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少年 第九章
    「你說什麼?」我愣住。

    「我的意思是,你隨時會喪命。」

    似乎比以前還耍嚴重。可是我怕什麼,不就是死嗎?我怕什麼?

    「你的天使呢?」司馬想緩和氣氛。

    我先是一愣,然後苦笑看他。「你指誰?」

    司馬亦一份。「怎麼,出事了?」

    出事?其實怎麼算是出事,是我太笨,只能怪自己太笨。

    司馬離開時我準備回自己的臥室。

    「思辰!」

    不而要回頭,我知道真浩站在身後。

    我停住不動,他伸過手臂,抱住我,我的背脊,感受到他溫暖的面頰。

    「思辰,不要不睬我……對不起……」

    他競說了對不起?

    我忽然想哭,可是下一刻便握緊拳頭,讓身體的疼痛益過心疼。

    「你不需要說對不起,是我自作聰明。」

    他好似哭出聲來。「我不想騙你,可是…若是不讓他們消失,蘇家不會平靜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命啊……就算他們這般不堪,可是我們怎能代替上帝做出裁決?

    我仰起頭來,深深吸口氣。

    「真浩,就算我了你的監護人,也不一定要與你住在一起對不對?

    他更緊地抱住我。

    「可是思辰,你記得你說過的話嗎?就算這個世界都背叛我。你也會愛我……

    就算這個世界都背叛你,我也會愛你。

    我閉上眼睛。「真浩,這一次,是你背叛世界,背叛我.

    他的身體僵住,然後我感覺背後的溫暖慢慢離開。可我沒有轉身,大步走上樓梯。

    程清源又打來電話,我頗有些不耐煩。

    「程律師,是不是我知道了真相,你要騷擾我到死?」

    「為什麼要讓真浩哭泣?」他沒有回答我,卻咄咄逼人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冷笑。

    「那是我的事,或者說那是我和真浩的事。私事,程律師管得太多了。「

    「我有這個權利。」

    我即刻惱羞成怒。「你什麼意思?權利?誰給你的?你有權利管我和誰上床?」

    聲音吼得太大,天靈和語吾都轉頭看我。

    「我愛他。」程律師的聲音裡滿含感情。

    「那你對他說啊,你對我說有什麼用?」

    「不要讓他傷心好不好?」

    「請問你是以父親的身份說這句話還是其他的身份?」

    「韓思辰!」他亦開始動怒。「不要逼我生氣好不好?」

    「好,怎麼會不好?可那始終是我的事,與你何干?哈,你真的愛上真浩,畢竟他是一個這樣美麗的男孩。」

    「你.....」

    天靈忽然過來搶下電話。

    「程律師?我是韓先生的助理,老闆又開始頭疼,請你等會兒再打來。」

    電話掛上時我朝她大吼。「你做什麼?」

    她鎮靜看我。「老闆你應該靜一靜。現在的你,太過浮躁……

    我看她半晌,終於把臉埋進手掌痛哭出聲。

    「既然愛他,為什麼又要硬起心腸不理他?老闆,時間是一直向前走的,從沒有停過啊……」

    是的,我愛他。

    可是……

    第二次轉頭時,我道:「幫我買機京,我要出國。」

    三天後,我帶著雅弦乘飛機離開這個城市。

    他要我給真浩打電話,我沒打。

    於是他遲疑要不要走。

    我威脅說要把他綁走,雅弦聽到我的綁架計劃時露出笑容。

    但他還是想搖頭。

    我終於抓住他問,你不擔心我的腦袋嗎?

    上飛機時,雅弦一直在哭。

    真浩自然沒有來送我們,這沒什麼,在我心裡,他早不是初那個貓般男孩,不是我愛上的,那個名叫蘇真浩的男孩。

    那不勒斯是個美麗的地方。

    意大利有句話這樣說,見過那不勒斯死而無撼。

    我在中學時看到,一直記到現在,於是這一次,我選擇了這裡。

    帶著雅弦,來到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

    雅弦一直靜靜地陷在我的身邊,聽我講關於那不勒斯灣的傳說故事。

    「在地中海上,有個用歌聲迷惑過往船隻的女妖賽倫,她就生活在這一帶的海面的岩石上。她的歌聲據說非常美麗非常動人,可惜聽過的人都死去了……因為只要聽到她的歌聲,就會躍人海中,不顧一切想追尋她,追尋自己認為的愛情。」

    「後來,塞倫愛上了尤利西斯。」

    「為了追尋愛情,換成她不顧一切投人海中。」

    「塞倫的身體被海浪沖到了黃金海岸,化做了現在的那不勒斯海岸。」

    雅弦愣愣地聽著,眼睛裡帶著淚痕。

    「美麗嗎?這個故事。」

    我們坐在老式房子的陽台上,面對燦爛的陽光,我輕吻他的額頭。

    「很美。」他說。「好像浩呢……」雅弦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的眼神,悠悠遠遠看向藍色天空的盡頭。「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迷惑任何人,但是,卻不在意他們。而他愛上的人,只有那一個人,為了他……」

    「弦!」我打斷他的話。「我累了……讓我在你腿上躺一會兒,好嗎?」

    他靜靜點頭,撫摸我的頭髮。

    有一滴淚,落在我的臉頰上。

    我們去喝咖啡。

    Cafe  Gambrinus,房東說一定要去這個地方。

    他說,那是國寶級的咖啡館。

    米黃色、淺青和金色呼應的廳堂向兩翼散去,我帶著雅弦進了橢圓的側廳。而裡頭,還有更深的內廳。

    要了兩杯藍山,我們就像普通的意大利人一祥,靜靜地,消磨著沒地方花的時間。

    雅弦不是經意喝咖啡,在家裡時老張喜歡讓他們喝牛奶。

    真的像兩隻小貓……

    「苦嗎?」我問他。

    他笑一笑。

    「還好,比曼特寧好多了。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康娜咖啡。」

    「應該有吧。」我想一想。「你想喝?」

    「不,我想到了浩。」他看著我。「他最喜歡喝這個。」

    康娜咖啡產自夏威克的康娜地區,有一種很獨特的香酵風味。那是我對它的喜歡,甚至超過了藍山。

    「我不喜歡它。」我說,眼睛直視雅弦。

    他的面容似悲淒,又似煩惱。「思辰,你為什麼要說謊。我記得,你是那樣喜歡它。」

    「是,我喜歡過它,那只是曾經,而現在…」

    雅弦忽然起身,他直直向那個長相非常帥氣的待應生走去。

    我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明到嘴裡的藍山變得十分苦澀。

    雅弦回到我的對面。

    「有什麼事?」

    他笑。「幸虧他聽得懂英語……我要了康娜,思辰你試試,我相信你仍然會喜歡。」

    天靈從前說過,巴黎看女人,意大利看男人。

    Cafe  Gambrinus  裡的男性侍應生個個都是帥哥,端著咖啡走到我們面前的這個也是。

    雅弦朝他笑,用剛學會的意大利語說了謝謝。

    深棕色的康娜在鑲著金邊的杯子裡冒著熱氣。

    我又聞到那特別的葡萄酒香…。那一瞬間,坐在我面前的人,競幻化做了真浩。

    「真奇怪,為什麼我不喜歡藍山呢?」

    「可老張的藍山真是很棒,你聞聞,香不香?」

    真浩皺著他好看的鼻子。

    很香,可沒有康娜的香味那麼誘人。」

    我嗎一口他在喝的咖啡。

    「怎麼樣?」

    「香濃,甘醇。」我微笑,「就像你一樣。」

    他看定我,唇角露出微笑。

    「對每個人,你是不是都這麼說?」

    「不是。」我答他。「和女人在一起時,我們很少談起這個。」

    「那麼,你們談什麼?」

    「你想知道?」在他的眼中的我的眼,是黑沉的幽藍。

    他細白的牙齒咬住下唇,轉而露出極其誘惑的微笑。

    「想啊,,

    我擁抱他。

    在另一竭天空的陽光下。

    「思辰,思辰,你在想什麼?」

    我終於看清對面的雅弦,為何他的眼中有淚?

    「為什麼,為什麼像這樣地想著他?難道,你不想獨佔我的愛?分享對你來說,比獨享重要?」

    雅弦看定我,他限中巨大的哀傷在一瞬間淹沒我。

    然後他站起,向外邊走去。

    沒有回頭。

    我終於還是追著他的身影奔了過去,走出Cafe  Gambrinus,我抱住了他。

    雅弦被埋在我的懷中,他的背緊貼我的胸,我蒙上他的眼睛,卻感覺指間全是水滴。

    「浩,浩他比我苦……蘇夫人五歲就送他到了英國,她明明愛他,卻把罪責都推到他的身上。」

    事到如今,他仍然喚筠韻,自己的母親做蘇夫人。

    因為她選擇了真浩做蘇家子孫,而雅弦,是簫家人,所以對自己不忠的責備,對蘇博雅及他的先輩的仇恨,全放在真浩身上。疏離他,又深愛他。

    「我是幸福的,比起浩來,我很幸福,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她寵我疼我……如果浩受的是兩倍的苦,那麼我,我得到的,是兩倍的幸福。他愛你啊,浩是那麼愛你……」

    他的身體在我的懷裡顫抖得很劇烈,我緊緊抱住他。

    「你最愛我,還是他?」

    他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雅弦慢慢開口。

    「不一樣。他是我的親人,這個世界上惟一的親人,我和他的身體裡,流著同樣的血,而你……你是我的愛人。我和浩是一體的,所以,我們愛上的,是同一個人。」接到天靈的電話,她果然在電話裡大罵我。若是電話線中可以運行實體。一定有把菜刀飛過來砍中我的腦袋。

    「老闆你真的不想要公司了!」

    「我不是寫明了讓你和語吾代我管理嗎?」

    「那你賽?」

    「我要休息」

    我累了,我要休息,在這美麗的意大利那不勒斯灣。

    「你不怕我和語吾搶了你的吃飯傢伙?」

    歡迎至上,開玩笑,我也開玩笑。

    「老闆,我說真的,你真的不怕失去公司?」

    BK嗎……想當初我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一點點建立起它,可是現在……

    「天靈。」

    她在話筒那方嗯了一聲。

    「你知道,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東西。」

    這幾天忽然發現,只要行走在那不勒斯灣的任何一處,都可以看到維蘇威。

    於是忍不住拉了雅弦去登山。

    「維蘇威,是掩埋了龐貝的那座火山?」雅弦畢竟年輕,走多些的路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障礙。

    「是。」

    西元七十九年,龐貝的身影定格在了歷史的膠片上。

    維蘇威的爆發,令得一種文明消亡。

    我們來到火山口旁,我無法想像當初這個地方流出的炙熱岩漿,因為這時的它,竟是這般冰涼。

    雅弦靠在我的身邊。他的視線路在那不勒斯灣。

    天空和海水—般的藍,白色的帆點綴在其間,而街市與樓宇層矗環繞,美麗無比。

    可是沒有人知道,沉窿的火山會在什麼時候醒來?

    「思辰……」雅弦輕輕地開口,似乎害怕驚醒維蘇威。「你有沒有夢一般的感覺?」

    我摟住他的肩。

    還活著的龐貝,就像現在這樣吧?可只是一瞬間,所有一切都灰飛煙滅。

    沒有人敵得過時間,還有命運。

    「所以,我們要珍惜現在那不勒斯的美麗。」

    誰知道在什麼時候,它會變做另一個龐貝。

    「那麼浩呢……」雅弦扭頭闐我。「你珍惜過他嗎?」

    我愣住。

    「他做錯的事,你就真的無法原諒他?」

    「雅弦!」我大聲呼喝他的名字。「不要再提這個名字,求求你,不要再提……」

    頭痛,太陽穴處好像有尖利的錐於緩緩刺進。

    眼前彩螺飛舞,我漸漸失去知道。

    我見到筠韻。

    她微笑著依在一個男人懷中,那個男人,是簫箏。

    然後我轉頭,看到真浩。

    他站在白色的城市中間,靜靜微笑。

    「浩……」

    我想走過去擁抱他,可是腳步卻始終邁不團雲。

    筠韻與簫箏慢慢消失,我似乎聽到筠鶴的聲音——「請以愛我的心,去愛我的孩子,真浩。」

    大地忽然開始露動,紅色的岩漿奔湧而出,漸漸掩沒真浩。

    那一瞬間,聲音哽在喉嚨,叫不出來。

    我只知道,我的心在一瞬間裂開來。

    再補不回去。

    醒過來的時候,我見到了司馬。

    「怎麼是你?」許久不說話,喉嚨沙啞。

    他不說話,伸手過來探我的體溫。

    「我在哪裡?」

    這次他回答。「你說呢?」

    剃那間,我以為自己已經再次遠跨重洋回到那個熟悉的城市

    扭過頭,司馬緩緩讓開,汲擋住我的視線。

    窗外有很藍的天,那種麓,不含一點兒雜質,就好像用水清洗過一般折射出太陽的光芒。

    這是意大利,我知道。

    我沒有回去。

    「特意過來看我?」巴他打哈哈。

    司馬沒笑。「你真是命大,又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

    我說:「賤命一條。」

    倒是司馬,他怎麼會趕過來?蘇家的私人醫生,要求二十四小時等待命令。

    「你以為,誰可以命令我立刻過來?還有誰可以包下整個機場,只為了讓一架私人飛機遠赴意大利?」

    我征住。

    真浩。

    當然只有蘇真浩。

    雅弦推門進來。「醫生,他醒了沒有?」

    我坐起,看向那個眼睛哭到紅腫的少年。

    「思辰……」他卻沒有撲向我,只站在原地,淚水洶湧而出。

    為什麼我希望看到走進門的人是真浩?

    為什麼我大量此刻我的面前站著兩個少年,雅法,還有真浩。

    「他沒事。當然只是現在沒事。」司馬歎氣,可是我無法保證這次他會不會這麼幸運。

    「過來。」我對雅弦招手。

    他慢慢過來,像只小貓一樣趴進我的懷中。

    「我愛你。」我小聲說。

    他的身軀明顯一震,而這次,他卻沒有回答我。

    下午在陽台上喝咖啡。

    房東特意為我們泡了意大利著名的Espresso,濃濃厚厚小杯。

    雅弦獨自去了Museodi  Capodimonte,據說那裡收藏了大量文藝復興時期的大師名畫,他一直都很想過去看一看。

    於是只剩了我和司馬,他說過一會兒就他回去。

    「其實真浩一直希望我留在這邊照顧你。不過程律師堅決反對說你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女人。」

    程清源和從前一樣,對我沒有好感。

    「司馬……」我遲疑,不知道該問不該問。

    他看我。「什麼事?」

    「你可知道葉靜的死因。」

    出乎我的意料,他竟淡淡一笑,答我:「知道。」

    「你,你不恨他?」  ;

    「恨誰?」司馬有些疑惑,「程律師?雖說事情因他而起,但我並不恨他。」

    「那真浩呢?」

    司馬更加疑惑。「我恨他做什麼?」

    我怔住,難道不是程清源為了蘇家毒殺葉靜?一咬牙,說出自己認為的真相。

    司馬愣在糟中,然後他哈哈大笑。「天啊,我競忘記告訴你。」

    輪到我吃驚。「告訴我什麼?」

    「真相。」

    「你們離開後一個星期,我收到一封倍。」

    「信是由某個我沒有去過的地方寄出,打開後,裡邊還有一個信封。他頓一頓。「你可知道裡邊那個信封上的署名是誰?。

    我忽然口乾舌燥。「是誰?」  .」葉靜。」司馬慢慢答我。

    一個我從沒有想到過的真相憾展開來。

    「是葉靜的筆跡,我確信,自然,信封裡的倍也是她親筆寫下的,時間是距離她死亡前一個星期。」

    司馬看向湛藍的天空,笑容變得漂浮。

    「司馬,原諒我,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

    若不出意外,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人間,下了地獄。

    是的,下地獄,因為自殺的人,不可能回到天堂。

    其實這個世界,我最對不起的人,應該是你。為什麼這樣說,因為我知道喜歡一個人但是對方不回應你的悲傷…。

    可是我無法不這麼做,我愛他,我是這樣愛他。

    記得米狄亞嗎?那個因為丈夫變心殺死他的新娘和自己孩子的女人—其實如果可以,我相信我也會殺死他愛的人,然後獨佔他。

    可是我做不到,因為他愛的人,其實也是我惟一的親人。

    司馬,我沒有父母,在我心裡。除了蘇夫人,誰都不配做我的長輩。所以,我無法恨她。

    所以,我選擇另外一條路。

    我希望,當我離開後,那個人,亦能離開。

    我不喝孟婆湯,我會等到他。

    司馬,但願下輩子,我會愛上你。

    整個人好像墜進了冬天的深海,渾身冰冷。

    我看著司馬,期待他再說出什麼。

    「裝毒藥的瓶子是小靜放到程清源的書房中,其實她知道,就算她不做這一切,所有的懷疑,仍然會指向程律部。」喉嚨裡咯咯作響,我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竟是那樣愛她,試圖用這樣的方式結束兩個人的性命;讓他,去陪她。

    杯子裡的Essresso已經涼了,我扶在上面的手是顫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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