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男之吻 第九章
    於是,紀曜暘就死皮賴臉地在夏宇天家繼續叨擾了。  

    他忘了自己曾經多麼渴望回家,忘了可愛的家被他閒置了多久。他老實不客氣地成了夏家少爺,水來伸手飯來張口,不付房租、不分攤伙食費,薪水照拿、小飛象照踹不誤。  

    不過夏宇天倒也不在意,反正煮飯剩一堆隔夜吃很難吃,房子是父母的遺產不用租金,多一個人講話至少不用對植物自言自語被當成瘋子,多一個人爭電視也比跟電視吵架有趣得多。在別人眼中,紀曜暘是個整天恍惚的地頭蛇,但對溫馴的亞洲象夏字天來說,這條美麗的懶蛇豐富了他的生活。  

    「不過葉大姐你說,小紀是不是只是一時迷惘呢?」他沒談過戀愛,所以誤認為自己不討厭他,就算喜歡。」而且他怎麼會突然體認到自己有那種調調呢?是不是有哪個夭壽仔騙他同性戀不錯當?」

    他早就感覺到了紀曜暘可以喜歡同性,他故意不跟他講,不希望他體認到這點,免得以後被他詛咒一輩子。  

    其中之一的夭壽仔葉大姐裝做沒事樣,仍舊笑咪咪地,不過做賊心虛的她力持自然地將話題轉開。  

    「阿金突然有事,無法接這次的案子,所以你得代替他。」

    夏宇天一聽,手中的咖啡差點灑出來。  

    「什麼?!為什麼是我?」與葉大姐朝辦公室走去,夏宇天在走廊上驚叫。  

    「因為你最近沒事啊。」

    「我哪沒事了?你也知道我忙死了。」

    「可是比較起來,你還是最閒嘛。」葉大姐笑容可掬地轉頭望他。  

    還沒踏進辦公室,裡面的人都聽到了夏宇天的抗議聲——  

    「我不要廠  

    紀曜暘轉頭,只見夏宇天對葉大姐嚷著:」我不要去加拿大啦!」

    「沒辦法,老麥決定的,你就當作去度假嘛。」宛如置身事外,葉大姐的笑容總是這麼輕鬆可愛。  

    紀曜暘納悶地問:」有人拋棄他喜歡上加拿大人嗎?」

    「不是,是美國人。」葉大姐笑著解釋:」這次的對象雖然是加拿大的公司,但談判者是美國人。」

    現討厭美國人廣夏宇天在一旁氣得跳腳。」自我意識強烈、一板一眼、除了律師外誰都不信。不知道他們在優越什麼,自以為是美國公民就很了不起嗎?他們一點禮貌也沒有,從不把別人的話聽完,只會一味地說\'usten  

    to——\'!為什麼我要o-tert  to他?他們才該  isten  toˍ!」

    紀曜暘沒表情地瞪著抓狂的夏宇天,這傢伙因為自己的情人被別國人搶走,所以對每一國都有偏見、恨得要死。  

    討厭!看了就生氣!  

    紀曜暘忌妒夏宇天竟然為了拋棄他的人而抓狂,他不想承認在夏宇天的心中,自己不比那些舊情人重要,所以只好對夏宇天生氣。  

    「啊遠沒空,也沒有其他的助談可以給你,但是時間急迫,對方不等人的。所以,小紀,你就陪阿宇去吧,我會教你怎麼扮演好助談的工作。很簡單的,只要隨時準備好相關資料就行了,你不用講一句話,全部交給阿宇談。」

    葉大姐的決定今夏宇天一愣,紀曜暘故意說:」好啊,加拿大還滿好玩的。」

    跩跩地瞄一眼夏宇天,紀曜暘丟下他,與葉大姐逕自討論了起來,徹底將他屏除在外。  

    加拿大  多倫多  

    「我拒絕!我討厭台灣人!」

    高大的男人一聽到自己得跟台灣人談判,當場暴跳如雷地說道。  

    一旁的黑髮青年整理著文件,垂著濃密的眼簾,沒理男人。  

    「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麼,每次都說什麼\'讓我回去考慮看看\',拒絕就拒絕嘛,幹嘛不說!害對方還真以為他在認真考慮而苦等消息。他們常常說一些有的沒的跟你拖時間而且事前不好好準備一點都不專業。他們談事情永遠在吃飯,吃飯就好好吃飯,談什麼生意?這樣只會消化不良。」

    碰地一聲,黑髮青年將厚厚一疊文件放到男人的桌上,俊美的臉龐冷若冰山。  

    「好啊,我代替你的位置去,我畢業後威爾有意將我簽下來,我正好趁這個機會學習。」

    言下之意明顯不過:你的職位我頂了。  

    男人根本不敢跟青年嗆聲,青年故意漠視他眼中的哀求:我錯了,你別生氣——無情地轉身走人。  

    男人苦惱極了,再加上討厭的台灣人,真是該死的煩透了。  

    一見面,他倆就看對方不爽。  

    明明是台灣人居然比他高一公分,該死!  

    果然是美國人,一副」我的國旗可以壓死你」的嘴臉,討打!  

    「夏先生,很高興見到你,我是錫德。」裝出皮笑肉不笑的無聊客套,只想伸手狠狠捏死他。  

    「叫我桑尼。」以名字稱呼,擺出友善的親切,伸出的右手卻想狠狠掐死他。把他的姓念得比幼稚園學童還不標準,他沒資格這樣稱呼他。  

    錫德一行人:他、黑髮少年、律師、紀錄,帶領夏宇天一行人:夏宇天、紀曜暘、紀錄、翻譯、專家,往下榻的飯店前去。  

    「桑尼?」

    紀曜暘斜睨夏宇天一眼,桑尼:Sunny=晴朗的。請問這位夏宇天先生在裝什麼肖.  ?  

    夏宇天白他一眼。  

    「英文名字我愛取什麼就取什麼。」怎樣?他就是要裝肖八、裝大太陽!有誰不滿嗎?!  

    主談互看不爽,談判實在很難和顏悅色,買賣的成功值接近零。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產品沒有這個價值嗎?」錫德笑得很恨。  

    「天大的誤會,我的意思是與別家相比下,貴公司的價碼似乎高了一點。恕我冒昧,我實在看不出來你們的特色究竟何在。」意思就是你們爛透了,快滾啦!老子不想跟你做買賣。  

    因為私人恩怨作祟,夏宇天徹底背叛了公司。  

    錫德的假笑愈來愈難以維持,這個渾帳台灣人竟敢不賣他的帳?!  

    於是,談判就在」和平」的氣氛下終止,雙方人馬以」回去考慮看看」做理由,將對方踢出自己的視線範圍外。  

    「你到底在不滿他什麼?」

    紀曜暘的語氣也不怎麼滿意。大伙在飯店裡的餐廳用過晚餐,各自解散,只剩夏宇天和紀曜暘。  

    「我沒有不滿他,我是對國不對人。」

    夏宇天講得理直氣壯,好像自己是多麼地公私分明,聽得紀曜暘開始火大。  

    「是這樣嗎?我覺得他人還不錯。」故意唱反調。  

    「哪不錯了?一點也沒有,而且還不會念我的姓,大不專業了,沒資格談判。」夏宇天瞪眼,提到那傢伙他就不爽。  

    同一時間,飯店游泳池畔——  

    「你失敗了。」緩步於花圃和灌木叢間的婉蜒小徑,黑髮少年冷冷地說。  

    「不是我失敗,是那個台灣人太討厭了!」錫德滿肚子火,那個叫大太陽的傢伙根本是故意刁難他。  

    「他人看起來滿好相處的。」他故意令他的火氣更大。  

    「哪有這回事?!你沒看到他根本不想做成這筆生意嗎?看了就討厭,浪費我的時間。」錫德皺眉,非常想扁那傢伙。  

    餐廳內——  

    「我覺得他滿帥的。」紀曜暘吃了一塊餅乾,慢條斯理地說」而且很可靠,感覺很有安全感。」

    「他哪裡帥了?!」他絕不接受。」就是長一張外國人的臉而已,一點也不帥,比我差多了!而且他不是可靠,他只是一個每天勤練肌肉的美國白癡運動男。」。  

    他一定要打腫他的臉,看他還敢不敢跟他比帥!  

    昏暗小徑中——  

    「我覺得他給人的感覺很好,很帥,很有吸引力,而且比你高。」少年瞄了一眼錫德,就是要刺激他。  

    「他不帥!」果然,錫德氣得大吼。」他是一個狡詐的東方人!生命的意義就是跟別人比誰負小便宜貪得最多,而且高又怎樣?  

    氣死了氣死了!死台灣仔竟敢比他高!  

    「哼。」少年冷笑。」吃不到葡萄的狐狸。」

    餐廳內——  

    看著夏宇天愈來愈生氣,紀曜暘也氣不過了。」你幹嘛對他這麼有偏見?如果每一個人都甩了你喜歡老外,你是不是要與全世界為敵了?」

    「當然!」反射性地,夏宇天回答說是,他這麼毫不考慮的答案,令紀曜暘錯愕。  

    「你……你幹嘛這麼無聊!他們都拋棄你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還為他們生氣幹嘛?他們不值得!」

    「那你又為什麼生氣呢?」雖然遲鈍,但是夏宇天關心紀j曜暘,所以感覺得出來他生氣之下的忌妒。  

    「其實小紀……」夏宇天認真地注視著他。」你根本不喜歡我吧?」

    紀曜暘一愣,他為什麼這樣說?  

    「你只是因為不討厭我,不覺得我面目可憎,所以將同情誤認為喜歡了吧?」夏宇天語重心長地說:」別這麼做了,反正你現在很閒,就去跟女生交往嘛,你看那桌那個女的,她對你有意思,如果你做得走去搭訕,我幫你去。」

    連站起來都嫌麻煩,走路可會要了他的命。他相信紀曜暘現在是青少年過度期,只要他跟大生交往過,他就會瞭解自己喜歡女人甚於男人。  

    紀曜暘愣愣地望著夏宇天,他把自己強迫推銷給了他,他卻要把他送給別人?  

    他媽的!他自以為他是誰?  

    「誰屑同情你啊?你活該!」火大地將手中咬了一口的小餅乾往夏宇天臉上砸去,紀曜暘憤而離座。  

    小徑?——  

    錫德停下了腳步,憂鬱地望著黑髮少年。  

    「你恨我。」

    少年轉身看著他,表情還是那樣冷。  

    「你要我怎麼做?你說啊。」錫德略顯激動地跨前一步。」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少年別過了眼,以沉默當作武器。  

    「說話啊,說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他還是不語,錫德懂了。  

    「我知道了,你要我一句話是吧?好,我給你,我不會逃避,也不會無恥地死不承認,你可以恨我一輩子,我會負完全的責任  

    碰地一聲,少年揮出拳頭將錫德揍倒到地上。  

    他忿怒地緊握雙拳,眼神又氣又痛地注視著錫德,咬著牙克制情緒。  

    「混蛋……」壓抑地低咒一聲,少年大步大步離開。  

    躺在地上的錫德無力地閉上眼,他又惹他生氣了。  

    錫德垂頭喪氣地走著,扯扯疼痛的嘴角,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真難懂。  

    「小紀!」

    錫德的眼前是追出餐廳的夏宇天。夏宇天實在不懂紀曜暘怎麼總是動不動就生氣?  

    「別過來廣  

    紀曜暘轉身大吼,嚇得夏宇天倏地僵直身子。  

    「別跟著我,被你跟就會下大雨。走開,你這個倒霉鬼!雨人  

    紀曜暘火冒三丈地甩頭走人,夏宇天無辜地低哺自語:」又不是我叫它下雨的,我有什麼辦法啦……」他也不想當雨人先生啊。  

    無奈地歎息一聲,夏宇天看到了錫德,錫德沒有表情地望著他,然後非常感同身受地沉痛啟口:」我懂,我完全瞭解。」

    夏宇天一愣,馬上明白自己找到知音了,於是幾個鐘頭前恨不得大打出手的兩個男人,便猶如多年老友般勾肩搭臂,準備好好去給他不醉不歸。」

    鏗鏘一聲,為同是淪落人的境遇乾杯,一飲而盡。  

    「唉!真的不懂現在的小孩在想什麼。」夏宇天沉重地感歎。」為他好,不領情,稍微擺出一點長輩的威嚴,他卻比你更凶、聲音比你還大……現在的孩子怎麼這麼難教呢?時代變了……時代變了……。  

    「我一直以為我還年輕,沒想到卻被年輕人厭惡,把我歸類為食古不化的老人……-像是被貼上標籤的異類,猶如過街老鼠沒人人喊打……」錫德的感歎也沉重地令他沮喪。  

    兩人對看一眼,然後很有默契地無力垂下頭。  

    「唉!」

    隔日,一個明亮晴朗的早晨。  

    兩隻厚實的大手緊緊相握,兩雙深邃的眼睛激賞地注視著彼此。  

    「非常愉快。桑尼,跟你合作真的非常愉快!錫德激動莫名地握著夏宇天的手。  

    「我也是。錫德,我一定會極力爭取再度跟你合作的機會的。」夏宇天對眼前的男人讚賞有加,兩人握著的右手緊握著深深的信賴,以堅韌不移的友情。  

    紀曜暘與黑髮男人互看一眼,臉上都寫滿了錯愕疑惑,他們倆昨天不是還針鋒相對、差點大打出手嗎?怎麼今天卻變成認識多年的知己老友了?  

    由此可見老頭子們的思想果然難以理解。  

    成功談成買賣,大伙吃飯慶功,少不了酒精助興,夏宇天與紀曜暘兩人回到家已經午夜,夏宇天照例喝成醉鬼。  

    行李還放在客廳沒整理,昏黃的燈光下瀰漫著酒氣,紀曝曬卻清醒無比。  

    他一點酒也沒碰,為的就是要保持清醒,沒想到這個死醉鬼又醉成白癡,走路搖搖晃晃,而且還口齒不清講話大舌頭。蠢死了!\'  

    瞪著倒在沙發上的夏宇天,紀曜暘開始火大。  

    他將一個小小的紙團狠狠砸到夏宇天臉上。  

    「快給我醒來,死醉鬼!你看看這是什麼,這是那桌那個女的給我的。」

    夏字天迷濛睜眼,撿起紙團攤平,上面寫著塔訕的句子。喜歡小紀是很簡單的。他一點氣質也沒有,缺乏愛心,不懂,懶得要死,好逸惡勞;整天恍惚,不聽別人講話,聽了也裝禮猊作沒收到,收到了也不回應一下,回應了又馬上忘記;悲傷別找他,難過別跟他講,痛苦他說你活該,生氣了他哈哈大笑;任性、固執、愛耍小鬼脾氣……但這樣的他,卻極具吸引力。  

    搶他的電視、欺負他的小飛象、不爽就抄傢伙砸他、不悅就給他怨毒的白眼。自從爸媽成為食人族的晚餐後,他家就好久沒這麼熱鬧了。他成為了他的一部分,不知不覺中,替代了失戀的憂傷,讓他不再沉溺過去。  

    他只是不想承認自己似乎對小紀心動了,他還年輕,焦躁而且充滿不安定性,不是他能掌控的靈魂。  

    「我不想令你爸媽傷心……」同性戀很難當的耶!  

    冷哼一聲,紀曜暘撇嘴。  

    「你只要教我媽幾招殺價絕招,保證她立刻對你感激流涕,把你放上神桌早晚三位香,甚至把我賤賣給你。至於我爸,他就算不能接受,也不會反對阻止我的。」

    給歐巴桑一點賄賂塞住她的腦神經,然後慢慢對她洗腦。她本來也就沒什麼主見,不用多久就會倒戈了。老爸從不給他拘束,只要別把歐巴桑氣瘋、活得充實愉快,就好了。  

    「難道你爸媽還在就不會傷心嗎?」紀曜暘反問,瞄了下沙發旁邊矮桌上的照片:九年前的夏家一家子。  

    沒想到夏宇天也是撇撇嘴。  

    「我媽是人類學家,我爸是心理學家,有我這個活體實驗他們連高興都來不及了。反正是自家的,不用按照公式管道、隨便摧殘也沒人管,讓他們盡情研究個夠。」

    紀曜暘笑了,夏字天也微微扯出了笑意,卻仍無奈地啟口:」但我還是不能……」

    「沒差。」紀曜暘不在乎現在。  

    「總有一天,」紀吸面的澄澈黑眸認真地注視著夏宇天。」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將過去的不愉快統統忘記。那個時候,你的腦子裡就會全部裝滿了我……一定……一  

    他的漆黑眸子彷彿望進了夏宇天心底,他知道夏宇天所害怕擔憂的,也知道現在的自己還無力改變,可是他並不慌張.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那邊,那女的就跑來把這張紙給我。你說我懶得搭訕,但是現在別人找我搭訕,我還是不喜歡她啊!」

    夏宇天的論點根本完全錯了,他沒有認清他的本性,所以現在就讓他好好說給他聽。  

    「而且我這個人從來就不懂同情,來求我施捨都別想。我為什麼要同情別人?自己的事不自己解決憑什麼對我訴苦?我討厭同情,因為很麻煩。我就是懶,除了白吃的午餐外誰都別叫我,誰敢叫我同情我就踹誰!我從來就沒有同情你,你活該!我也懶得嘲笑你,你被拋棄關我什麼事?就算你難過得去撞牆我也不會阻止你,只會叫你別製造噪音。」

    紀曜暘坐上沙發,瞪著夏宇天。  

    懂了嗎?這就是我。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不喜歡你的話,你就算跪下來磕頭求我我也不鳥你。我喜歡你,才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憐,這些東西我根本沒有。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喜歡你這愛貪小便宜的醉鬼,可是除了自認倒霉外我也沒辦法,你懂嗎?我都不能叫自己停止想你了,所以你更沒資格。」

    總歸一句話,他已經將自己強迫推銷給夏宇天而夏宇天也簽收了,所以在他允許之前,夏宇天不准也沒資格退貨。  

    「你為什麼不試著去喜歡別人?」夏宇天的眼中含著疲憊的哀愁。  

    「我為什麼要喜歡別人?我才懶得這麼做。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我明明就喜歡你了,你為什麼要硬把我推給別人?」j  

    「我不希望你後悔,也不要我再被拋棄……」

    夏宇天眼中流露的痛苦令紀曜暘微怔。  

    「當你哪天不懶了,當你厭倦我時,你就會離開我……我不想這樣……〞  

    夏宇天垂下了頭,紀曜暘看著他,皺起了眉。  「我也不想這樣。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也不相信什麼爛承諾,但是你現在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以後會不會這樣?你怎麼可以叫我去喜歡別人?你為什麼就不能試著喜歡我?」

    為他早已確定了自己的心。  

    他要繼續在他家當大爺,享用著水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悠閒,不整理房子,不張羅三餐,薪水照拿來買機車,小飛象打定了不還給他。然後,在某一天懶洋洋的午後,夏宇天就會晴天霹靂地心悸:沒有漂亮到不行的帥哥紀曜暘在他身邊,他就活不下去了。  

    於是,夏宇天就會把他端上神桌好好伺候了,對他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叫他走開不敢頂嘴,叫他過來不准說不;被他接一拳要主動送上另一邊臉頰,被他踹一腳要說您踹得是……哼哼,當國王的感覺真不錯啊。  

    竊笑著,紀昭面突地一愣。  

    咦?難道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只是要當沒氣質的蠻橫國王嗎?  

    馬上地,紀曜暘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誰叫他喜歡他?所以他就得這麼做。  

    紀曜暘的思考總是很簡單,他從來不讓不合邏輯的小事困擾自己。  

    夏宇天淡淡地笑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耐心了?」

    「這不是耐心,這是固執。」

    他認真瞪著他,美麗的眸子更顯璀璨。  

    「你看起來真的好好吃……」他瞭解櫻櫻的心情了,櫻櫻是想吃吃不到,他是想吃不能吃。想卻不能的矛盾感在他心裡衝撞,懂得他口水直流,卻只能往肚子裡吞.真是比苦水還難以下嚥啊……  

    夏宇天的眼神微醮,領帶鬆垮垮地掛在脖子上,襯衫領口隨性地敞開,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他的劉海狂野地落在額頭及臉頰上,鼻息間的酒味濃郁,散發出頹廢的致命吸引。  

    紀曜暘應該要很討厭他這身醉鬼打扮的可是……  

    他微啟的唇吐息著酒精的味道,深邃的墨黑雙眸渲染了香醇美酒,卷用的長睫毛似懦懶的誘惑,誘惑著他不知不覺向他靠近,不知不覺忘記搶吻的恐懼。難聞的酒味應該令他作嘔,但卻在此刻迷惑了他,讓他只想親自品嚐一番。  

    緩緩地,向他的唇瓣探去,緩緩地,紀曜暘閉上了眼,只感覺得到呼吸聲的靜謐,與醉人的氣氛一起溫柔圍繞著兩人,卻……  

    碰!突如的巨響揚起,真是超級殺風景。  

    紀曜暘倏地睜開眼,夏宇天被震得完全酒醒,兩人都被嚇得驚愕愣然,竟然有人趁主人在家的時候闖空門!  

    很有默契地一同轉頭看大門口,這一看上千萬細胞兄弟又被殘忍地謀殺。  

    紀曜暘第一個反應:好醜。  

    夏宇天第一個反應:有鬼。  

    一張特大號的猙獰面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驚人速度朝兩人襲來,當夏宇天意識到面具決定選擇他當祭品的時候,特大面具已經整個撲上了他。  

    「阿宇——」

    哇咧?面具會說話?!  

    衝力特大的面具將夏宇天撲倒在地,撞得他頭昏腦脹時,卻聽到面具在叫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見鬼的!  

    「阿宇——我好想你——」

    這次的叫聲清晰無比,夏宇天毛骨悚然。一旁的紀曜暘,卻在驚愕中看明白了事實。  

    那不是面具而是一個女人,正確來說,是女人扛著面具,但是面具太大,所以遮住了她身體的三分之二,再加上猝不及防的驚慌,令他們漏看了面具下的兩隻腳。  

    面具從女人手中脫落,只見中年女人的臉上寫滿了興奮開。  

    「阿宇!媽媽好想你喔——」

    這下,不只是紀曜暘傻愣,夏宇天更錯愕莫名。  

    夏宇天的眼睛瞪得快要掉出來,發現這位趴在他身上的女人好像真的很面孰後,他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媽……媽?!」夏宇天扯嘴驚恐大叫:」媽!你沒死?!」

    「我怎麼捨得離開你嘛!夏母像對寶貝兒子撒嬌般地澄清。  

    吭?不用了啦!死都死了,不用變成冤魂回來探望他啦!  

    夏宇天還以為自己真的見鬼,然而眼角卻瞥見門口另一位戴面善的先生。  

    「爸?!」

    夏父露出和藹的笑容。  

    「阿宇,好久不見。」.  

    夏宇天看了看身上的女人,又看了看門口的男人,看了半天、比較了半天,覺得除了皺紋多了些、皮膚黑了些外,這兩位不速之客的確長得很像矮桌上照片裡跟他合照的人。  

    「怎麼可能?!你們不是被食人族吃掉了嗎?」

    「不是跟你說過我們不是去找食人族嗎?你怎麼老愛說人家吃人啊?」夏母輕叱道。  

    「我們是去探訪新幾內亞原始叢林內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原始部落。」

    「那不就是食人族?」

    「那是以訛傳訛的謠言,他們不吃人,雖然的確有吃人肉的部落存在,但那和大部分人心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樣,他們可是懷著感激的心態吃的。」夏母再一次解釋九年前對夏宇天重複過好幾百次的話。  

    此時,夏母終於發現還有另一個人在她家,她轉頭,然後驚艷不已。  

    「阿宇!你有兒子啦廣夏母如獲至寶地爬上沙發,眼神發亮地盯著紀曜暘,此情此景就跟之前紀曜暘在菜場被歐巴桑軍團包圍的險境如出一轍。  

    「拜託!你們才失蹤九年,我哪來這麼大的兒子啊?」夏字天大叫。  

    「啊,對喔。」夏母這才從驚艷中國神,然後繼續死盯著紀曜暘看。  

    「你叫什麼名字啊?你的皮膚真好耶,好白好細喔。」夏母轉頭對夏宇天抱怨:」早叫你不要打什麼籃球棒球,叫你好好保養皮膚你不聽,反而成天日曬雨淋,枉費我給你生得這麼好。」

    夏宇天叫道:」白哪裡好了?男人就是要黝黑才叫男人,才有男子氣概。男人的皮膚再好也好不過女人,我是男人,當然不好,也不要好。」

    他愛運動,練就一到好身材,這麼力求上進應該要好好讚賞他一番才對。  

    紀曜暘一聽,臉沉了下來。  

    他媽的,這傢伙的意思是他不是男人唆?  

    討打!  

    「我的皮膚就是比女人好,比女人白,你有意見嗎?」紀曜暘怒瞪夏宇天。  

    「男人的皮膚本來就不該比女人好廣夏宇天反駁。  

    「我的皮膚就是比女人好,是你自己的太爛了。」

    「爛才叫男人!我——」

    一張覆上他俊臉的特大號猙獰面具堵住了夏宇天的嘴,夏母滿面笑容地說:」別吵了,別吵了。來,這是我給你們的禮物。」

    她從堆在客廳的眾多紀念品中撿了一個同樣龐大的面具給紀曜暘。  

    「這是你的。」

    兩人愕然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面具,該怎麼說呢,不收下又不好意思問題是送給他他也真的不想要。  

    面具上了奇形怪狀的鮮艷彩繪,看起來猙獰中帶著滑稽,雖然萬聖節可以用得到,但兩人也不想用到潤為挺丟臉的。  

    「這是烏魯格奇人,就是招待我們住下來的土人,豐年祭時用的面具,很有特色吧?」

    尷尬地望著兩手上托著的龐然大物,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招待你們?你們這幾年都住在那裡?」夏宇天問。  

    「對啊,他們很友善,很好客,幫助我們做了不少研究呢。」

    「可是你們不是遇到大蟒蛇嗎?」

    「對用!」夏母興奮地從背包裡掏出照片,給夏宇天和紀用場看。」你看,我們就是遇到它:Trubakazlli意思是:可愛的小東西\'。」

    夏宇天一看,簡直快昏倒了。  

    「可愛的小東西?你說這一整排人抱的東西是可愛的小東西?!」照片裡的人看起來非常不清楚,因為距離鏡頭太遙遠,只見每個人的雙手上都合力托著一條粗粗長長的東西,想必那就是可愛的小東西。而照片中的人,少說有二十、不,三十個人。  

    「對啊,因為村人撿到它的時候它才跟手掌一樣長啊,後來養著養著,就變這麼大了。」夏母笑道:」你看,這是它睡覺的時候,很可愛吧?嘴巴好像在笑呢。」

    夏宇天瞪著照片。  

    「一點也不可愛。」他什麼都看不出來,除了一沱烏漆抹黑東西。  

    「不會啊,很可愛啊。」故意與夏宇天唱反調,紀曜暘涼涼地說。  

    夏宇天白紀曜暘一眼,他裝作沒看到。  

    然後,夏家夫妻倆開始訴這九年來的遭遇。  

    「我們那次去新幾內亞是以個人身份去觀光,所以當地陪看到Trubakazlli,立刻嚇得逃跑,如果是跟整個研究團體一起的話,專家就會留下來研究那是什麼蛇了。  

    「我們原本也想跑,但是那只蛇似乎對我們沒什麼興趣,而且給我一種\'它與人類相處過\'的感覺。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那種感覺,大概是看多了土著豢養的怪東西吧,所以,我們就跟著那只蛇走了,然後,那只蛇便將我們帶到了一支雨林深處的部落。  

    「那支部落幾乎與外界沒有過接觸,時間還停留在石器時代,連國家地理頻道的人都不知道喔,所以我們能找到他們是多麼幸運啊,我們當然要留下來研究。而這一留,就是九年。」

    到此,故事結束。  

    漫長的九年,就這麼幾句話想混過?夏宇天可不允許。  

    「那你們好歹也送個訊息出來吧?大家都以為你們被蛇吃了。」

    「我們也想啊,但是我們跟著守Trubakazllii時就已經迷路了,族人也從來沒有踏出叢林過。我們不想麻煩他們,所以就算了。」

    夏宇天嘴角抽動。  

    「就算了……」

    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死守家園等他們回來?(其實是懶得搬家。)  

    雖然有保險理賠,但還是錙珠必較害怕宣佈破產?(但後來也殺出興趣,成為台灣正港殺價王。)  

    像個自閉症患者與植物促膝長談?(不過卻因此證明了與植物說話有助於植物生長的科學鐵證,他家陽台的植物是整棟大廈最漂亮茂盛的。)  

    他這麼孤零零地度過漫長九年,老爸老媽卻跟上著成為快樂的大家庭!  

    「你知道這可是人類學上的一大發現呢!我們為新幾內亞六百多支土著種族又添增一支人們還未發現的部落族群。他們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獨立文化、語言、祭典。你看這些面具,漂亮得不可思議吧?」

    對她來說,發現一支新的部落,比中樂透頭獎還興奮。  

    夏宇天的嘴角抽搐個不停,夏母繼續讚揚自己的重大發現。  

    「你沒跟我們去真是太可惜了,那裡的雨林都是未開發的原始雨林,動植物的種類多得令人眼花撩亂。像那裡的名產天堂烏我們就看到好多種,可惜我們都對鳥類沒有詳細研究,又沒有相關書籍,這次一定要帶齊了人再去。」

    夏宇天詫異地說:」你還要去?」

    「當然。」一提到這些,夏母就會擺出研究者的口吻態度。」阿宇,我不是告訴你很多次了嗎?結論是經過一次又一次嚴謹的研究得來的,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僅僅一次的研究或實驗的。」

    夏宇天氣道:」你兒子跟食人族比起來倒底哪一個重要?」

    「阿宇,這不也是我從你小候就常常告訴你的嗎?人類研究跟家人是不一樣的,是不能放在同一個天秤上秤重的。」這個孩子怎麼九年了都沒長進?真是叫人擔心哪。  

    「我小時候太笨,才會傻傻地被你們騙。」因為說不出口人類研究比較重要,所以隨便編個理由來敷衍。  

    「這次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他們人都很友善的。」

    「我才不要!」

    沒想到另一個聲音卻說:」看起來應該滿好玩的吧。」

    只見紀曜暘低頭翻閱著夏家二老帶回來的一箱照片,裡面拍攝了土著們的生活、雨林的鮮艷動植物,從未見過的另一個世界引起了他的興趣。  

    「真的很好玩。」夏母高興地解釋照片。」你看這張,是豐年祭的照片,他們戴上天堂鳥羽飾,以生動的舞蹈表示他們對自然萬物感激的心情。」

    看紀曜暘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夏宇天不禁緊張了起來。  

    「小紀,你該不會想去那種原始雨林吧?」

    「是啊,看起來還不錯去。」

    「那很無聊的耶,你這麼做,不會喜歡的啦。」

    紀曜暘瞪他。  

    「你管我,我不想做不行嗎?你不是嫌我白?等我曬黑後就換你不是男人了。」曬得比他黑,看他還敢不敢說話!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夏宇天苦著臉,知道錯了。  

    紀曜暘別過眼,看著照片不理他。  

    「那……你去的話我也要去。」

    「你走開啦。」紀曜暘無情地說:」你這個雨人,被你跟就會下雨不准跟我去。」

    「熱帶雨林本來就是每天下雨。」

    「你來就會下豪雨,反正你走開就對了啦!」

    夏宇天扁嘴,下雨又不是他的錯,他也很討厭下雨天啊,麻煩死了。  

    從這天開始,夏宇天就已經注定成為蠻橫國王紀曜暘的卑微僕人了。永無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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