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碎片 第七章
    開門的是女傭人寶莉,一看見他就說:「少爺,太太讓你回來以後馬上去見她。」

    「哦……我洗完澡就去……」

    孝文含糊的回答著,匆匆走進自己房間的浴室裡。

    擰開蓮蓬頭,在水還沒達到溫度的時候就開始沖洗自己,全身都是冷的,也就不覺得水有多涼了。從頭頂一直淋下來的水肆意的在臉上流淌,他幾乎弄不清自己是不是又開始哭了。

    直到聽見寶莉說把要換的衣服放在外面了,孝文才像被驚醒似的匆匆關上水龍頭。

    在去見母親之前他在鏡子裡看了看自己,眼睛紅腫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哭過的。大概知道母親要問什麼,他提前准備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才走進母親的房間。

    方太太已經卸了妝,正將逐一服用私人醫生為她開的一堆藥丸。她今天也去參加了船上貴婦人的沙龍,平日就很注意外表的她今天更精心修飾了一番。雖然很少外出,但這種太太會她還是很樂意參加的。在那群太太中她算是最有權勢的一個,眾人都圍著她誇她顯得年輕漂亮,心情一好就待得久了些,回來以後才覺得身體吃不消。就快六十歲的她為了刻意維持苗條的身材,幾乎只吃素食,缺少的營養只好靠維生素來補充,再加上已經衰老的器官本來就毛病不斷,每天要吃的藥簡直比飯還多。

    看見兒子懨懨縮縮的進來,她就忍不住生氣,厲聲問:「你跑到哪兒去了?」

    「我去舅、舅舅那、那裡了……」

    「這個我知道!我問你從你舅舅那兒出來以後又到哪兒去了?我給你舅舅打過電話,他說你早就走了!」

    孝文垂著頭,拿出剛才想好的說辭:「我、我在甲、甲板上、上待了一會、會兒……」

    「撒謊!我讓寶莉去甲板看過,她說你不在那兒!」方太太用仿佛明察秋毫的得意表情瞪著兒子。

    母親尖利的聲音讓孝文覺得頭漲得發疼,他覺得眼前的地板好象在轉:「我在、在一、一個角、角落裡,也、也許她沒、沒注、注意到……」

    「你還想騙我?」

    「沒……是真、真的……」孝文閉上眼睛,「我、我想、想起了爸爸……怕被、被人看見我、我哭……」

    「胡說八道,你都這麼大人了,有什麼好哭的!」

    「對、對不起,我、我……」

    一旁的寶莉忙出來圓場:「太太,您看少爺的眼睛都哭腫了,肯定不會是在說謊的,估計是我找的不仔細,沒看見少爺。」

    雖然她通常都是按方太太旨意辦事,可是現在少爺的樣子實在太可憐了,連她都不忍心看下去。

    方太太不滿的看了她一眼:「讓你去找,怎麼不用心?」

    「對不起,太太……」寶莉低下頭。

    方太太將臉轉向兒子:「以後不許到處閒逛,聽見了嗎?」

    「知道了……媽……」

    「對了,你去你舅舅那裡,有沒有看見你舅母?」方太太轉著眼睛問。

    孝文想起在錦帆那裡看到的一幕,眼前一片白光:「沒……」

    「奇怪……那個女人也沒去沙龍……」方太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追問,「那你舅舅有沒有說她去哪兒了?」

    此時的孝文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

    自從那天晚上方孝文離開,錦帆就開始後悔了。杜太太打電話說晚上要過來,因為沒想到孝文能在那個時間出來,他就欣然答應,還疏忽大意的忘記鎖門。而最讓他後悔的,還是不該一時意氣用事對孝文說了那些話。本來可以輕松幾句花言巧語將事情擺平,卻在看到男人剛剛跟別人做過愛的身體之後,莫名其妙的生起氣來。

    唉唉唉……

    連歎幾聲氣後,他開始想辦法挽回。本來他當時也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只不過語氣惡劣了一點兒罷了,方孝文撿起那塊表的動作錦帆看得清清楚楚,憑他對孝文的了解,只要能把男人約出來,錦帆覺得要他重回自己懷抱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第二天船停君士坦丁堡,錦帆到方家的套房門口轉了幾圈,看見船上的醫生從裡面出來,便好奇的過去詢問,在得知是方家少爺在發高燒之後,他失望的意識到自己只能一個人游覽亞歷山大大帝的故鄉了。

    剩下的旅途中,他常常整晚泡在船上開設的賭場裡,十賭九輸,再加上給美萍和幾個朋友買價值不菲的禮物,和其它一些高檔奢侈品,他很快就將從杜太太那裡拿到的錢揮霍得七七八八了。

    從小的生活習慣讓他形成了貪圖享樂的人生觀,因此在家裡出事之後,他幾乎沒怎麼經過思想斗爭就投身到這個行業。那種在快餐店一小時只賺幾塊錢或者挨家挨戶送報紙的工作,他只干了三天就無法忍受。即便是現在,他也從沒有過諸如『存夠一筆錢就從良』的想法。

    二十七歲的聶錦帆想要的不過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而已。

    時刻向醫生打探消息,可方孝文一直在船到達最後一站雅典都沒有康復,錦帆在無奈中和所有旅客一起離開這條船。

    在港口的時候,他看見面色蒼白的方孝文在傭人的扶持下坐進豪華汽車,駛向歸途的機場。雖然距離很遠,可他還是忍不住幻想那裹在厚厚毛毯下面的身體而感到渾身燥熱。

    顧不上美麗的雅典諸神,錦帆幾乎立刻買了回程機票,追著方孝文回到闊別一個多月的城市。

    ***

    「還猜想你在某個地球角落定居了呢!」美萍愉快的拆開禮物的包裝,「怎麼樣,有沒有遇到生命中的那個人呀?」

    「有的話你還能在這兒看見我?」錦帆笑著問,「最近有沒有城裡某女富豪離婚或者新寡的消息?」

    美萍點指著另外幾個歪坐在沙發裡的男人說:「有的話你還能在這兒看見他們幾只餓狼?還不早就撲上去打得頭破血流了?」

    幾個英俊男人都不以為意的大笑起來。

    「對了,你有沒有那個方孝文的電話?」錦帆笑過之後問。

    美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翻了翻紀錄說:「他沒留過電話,不過可以查到方宅的總機。」

    錦帆在便箋條上抄下這個電話,朝眾人揮了揮手:「我先走了各位。」

    「錦帆!」美萍叫住他,又重復了一次以前說過的話,「王子殿下的母後可不是好惹的。」

    錦帆笑了笑,乘電梯下到一樓,迫不及待地用大廈公用電話撥通那個電話。

    沒想到第一通電話就是方孝文本人接聽的,錦帆一時沒有准備,愣了一下才柔聲問:「身體好了嗎?」

    男人顯然立刻聽出了他的聲音,沉默了幾秒才小聲回答:「已經好了……」

    見他沒有立刻掛斷電話,錦帆受到了鼓舞,進而說:「我好想你。」

    電話那邊沉默了。

    於是錦帆便將之前想好的說辭一股腦拿出來,像『因為嫉妒才說了過分的話』、『因為被債主逼迫不得已才答應杜太太』這些絕對沒有破綻的解釋,可是不管他怎麼說,甚至開始假裝哽咽,電話那邊都沉默著,最後在一句急促而微弱的『對不起……我母親來了……』的聲音中切斷。

    錦帆不甘心的掛上電話,到地下車庫開出自己的銀灰色跑車,准備回家以後繼續電話攻勢,可沒想到剛進公寓就接到美萍的來電。

    「錦帆,剛剛方孝文將電話打到我這裡來找你,他好象不知道怎麼聯絡你。」

    「哦?他說什麼?」

    「他問你今晚九點能不能在安平街的街口等他,我替你答應了,你肯定會去的吧?」

    沒想到男人會主動約會,錦帆幾乎快要笑出聲來,他看了看表,發現才下午兩點,便舒心的倒在床上打算補一補眠,可是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卻興奮得怎麼也睡不著。情不自禁地想象著男人的裸體而勃起,錦帆沒想到自己在踏進這個行業之後還會透過自慰來解決亢奮的生理現象。

    淋浴之後他到附近的會館去打撞球,由於精神不集中,遭遇了連輸十局的有史以來的最慘戰績,常常一起打球的幾個人都驚訝『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聶錦帆竟然如此大失水准。

    吃過晚飯也才不過七點左右,錦帆開著車在街上閒逛,不知不覺就徑直來到安平街,一輛豪華的勞斯萊斯從他旁邊駛過,覺得很像以前在碼頭看到過的方家的車,便跟在後面,果然看見男人瘦小的身形從車子上下來,走進一所大宅子。

    等勞斯萊斯開走,他靠過去看了一下門牌,發現原來是方孝文舅舅的家。

    因為無處可去,或者說沒有興趣去任何地方,錦帆便將車停在杜宅附近,放倒座椅,一邊悠閒的聽CD一邊等男人出來。

    安平街上都是深深的豪宅,裡面的聲響很難傳到街上來。路上更是冷清,一個行人也沒有,只偶爾飛快的駛過一輛價值百萬以上的名車。當太陽最後一屢余輝徹底從地平線上消失,街燈亮起來。錦帆打開車子的天窗,發現今晚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一種難以言喻的寂寞像潮濕的空氣一般貼附上他的皮膚。過慣了夜夜笙歌的生活,突然間的寂靜讓他很不習慣。

    真好笑,為什麼要待在這裡呢?去跳舞或者做點別的什麼來消磨掉這兩個小時不是很好嗎?

    他激活汽車,揚著臉想了一會兒,無奈每個常去的地方都提不起興致,只好又熄掉車子。

    像慣例似的,約好了九點,可杜宅的門在已經過了九點半的時候才嘎的一聲打開,錦帆精神奕奕的坐起身子,看著方孝文走出來,然後急匆匆的往街口跑去。

    錦帆嘴角溢出笑容,緩緩駕駛汽車跟在他後面,見男人在街口東張西望的樣子更覺有趣。在一旁看了足足有十分鍾才把車開到他身邊,搖下車窗叫他上來。

    男人一坐進車裡,空間立刻變得充實起來,一股淡淡的水氣從他身上飄散開來。錦帆克制住自己迫不及待的手指,重新啟動汽車。

    男人的眼睛望著車外,似乎想知道要去那裡,但卻始終沒有開口問。發現錦帆將車停在大橋下的僻靜角落,便露出不安的神情。

    錦帆關閉汽車的發動機,轉過身來面向男人。

    「小文……」他低沉著聲音,憐惜地望著他,「你瘦了……」

    孝文對錦帆伸過來撫摸自己面頰的手顯得很膽怯,想要避開似的微微向後縮了縮。

    錦帆的手撫了個空,臉上露出傷心的表情,聲音很悲切:「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不,不是……」孝文低下頭,「我並沒有怨恨過你……」

    「真的嗎?這些天我好痛苦,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你了呢……」錦帆拉起他的手,發現男人還帶著自己送的手表,只是表針卻沒有動。

    「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天摔到地上以後就不走了……」發現對方注意到手表,孝文困惑的解釋著。

    「送去修修就好了。」錦帆一邊說著一邊順勢將對方拉過來,吻住那兩片柔軟的嘴唇,發現他又意圖躲開,錦帆的手繞到後面扳住他的背,推向自己胸口。感到男人沉浸在自己親吻中不再僵硬的身體,錦帆在心裡微微笑起來。

    主動約自己出來,明明是在親戚家卻洗了澡,不是很清楚的表示願意跟自己做愛嗎?

    可是雖然有了這麼明顯的證據,孝文卻在自己解開他的皮帶的時候突然掙扎起來。

    「不……」

    認為對方只是在惺惺作態的錦帆加重力道控制住他的身體,一邊放倒座椅的靠背,整個人壓上去。汽車內狹小的空間讓男人無處可逃,在下半身的衣物被褪下來的時候忍不住哭泣起來。

    「不要這樣……拜托你……」

    對孝文哭泣的哀求,錦帆完全充耳不聞,絲毫沒有住手的意思,反而一口將他的性器含在口中。

    既然已經做好了做愛的准備,說不要也只不過是故意鬧點兒別扭罷了……

    對於對方這種像女人似的小伎倆,錦帆覺得很好笑,他相信要不了多久,方孝文就會在自己懷裡喘息著享受快感。

    果然,感到口中的器官迅速挺立,孝文便沉默下去也不再反抗了。錦帆抬起他的胯部緩緩插進去,聽見對方倒吸氣的聲音,溫熱的通道沒有絲毫的抗拒,自然而然的收縮著。

    得意的笑了一下之後,錦帆開始強而有力的律動,在盡情享受身下的肉體給自己的帶來的刺激的同時,不忘時不時在他耳邊火熱的說上一、兩句『好喜歡你』或者『我愛你』之類的甜言蜜語。

    以相同的姿勢做了三次,錦帆才從身下的男人體內退出來,他驚訝的看到方孝文並沒有停止哭泣。雖然沒有發出聲音,淚珠卻依然不停地一對一對從他眼中滾落下來。

    察看男人的性器,發現他也有射精過好幾次。有快感卻還一直哭,錦帆可就想不通了。

    看著他慢慢坐起來,默默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錦帆溫存的摟住他的肩膀問:「我弄疼你了?」

    孝文飛快的搖頭否認:「沒有……」

    「看到你在哭,我還以為……」

    「對不起……」

    聽到孝文莫名其妙的道歉,錦帆忍不住追問:「那你為什麼要哭呢?」

    孝文緩緩的將臉轉向窗外。

    「對不起,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他呆望著濃黑的夜色再次道歉。

    男人的樣子讓錦帆覺得背後毛毛的,只好停止追問,啟動起車子。

    「我送你回家?」

    「好……」男人沒有轉過頭,心不在焉的回答。

    ***

    在距離方宅還有二、三百米的路口,孝文要求停車。解開安全帶的他,忽然從上衣的兩個口袋裡掏出厚厚的兩大卷鈔票,遞給錦帆。

    錦帆拿著錢卻摸不到頭腦,猛然還以為是男人給自己的分手費:「這……」

    「你不是說欠了債嗎?」男人望著他的眼睛清澈見底,「因為不知道數目是多少,我就問了一下接線小姐,不會給你造成困擾吧?」

    「啊,不會……」錦帆含糊不清的搖頭。

    孝文安心的笑了,推開車門下車,錦帆忙拉住他:「我的電話,記得以前告訴過你的吧?」

    男人的臉紅了:「對不起……我不小心弄不見了……」

    「那我再給你寫一次。」錦帆在他的手心裡寫上一行數字,「這是我私人的手機號碼,下次不用再找美萍了。」

    孝文小心翼翼的合起手掌,再次道別以後下了車。

    錦帆將錢丟在男人剛剛坐著的副座上,望著那個瘦小的背影發呆了幾分鍾才打起方向盤調頭離開。

    聽到身後汽車引擎的轟鳴漸漸遠去,孝文忍不住回過頭去張望,昏黃的街燈映照出他臉上兩道亮亮的淚痕。

    明明有喜歡的人卻還要跟別人做愛。他並不為對自己說出這種話的錦帆心懷怨懟,他只是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悲。不能對所喜歡的人做到忠誠,一想到這一點他的胸口就疼得厲害,根本沒有勇氣去面對那個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的男人。

    因為今天聽到錦帆說被債主逼迫,非常擔心他的安危才主動打了電話。本來想著只是拿錢給他就好,可在離開舅舅家之前還是小心翼翼的洗掉所有舅舅留下的痕跡。

    自己的內心裡實際是渴望被那個男人擁抱的吧……可是在終於被溫柔抱住的時候卻忍不住流淚。

    就算有喜歡的人卻還跟舅舅維持著性關系,為了得到對方的溫柔而拚命洗刷身上的污穢,像這樣的自己實在很令人討厭啊!

    孝文懷揣著對自己的極度憎恨邊走邊哭,即便已經走到自己家的門前也無法立刻止住不斷湧出來的淚水。

    那個瘦小的身形隱藏在門框的角落裡,仿佛融入了大門的陰影中似的沒有一絲生息,只有一直延伸到路上的長長人影的肩膀在不停地顫抖著。

    過了十幾分鍾,他才終於按響門鈴。

    回到自己的公寓,錦帆按下電話錄立的按鈕,立刻聽見美萍愉快的聲音:「錦帆,你從方孝文那裡拿到錢沒有?我說你欠了五萬塊,不算狠吧?別忘了給我抽成哦,老規矩辦……」

    錦帆笑了一聲,打開孝文給自己的那卷錢。捻著一張張手感很好的紙片,他不禁回想起男人哭泣的臉。

    相信了自己的解釋,身體的反應又很好,所以流淚也只是因為還在鬧別扭吧,下次就會恢復正常了……

    錦帆胸有成竹的想著,將數好的數目裝進信封,准備明天拿給搭檔。

    然而事實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打電話到方宅去,只要一通電話方孝文就會很快回過來,見面雖然要等時機,但基本過兩、三天就可以出來,而且一直信守著在那不勒斯許下的諾言,每次都會帶幾萬塊錢來給錦帆。對於這種老鼠搬倉似的方式,男人紅著臉解釋說是『如果口袋裝得太鼓會被母親察覺』。

    心裡湧起一絲感動的錦帆特意帶他到自己的公寓,不但比汽車裡舒服也表示一種溫馨。可是男人來是來了,卻始終沉默寡言,拉著他做愛的話就更加別扭,雖然不激烈反抗而且也會射精,可一直不停的哭泣讓整個過程變得索然無味,無論怎麼溫柔愛撫都無法讓他沉浸到戰栗的快感中去,那原本會發出最令錦帆興奮的、享受般的嬌喘的口中,現在除了啜泣就沒有別的了。

    所有的關系都和那次意外之前沒什麼不同,明明以前都做的很高興,男人也在自己的追問下說出『還是很喜歡你』的話,可就是一直鬧別扭——這可不是錦帆所期望的和諧的性關系。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但對於只有『做愛的時候很舒服』這一條優點的方孝文,已經完全失去其存在的價值了。

    一連兩個月下來,已經開始感到厭煩的錦帆便決定丟掉這個無法讓他提起興致的玩具。

    不再打電話過去,方孝文也不曾主動打過來,這個男人真的就像他的面貌一樣不起眼,就算消失不見也不會給別人的生活引起絲毫波瀾。

    停止約會方孝文一個月,在錦帆幾乎快要忘記他的時候,久違的杜太太忽然打了電話過來,錦帆欣然前往約定的賓館。做愛之後,女人的手撫在他的胸口,仿佛心有余悸的說:「幸好孝文沒跟他舅舅說,那幾天真叫我擔心死了……」

    「他不是生病了嗎?」

    「是啊,可我又怕他燒得太厲害當胡話說了出來,一直守在旁邊假裝照顧他,累死了……」

    錦帆忍不住噗哧笑出來:「胡話沒人信的吧?」

    「難說,他媽那個女人一直想找我的茬,而且我丈夫也一直在旁邊呢。」

    「他們舅甥關系很好啊?」

    「是很好,我丈夫經常把孝文叫來家裡吃飯,然後兩個人就到書房去聊了好久,我真不知道跟那個木訥的孩子有什麼好聊的。」杜太太撇撇嘴,「那天真是邪門,孝文明明是跟我丈夫一起吃晚飯的,我就趁機說要去參加太太會,可怎麼他又會跑到你那兒去了?」

    錦帆聽到『跟我丈夫一起吃晚飯』這句話的時候心裡猛然一動——莫非那天在自己之前同方孝文做愛的人是他的舅舅杜鴻啟?怪不得他總是矢口否認自己有戀人的事情!

    『近親相奸』這四個字在他眼前閃過,嘴角不禁微微向上翹起。

    回想以往種種,錦帆相信他們現在一定還維持著性關系,一個不怎麼光彩的計劃漸漸在他腦中成型。

    就讓那個叫方孝文的男人再發揮一次余熱吧……

    ***

    下午,杜鴻啟處理完公務之後從馮氏企業出來,坐在車裡的他不經意的瞟了這楝五十層高的巍峨建築,心中再次湧起二十幾年來從未撫平過的怨憤。

    被商界公認為風雲人物的他具有與生俱來的商業才華,馮氏當年的資產已經在他手裡翻了十幾倍,可是所有這些成果始終姓馮不姓社,說到底他仍然是當初那個攀附富貴的小白臉,在別人家的房簷下討一口飯吃。

    一想到這種明顯的不公平,他的胸口就憋住一口氣,緊緊握住拳頭克制著自己不要在自家司機面前失態。

    汽車開進杜宅,杜鴻啟在客廳裡遇到正准備出門的杜太太。他冷眼瞥了妻子一眼,雖然精心打扮過,身上也掛著價值不菲的珠寶,卻無法掩飾女人的平庸和俗氣。

    夫妻二人冷漠地擦肩而過之際,杜太太禮貌性的招呼:「回來了?我約了李太太她們打牌,順便一起吃飯。」

    「嗯。」杜鴻啟隨口答著,一句多余的話也懶得說。相貌普通、性格乏味,既不聰明也不溫柔,結婚二十幾年,杜鴻啟連一天也沒有愛過這個女人。

    早在姐姐拒絕給自己資助的那一天,他杜鴻啟就注定與愛情無緣。

    杜太太出門之後,他吩咐傭人:「等會兒孝文過來,讓他到書房來找我。」

    傭人答應著,按照男主人的習慣泡了一杯茶送到書房。杜冰倩在法國找到了新的男朋友,一直待在歐洲樂不思蜀。杜太太一走,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杜鴻啟和幾個沉默寡言的傭人,與其說寧靜,倒不如說是冷清更貼切。

    杜鴻啟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面,在他身後的是落地長窗,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方形的窗格影子在他身上扭曲成一塊塊不規則的光斑。

    沁人心脾的茶香彌漫在房間裡,他喝了一口,淡淡的苦澀使他陷入往事的回憶中。

    父母早逝,比自己大十五歲的姐姐成了杜家名副其實的家長。為了挽救衰敗的杜家,姐姐嫁給了比她大二十多歲的方氏集團的老板。也許是對命運的怨懟或者是對自己婚姻的不甘,原本好強又嚴厲的姐姐愈發顯出一種神經質的控制欲。他至今仍清楚的記得自己大學畢業那年,抱著滿腔的希望去找姐姐,希望她能資助自己做一番事業。

    可是當時已經守寡,掌握方家所有財富的姐姐卻慢條斯理的說:「那麼辛苦做什麼,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他爭辯:「可是我想有自己的事業。」

    姐姐輕蔑的一笑:「經商哪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啊,如果你覺得閒,我可以跟方氏的董事會說說,找個總經理之類的名頭給你做做。」

    從姐姐險惡笑容裡,他深深的看透了這個女人的目的,她無非是想把自己的弟弟永遠拴在身邊,仰仗她的鼻息過活,一輩子受她的控制罷了。

    從小就嘗夠了姐姐冷嘲熱諷的他,絕對不要再將這種生活延續下去,憤怒的甩門出去,他開始自己打工,姐姐曾如女王般駕臨他的宿捨,懷著一種對流浪狗般的憐憫來說服他接受她的好意,在被斷然拒絕後,臉上露出『總有一天你會屈服』的表情離開,那時他就對自己發誓,無論怎樣都不能讓那個女人得逞。

    不久之後他認識了馮家的小姐,英俊瀟灑又才華橫溢的他很快就得到了馮氏一家的賞識。當他把結婚這個消息告訴姐姐的時候,姐姐的臉上露出挫敗的表情,他的生命中只有在那一瞬間感到了勝利的狂喜。

    很快的,在姐姐看到自己的未婚妻的時候又露出了嘲笑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在和姐姐之間的爭斗中從來沒有真正勝利過,卻付出了出賣一生的代價。這口怨氣變成了失去理智的報復,全部發洩在姐姐唯一的兒子身上。

    那個從一出生就活在母親的變態統治下,幾乎繼承了所有缺點的懦弱孩子。

    他的軟弱、他在自己身下的哭泣和哀求,甚至他在自己的強暴之下卑賤的射精,都讓『姐姐的小孩』和『姐姐本人』這兩個概念產生了混淆,踐踏他就仿佛在踐踏那高高在上的姐姐一般,給自己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也許是過於懦弱了,從來都不反抗的承受讓施暴的人沒有絲毫愧疚之心,這種不正常的關系一直持續了很多年,仿佛已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在妻子那裡無法滿足的性欲,反而在外甥的身上得到充分的宣洩。

    想到那個顫抖的身體,杜鴻啟的喉嚨就開始干澀,端起茶杯一口氣喝完,他聽見門鈴的聲音。不料傭人帶進來的並不是自己的外甥,而是一個異常英俊的男人。杜鴻啟雖然叫不上他的名字,但卻認得是女兒在旅行時交到的男朋友。

    這麼出色的外表,只要看過無論是誰都會留下深刻印象吧?

    杜鴻啟看著他,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心裡湧上莫名的嫉妒。

    一進到書房,錦帆立刻看出這正是照片上的屋子。

    「你是……」杜鴻啟從椅子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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