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也會流淚(上) 第二章
    推門走入殿中,陳琛先上前見禮,唐池略為退後一點低頭站在他的身側。

    「你叫唐池?抬起頭來。」坐在案後的二皇子皇甫彖吩咐道。

    「是。」抬起頭,看向上座之人。

    娘!!唐池差點脫口呼出!

    深吸一口氣,生生把渴望之心壓下。心中受到震動,沒想到彖彖竟長的好像娘親在世一般!一個男子生得如此美麗,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轉而想到,從小就粉團團生的可愛很得皇上寵愛的彖彖就算長成如此美貌似乎也不是什麼奇事。

    「嗯,聽陳琛說,你的功夫似是相當不錯。你學武幾年?門派是哪家?」皇甫彖對眼前貌相淳厚的男子開始心生警惕。

    一般人初次見我,不是看一眼就不敢再看,就是盯著我發呆流口水!這年青男子倒相當沉著,似是不為我的外貌有所影響。除了第一眼有點驚訝以外,後面看我的眼光都很平靜,甚至還帶著點懷念溫馨的感覺。哼!此人若不是訓練多年做到對任何事都不為所動的殺手,就是他看慣貌美之人所以才會保持平常。不管他是哪種應該都不簡單!

    也不怪皇甫彖多做猜疑,畢竟假裝自薦前來刺殺他的各派人馬有過好幾批,其中不乏貌相清平老實之人。而這些人也多不為他的外貌所動,想來是看慣他的畫像之故。

    「回二皇子殿下,在下在山中跟隨師傅學武已有一十三年,至於門派,因為師傅說是從山中動物植物自行悟出的功法,所以稱不上門派。」

    「噢,你師傅叫何名?在江湖可有名號?」

    「師傅叫孫平生,聽師傅說,他年輕時雖在江湖上遊歷過,卻沒有留下名號,功夫也是到晚年才有所成就。但師父在建康還算小有名氣。」

    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唐池,對立在一邊的陳琛吩咐道:「你去看看府中可有出身建康之人,有就帶來。」

    「是。」陳琛施禮離去。

    把身子靠進寶椅中,皇甫彖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如果他是刺客,會選擇什麼時候動手?現在我的侍衛都不在身邊,應該是他動手的最好時機,但他好像沒有動手的意思。或者他是臥底之人?他會是誰派來的?

    彖在打量唐池的同時,唐池也在近乎貪婪的看著彖。

    彖彖,我的小彖彖!你已經長這麼大了,你這麼多年在宮中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娘親的事有沒有給你在宮中的地位帶來影響?你現在功夫一定很好對不對?不會像小時候一樣拖著木劍追著蝴蝶到處亂跑了吧?呵呵,可愛的小東西,哥哥好想你。看你現在長的這麼好,我真的好開心!

    聽說你經常被人刺殺,你有沒有受傷?痛不痛?彖彖,我可憐的彖彖……

    你放心,以後大哥會留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我會讓每個企圖來傷害你的人都永生後悔他曾做下的蠢事!我發誓!

    他眼中閃爍的是什麼?不會是眼淚吧?皇甫彖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這個人為什麼用一種這麼……這麼關心的眼光在看著我?為什麼?難道是我看錯了?他也許不是刺客?否則他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動手?

    一向強勢、心機深沉、被宮中朝中諸人懼怕的皇甫彖大概想破頭也不會想到,他在唐池的眼中是怎樣一幅我見猶憐、可愛到塞進眼中也不痛的地步吧!

    「稟殿下,建康人士張良守帶到。」殿外傳來侍衛首領陳琛的聲音。

    「帶他進來。」

    「是。」門被再次推開,陳琛和張良守進入殿堂。

    當身著侍衛服飾的張良守看見唐池時,眼露驚訝面上不自禁的帶出喜悅的顏色。

    皇甫彖自然把這些盡收眼底,心中也有了底細。

    等張見過禮後,彖開口問道:「張良守,我且問你,你可認識此人?可曾聽過孫平生之名?」伸手一指唐池。

    「稟殿下。屬下認識唐池,也認識他的師傅孫平生。他二人在建康也算名人,曾經救了不少建康貧苦百姓。屬下母親六年前患病藥石無效,也是經孫先生之手回春。」說完,張良守又向唐池的方向施了一禮。

    唐池連忙回之。

    「殿下,請問,唐池也是來投靠殿下的麼?」張忍不住開口詢問。

    「嗯。」

    「啊,那真是太好了!殿下如有唐池師徒相助,必當如虎添翼!唐池為人性善心存厚道胸有天下百姓又有絕技在身,乃是不可多得的良士!屬下為殿下得如此良材賀喜。」張良守一臉掩不住的高興。

    「張兄過獎,小弟實在不敢當如此稱讚。汗顏之至!」唐池被讚的不好意思,淳厚端正的面孔微微透出一抹羞紅。

    見到唐池如此面薄,皇甫彖不禁覺得有趣,加上對他去了一半疑惑,不由露出笑臉,朗聲道:「哈哈,唐池你既然能得如此稱讚,想必確是不凡。我皇甫彖如能得你如此人才深感欣慰。如果你確實下定決心準備輔佐於我,我會賦予你適當的職位,給予你一展所長的機會。來人,賜宴!」

    唐池到此總算安下心來,好歹算是走到彖彖的身邊了。感激地看了張良守一眼,謝謝他肯定自己去除了彖心中對自己的疑惑。

    原本就對唐池有好感的陳琛和張良守聽到二皇子殿下的賜宴一說,大喜。連忙向殿下及唐池道賀。

    轉眼間,唐池作為二皇子皇甫彖皇居的侍衛已經過了兩個月。這兩個月中,發生了一次刺客事件。唐池在被派作皇居外圍守衛時第一個發現了來人,並與之搏殺,後在眾侍衛趕到刺客自知逃走無望的情況下服毒自盡。

    因唐池最早發現敵蹤搏敵有功,被皇甫彖嘉獎。正巧前面被刺客所殺的貼身侍衛空缺一名,作為表彰便把他從低等侍衛提升到自己貼身十二常侍之一。

    而唐池對自己能更進一步靠近彖彖貼身保護他感到欣喜萬分,因為有了前車之鑒使他深刻認識到他的彖彖真的是生活在垂堂之下,所以他對彖身邊及皇居的安危也更加用心。

    十一月十七日,亥時,無月無星無風。

    「亥時班。兄弟辛苦!可有異常?」負責亥時守衛的唐池及另一名常侍俞飛來到彖的寢宮前。

    「辛苦!有勞兄弟。無變。」戍時班的常侍行禮交接。

    唐池與俞飛分立寢宮左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敢有絲毫鬆懈。這兩天,奉真帝病情益發嚴重已經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加上他時不時地把二皇子彖叫進宮中,越發讓皇后大皇子一派人馬憂心忡忡坐臥不安,就生怕奉真帝在駕崩前把太子之位傳給皇甫彖,到時就算他們奪宮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無法對天下交待。

    唐池暗想:如果我是大皇子等人,現在趁一切未明正是動手的最好時期,否則等到塵埃落定要想再有行動恐怕也是悔之晚矣。如我料的沒錯,這幾天那邊就應該會有行動!而今夜……

    看看天色,露出一絲淡笑。今夜雖無風但月黑天無光倒是很適合殺人的樣子。摸摸懷中的兩節棍,他開始靜待敵人的到來。

    皇甫彖忽然睜開雙眼,冥冥中他感到似乎有什麼在迫近。周圍寂靜得太不自然!

    同時,唐池心跳突然加速。來了!

    身邊的另一個常侍俞飛無聲無息的身體像是一灘爛泥一樣慢慢滑倒。

    有毒!應該是吹霧。好厲害!竟然無色無香。唐池差念之間也學著俞飛慢慢倒向地面。

    靜悄悄的宮殿花園中冒出了一條暗灰色的身影,甚至連他的頭臉帶雙目都罩進暗灰色的頭罩中。身影彈出一顆小石子擊到倒地的侍衛身上,見他們沒有絲毫反應,這才像一隻貓一樣一溜煙地竄到寢宮門前。

    從懷中摸出一隻精巧的暗銅圓筒插到門縫中,來人正準備把頭湊過去往裡面吹迷霧時,「無恥!」聲到,一股勁氣突然向他背後襲來。

    「呃……」一聲悶哼,不速之客來不及向裡面吹毒轉身一掌反擊向身後。

    「你竟然沒事?!不可能!」來人見給他一下的竟是剛剛昏倒在地的侍衛之一,不禁大驚失聲。

    「托福!」這個混蛋!竟敢用毒來害彖彖!今夜你就休想離開此地!眼見心愛的小弟在自己眼前被人毒害,唐池這個氣呀!從來沒有動手殺過人的他也忍不住想送對方上西天!

    可是對手並不一般!雖然已經身受一棍之傷但仍然抵抗力頑強,一時之間竟和唐池打成平手。

    見寢宮中沒有反應,不知皇甫彖如何的唐池開始焦急。為什麼其他的護衛還不趕來?難道他們都中了毒?

    一急之下,沒有什麼對敵經驗的唐池不免下手越來越狠,一心只想把眼前的敵人打倒好進入寢宮看彖到底如何。

    剛才暗灰色身影冒出的地方又冒出了一個同樣打扮的人!此人見同伴危急,開始悄無聲息的逐漸向唐池身後靠去。

    從隨身的小荷包中掏出什麼,揚手就待向一心滅敵的唐池投去。

    「大膽!」一聲大喝,寢宮門被踢開,在裡等待多時觀察敵情的皇甫彖飛身撲出!一劍向刺客的右腕刺去!

    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刺客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暗器一揚改向撲來的彖身上投去。

    不知是什麼暗器,不敢隨便亂接,一側身讓過。身不留地照樣撲向該刺客。

    唐池見皇甫彖不但無事還救了自己一次,大喜之下轉而安心,觀另一刺客似不是彖的對手,便放下心來專心一志攻打眼前敵人。

    「唐池!留下對方活口!你我共敵生擒對方!」皇甫彖的對手在被刺穿小腹知道逃走無望時,嚼毒自盡了!

    「是。」唐池以絕妙的配合讓出右邊的位置讓皇甫彖參入戰圈。二人一起迎向敵人!

    一前一後,一左一右,一進一退,一攻一守,互輔互成。從來沒有配合過的二人表現出驚人的默契!覺得對方就好比自己的左右臂一樣運用自如。

    就唐池一人也已經不敵的刺客在皇甫彖加入後,更加陷入窮地。三兩招之間已見敗象。

    「小心!防他服毒!」聲未落,只見刺客牙關一合,遲矣!對方已經咬碎暗藏在牙齒間的毒藥,瞬時倒下!

    「該死!」皇甫彖見無法留下活口逼問口供,氣的一腳把刺客屍體踢飛落進宮殿前花園中。

    「殿下,你沒事吧?」唐池看他踢人屍體不由皺皺眉頭,但想他也許胸中氣憤難平便也算了。整理呼吸後,彎身問候道。

    「沒事。你呢?刺客的毒煙對你無效?」疑信參半的皇甫彖問蹲在地上察看俞飛狀況的唐池。

    「……天下一品……」

    「你說什麼?」

    「啊!對不起殿下,屬下猜刺客所用迷香大概就是號稱天下迷藥中的極品『天下一品』。另外,屬下因為幼年起一直和師傅住在山中食遍各式藥草,所以大略的迷藥對屬下都無效應。」仔細觀察俞飛狀況後,唐池做出猜測。

    「嗯,你能治療嗎?」雖然還不是很相信,但對他的疑慮也去了八成。

    「能。天下一品雖然厲害,可是解方卻非常簡單,只要用馬尿一澆就可!」

    「馬尿?!」皇甫彖愣住,隨即仰天大笑,「哈哈哈!你,你去把被藥迷住的人救活,順便跟他們說,叫他們洗澡換了衣服再來見我!哈哈哈……」想到得力下屬陳琛等人被馬尿澆醒的樣子,彖忍不住笑了又笑。

    彖彖果然生就帝王之相!大難過後不但無驚無詫,且能放開胸懷把生死之事度之於外,絲毫不為小事拘泥。加上他遇敵不亂以不變應萬變懂得掌握最佳時期,如果他且能胸懷慈念,畢將能成為天下百姓贊之擁之的好皇帝!

    陳琛等十二常侍掛著一張臭臭的面孔走進應天殿,顯然他們對自己被馬尿喚醒這件事相當耿耿於懷,心中可把刺客的祖宗八代全都罵了個遍!

    唐池在最後走進殿中。每個在殿中的侍衛看他進來都對他點頭示敬,表示感謝。

    「咳!」忍住笑意,皇甫彖開口道:「諸位辛苦!很可惜,今夜殺來的刺客也未能留下活口。不過據封大夫的看法,幾次的刺客自盡所用毒物皆是相同之物,想必是同一處地方派出的殺手。至於是何處?我不用說大家也應該明白。」說到最後,彖的面色已經變得陰冷之極。

    皇甫日,莫道皇家無兄弟情!你不仁也別怪我不義!我皇甫彖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你想做皇帝?等沒有我投胎轉世的那輩子吧!

    「殿下,今夜屬下等未能盡到責任,還請殿下責罰。」陳琛深深彎腰說道。

    搖搖頭,「爾等已經盡力。這天下一品的迷藥防不甚防,今夜如果不是唐池,恐怕連我都會遭上道兒。我喚你們來,一是讓你們加強防備,二是要跟你們商討件事。」

    「殿下請吩咐。」

    「今日宮中來人傳旨讓我去宮中住上幾日……」皇甫彖把事件娓娓道來。「所以,陳琛你如此這般,再另支一隊人馬伏在宮外。」

    虎下臉,「記住,行事不可有一絲差錯!我不想再看到今夜之舉再有第二次!要知道,贏,賞!敗,死!」

    「是,聽憑殿下吩咐!」眾常侍齊聲喝道。

    「殿下,皇上這次突然讓你入宮住上幾日,不知會是何意?」陳琛擔心地問道。

    「不管父皇是何意,皇甫日那邊絕對不會安生!這次進宮,唐池跟我一起住進。陳琛你全力負責外圍安排。」

    被叫名的唐池震了一震。進宮……

    「是。屬下遵令!」雖然奇怪二皇子怎麼會出人意料的要帶新人唐池進宮,陳琛還是老樣子遵令行事。

    其實皇甫彖的想法很簡單,他想帶唐池進宮無非兩個原因。其一,唐池似乎懂藥物,有他在身邊也可以防患於未然。其二,那次的聯手攻敵,讓彖覺得他們二人的默契性很好,帶著他行動做事大概也會比較順手。

    「唐池,你準備一下,明天便和我一起進宮面見聖上。」玩味的看著眼前面現躊躇的溫厚男子,有著凌厲美貌的皇甫彖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似乎應該早就認識此人。

    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

    「……是,屬下遵令。」

    要入宮了嗎?可是娘會不會生氣?她叫我不要回來的……

    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娘過去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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