺憾掙扎,身體卻早已作出誠實的反應了。

    單若嬌沒有聽到務楚最後的回答,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連原本要找劉奎商量返國的事都拋諸腦後。她隨便找了個僕人問清方向,毫不遲疑地走到馬廄,自行為愛駒上鞍,躍上馬背。

    將軍府大門正好開著,所以她很順利地疾馳而出。門口的幾名護衛在一陣錯愕後,很快的反應過來,立即派人回報務楚,並且跳上馬緊迫而去。

    這時的務楚,正在對李倩剖析自己曖昧不明的感情,他還不知道,一個比沒有娶到溫柔嬌妻這件事更大的遺憾,差點就降落在他身上。

    ☆  ☆  ☆

    單若嬌壓低身體,一逕催促馬兒快跑。出了城門她就發現後面有護衛跟來,但她不會讓他們趕上的。

    就這樣策馬疾馳了幾十里,越過小丘,又過河下了山谷,再爬上一座小山,當她再回頭查看時,已不見他們的蹤影。

    她知道自己的迂迴戰術成功擺脫了他們,才把速度減緩下來,任愛駒信步而行。

    單若嬌環顧四周,發覺自己正置身於一處山頭,下方的廣闊草地中放養了許多馬兒,看來應該是個私人牧場。

    沿著小徑,她慢慢地往山下騎去。這兒十分靜謐,不一會兒就聽見流水淙淙,穿過綠葉照射而下的陽光,讓路旁的植物泛起縷縷金光。

    前面的銀光閃閃一定是水光,因為這會兒流水聲益發清楚,聽來有點像是金屬交鳴的聲音。

    她陡然一震,倏地勒緊韁繩,讓馬兒停下腳步。在這裡流水淙淙不是為奇,但那馬刺和馬具叮噹……

    警覺地,她想掉轉馬頭,但還沒來得及,樹林後突然冒出幾名騎士,一下子就把她包圍起來。

    「小姐,你是誰?」騎在前頭的中年漢子間道。他肩寬胸闊,一臉大鬍子,但眼神看來很溫和,不像是壞人。「這裡是私人的地方,如果想遊山玩水,前面那座小丘比較適合。」

    單若嬌也感受到他的善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對不起,這是我第一次到這個國家,因為路不熟,才會走到這裡來。」

    「原來是這樣啊!」大鬍子瞭解的點點頭。「你是跟家人走散了嗎?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單若嬌連忙搖手拒絕。「不用了,我沿著來時的路,自己回去就行了。」

    開玩笑,她好不容易才脫離務楚的魔掌,這時回去豈不前功盡棄。

    不過,是不是剛才受到太大的驚嚇了,她突然覺得肚子怪怪的

    「是嗎?如果你堅持這樣,我尊重你的決定。」大鬍子懷疑地看她一眼,識趣地不追問。

    但他也注意到了,這個可能是逃家的頑皮小姑娘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好像有點不對勁,他忍不住建議道:「小姑娘,回去要趁早,否則很容易在樹林中迷路喔。」

    「是的,我知道了。」單若嬌忍著痛說道。「大叔,謝謝你沒怪我闖入你的地方,我這就回去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已相當虛弱。

    一陣痛楚再次襲過她的下腹,大鬍子在她摔到地上之前及時抱住她。「姑娘,你怎麼了?」

    「大叔,我的肚子好痛……」單若嬌呻吟道。「孩子……請你救救我的孩子……」這是她在失去意識前唯一記得的話。

    ☆  ☆  ☆

    等到單若嬌恢復知覺、張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醒了,她醒了!」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婦人。

    當她終於想起自己昏倒的原因,頓時又蒼白了臉。她的孩子……還在嗎?

    她痛苦的吞了吞口水,撫著腹部流下淚來。「孩子……」

    「暫時沒事。」婦人安撫道。「不過在危險還沒有過去之前,不能掉以輕心。你這幾天乖乖躺著,等穩定了才可以下床,而且不能再騎馬了,知道嗎?」

    單若嬌這輩子都沒像現在這麼高興過,她啜泣著乖乖點頭。「我一定聽話,大嬸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再也不會任性妄為,忽視孩子的生命了。」

    她真的沒想到,當初造成那麼多困擾的羈絆,在發覺即將失去的那一刻,竟會讓她痛不欲生。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婦人間道。

    單若嬌遲疑了一下,選擇坦白。「單若嬌,不過我喜歡人家叫我阿嬌。」

    她無法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說謊。「大嬸怎麼稱呼?」

    「叫我蓮嬸吧。」婦人坐在床沿親切地說。「這裡是房家牧場,救你回來的是我丈夫,也是牧場的主人。」

    單若嬌隨即想到在那片草地上放養的馬兒。「我看到的那些馬,都是牧場放養的嗎?」

    「是啊。」蓮嬸一邊答道,一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阿嬌,發生這種事情,要不要我們派人通知你的家人?」

    單若嬌臉色一僵。「不,不需要。我……」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不能說她是逃婚吧?

    蓮嬸看她面露難色,心裡多少有個底了。她也注意到,單若嬌身上的衣物質料精緻,還有她騎乘的那匹上好駿馬,在在都說明了,他們夫婦救的絕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管怎樣,還是先把她的身子調養好,其餘的等過些日子再問吧。

    「阿嬌,不用勉強,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好了。」

    單若嬌感激的握緊她的手。「蓮嬸,謝謝您。」

    她真的很感動,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居然讓她碰上這麼好的人家,可見得老天爺還是眷顧她的。

    ☆  ☆  ☆

    「你這個王八蛋!」

    劉奎一拳擊中務楚的下顎,使他砰地跌在書房的地板上。

    務楚懊惱地跳起來,擺出應戰的姿勢,他只願意讓這老將軍一拳。

    「我什麼也不知道,你怪罪到我身上也沒有用。」說真的,他比劉奎還要生氣,新娘子無緣無故跑了,全和圖現在誰不把他當笑話看?

    「混蛋,還說你沒有錯,都是你昨天又侮辱了她才會這樣的。」劉奎怒吼著準備撲向他,卻被務桓從後面攔住。

    「劉將軍請息怒。」務桓安撫道。「我這個弟弟確實是笨蛋,但是宰了他也不能讓阿嬌回來,請您稍安勿躁,讓我先瞭解情況再說,好嗎?」

    劉奎深吸了幾口氣,設法平靜心情,然後才點點頭。「好,我倒要聽聽這個混蛋怎麼說!」

    務桓轉向務楚,橫了他一眼。「務楚,你昨天除了說那些話之外,又跟阿胭發生什麼衝突?」

    「只是夫妻之間的打情罵俏而已,什麼事也沒發生呀。」務楚頗覺冤枉的回道。「況且,我也跟她道過歉了,她實在沒有理由再為那件事生氣。」

    「打情罵俏?」劉奎聞言,頓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混蛋,你是不是又把阿嬌——」

    務楚不悅地截斷他。「奇怪了,劉將軍,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兩情相悅之下,男歡女愛是正常的事,這有什麼不對嗎?更何況,我們本來就已經是夫妻,阿嬌才不會因為這件事跑掉,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才怪。」劉奎恨恨地道。「阿嬌根本就不喜歡你。」

    務楚這次真的生氣了,即便他是長輩,也是單戟和李厘的代表,但並不表示他可以代替單若嬌發言。

    「劉將軍,阿嬌人都到了北鄯,若不是因為喜歡我,她幹嘛答應和我成親?」務楚不客氣地提醒他。

    「那是因為——」劉奎火大之下,差點說出真正的原因,但他及時停住。

    「算了,你的罪過自有老天爺懲罰。我現在要去追阿嬌,然後直接回西邪,不會回來了。」

    說完,他幾乎是用沖的速度要離開書房。  

    一務楚立即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扳過他的身軀質問道:「將軍,你把話說清楚再走。到底我犯了什麼天大的罪,阿嬌要以這種方式逃離我?」

    劉奎怒視他。「你的罪,就是太看不起阿嬌了。她或許不是淑女,但她畢竟是個女人,需要被愛和丈夫的尊重。最重要的是,在我們的教養下,她的尊嚴和傲氣跟男人一樣強。所以逼走她的,是你的自以為是和玩世不恭的態度。  也怪我們太天真了,居然會把她交給你,她真正需要的不是你這種人,而是一個瞭解她,可以讓她表現自己,不會因她的行為而歧視她的男人。小子,我可以再告訴你一件事,這次你失去的恐怕不只是阿嬌,也許還會有讓你悔不當初的天大遺憾在等著你!」

    劉奎的話,讓務楚慌張起來,也許他對單若嬌是苛求了一點。「將軍,我承認自己過分了點,您老也罵夠了,所以現在能不能別再吊我胃口,直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感到驚慌、不知所措了?」劉奎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冰冷地道。「那麼想想阿嬌,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有丈夫的支持只有侮辱時,她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說完,他不再理會務楚,快速奪門而出。

    務楚知道再逼他也沒用,只能咒罵著看他離開。「可惡!等著看好了,即便沒有你的幫忙,我也會找到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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