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佐味愛情湯 第六章
    忙了一整天,佳良難得準時回家。

    一回到公寓,她第一件事就是,脫衣服——

    手指停留在襯衫第三顆鈕扣上,她才想起她又太過隨性了。萬一康平已回來看到她在客廳就寬衣解帶,鐵定要把他給嚇死。

    目光在屋內打量一圈,確定康平還沒回來,佳良才放心地一邊擺脫掉身上的衣服,一邊走向浴室。

    水聲嘩啦嘩啦,擾得船長開始在屋裡四處走動。

    十五分鐘後,佳良濕淋淋地從浴室走出來,瞥見船長在客廳裡伸懶腰,她宣佈:

    「晚餐吃烤肋排?」

    沒吭聲就表示沒異議。

    OK,佳良回房換上短衫短褲後,便走到廚房把冰箱裡冷藏的肋排拿出來解凍。

    一拉開冰箱門,一眼就看到用保鮮膜包起來的兩份雞肉三明治——

    慘了,早上稍微睡過了頭,匆忙之間,忘了把三明治給解決掉。她心虛地瞥向大門,祈禱康平不會在這時候回家來。

    趕緊把保鮮膜拆開,將三明治送進微波爐裡,定時三分鐘。

    微波爐真是神奇的發明啊!佳良忍不住對著這台方盒機器讚歎著。

    「一指神功」讓她這個欠缺廚藝、又怕油煙的女人不至於餓死自己,或者天天啃麵包吃。通常她只需要到生鮮市場把處理好的微波食品買回家,放進冰箱裡,要吃的時候拿出來解凍,再送進爐子裡,調好時間,接下來就可以坐下來看報紙,等開動,多方便。

    這機器真的挺值得膜拜一下。

    三分鐘後,土司和夾餡都烤熱了,佳良把三明治拿出來,再把已經抹了香料的肋排放上烤盤。

    聞到食物的香味,船長自動自發來到佳良腳邊。

    佳良把一個三明治給了船長,自己吃了一個。

    要趕快把三明治吃掉,好湮滅證據,不然等康平回來發現她沒把早餐吃掉,她會起碼要內疚上三天三夜。

    這康平啊,不僅照顧她的早餐,他也照顧她的冰箱。

    甚至連現在放在爐子裡烤的肋排也是康平準備的。

    自從他發現她在家都吃超市買的微波食品後,他就開始在冰箱裡塞了一大堆食物。如果他剛好晚上沒班,通常她一回家來就有熱騰騰的晚餐可以吃:如果他排晚班,佳良也可以在冰箱裡找到只需要放進微波爐裡加熱的健康食品。

    佳良坐在餐桌上一邊啃著美味三明治,一邊聞著自微波爐裡傳出的烤肋排香味,滿足地直歎氣。

    「唔,好幸福喔……家裡有個廚師真好,對不?」

    船長難得有回應地吠了幾聲,看來也是頗為贊同。

    ☆  ☆  ☆

    快九點的時候,康平回來了。

    掏出鑰匙要開門,卻發現大門根本沒上鎖。

    脫了鞋,走進屋內,客廳留著一盞小燈,佳良房門半掩,門縫裡流瀉出燈光。

    他自然而然地走向她的房門,輕敲兩聲。「佳良?」

    佳良正在房裡練瑜珈,半閉著眸,腹部吸氣。「你回來啦,今早多虧了你那通電話,救我一命,謝啦。」

    「不客氣。」

    「我吃了冰箱的肋排。」

    「喔,會不會太鹹?我怕我花椒鹽抹多了。」

    「不會,鹹度剛剛好,我和船長都很喜歡。」

    「那就好。」跟佳良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差點要把正事忘了。「對了,佳良。」

    「嗯?」呀,這個曲腿的動作好難。佳良從床上半坐起來,盤起腿,把擱在一旁的《六分鐘瑜珈術》捉到面前研究分解動作。

    「你大門沒鎖。」現在犯罪率這麼高,佳良這麼不當心,很容易出事的。

    「喔,我知道啊,我想說你應該快回來了,就沒鎖。」嗯嗯,要先這樣,然後再那樣……

    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意外佳良會這麼回答呢?「下次不要再這樣了,萬一有小偷闖空門,你又一個人在家,要是發生了什麼意外該怎麼辦?」

    「不會啦,我們這棟大樓有保全系統啊,你以為請管理員是幹嘛的?再說你就快回來了嘛。」

    「我有鑰匙啊,佳良,開門花不了多少工夫的,總之你若先回來要記得鎖門就是了。」

    丟開解說書,佳良瞪著天花板看,妥協了。

    「好啦,我以後會鎖門。你今天工作了一整天,一定累了吧,你早點休息,客廳地板你不要去動,浴室我會清理,你不用天天把地磚刷得亮晶晶:還有你不用連我的髒衣服都一起洗,我有些衣服是要乾洗的。而且我都是放假的時候才做這些事,你把我事情統統做完了,你教我放假日怎麼打發時間?」

    房門外,突然靜了下來。

    屈指算算,他們「同居」也有三個禮拜了。這房子就他們兩個人在走動,佳良不是木頭人,她有眼睛,她會看;她有感覺,她會觀察。

    她注意到,自從康平搬進來以後,客廳整齊多了,連沙發上的靠墊擺放的位置都堪稱「有條不紊」。

    以前她冰箱裡常常只有幾瓶礦泉水和幾顆過期雞蛋,現在可不同了,不僅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新鮮蔬果和食物,而且還整理的「條條大路通羅馬」,想拿什麼幾乎立刻可以一目瞭然。

    舒適的環境和營養的美食雙管齊下,結果造就出來的是一條比以前還要肥的狗。佳良拍拍肚皮,很不願意地承認她的褲腰似乎也變緊了。

    康平簡直把她的公寓變成了一處天堂啊!

    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再被他這麼「養」下去,萬一以後他搬走了怎麼辦?

    瞧,她連早上起床都開始要依賴他morning  

    call了,如果以後他搬走了,不僅她的胃會哭泣,她的鬧鐘、她的狗、她這個遮風避雨的屋子,甚至她的仙人掌盆栽,恐怕都會一起流淚喔。

    佳良不是悲觀主義者,她不過是想防範未然罷了。

    為了避免淪落到那種可怕的境地,心裡一個聲音提醒她,她最好別讓康平繼續這麼照管下去。

    再說她還真不習慣讓人這麼照顧她,因為從來都是她在照顧別人的啊。

    大夥兒一聲聲「大姐」,可不是喊著玩的,佳良當然很清楚那一聲「大姐」背後必須承擔的責任壓力。

    下屬犯了錯,她就把錯咬下來:天塌下來,不怕,她會去扛。

    康平年紀比她小,又是初來乍到,可憐前陣子「新娘結婚了,新郎不是我」,再怎麼說都該是她這個「大姐」去照顧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反倒變成他來照顧她了。

    這簡直反了。

    真奇怪,這「異象」是怎麼發生的?而她居然後知後覺到……現在,才赫然發現「代志大條」?

    佳良用力搖了搖頭,決定不能任事情照現狀繼續發展下去。

    她要把情況給扭轉回來,本來該是由她來照顧他的。

    康平愣在門外好一會兒。他沒有聽錯吧?佳良剛剛說了那麼多,重點是要他別碰「家務事」嗎?

    「佳良……你剛剛說什麼呀?」他不確定地問,同時看見她拉開半掩的房門,一臉愧疚地衝著他笑。

    「康平老弟,我反省過了,從現在起,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很好的。」當然,她是沒有辦法替他弄早餐啦,沒辦法,藝不如人,但是她可以為他做其它的事情,例如……眼睛在他身上繞了繞,呀,有了。

    「辛苦了,工作一整天,很累哦?我來幫你放洗澡水。」

    康平看著佳良怪異的笑容,只覺得納悶極了。

    「不用啦,節約用水,我想沖一下澡就好了。」

    「呃……那,晚安。」沒關係,再接再厲,她不怕挫折,明天再來。

    「晚安。」趕緊轉身離開。

    好怪,佳良是不是吃錯藥了?

    ☆  ☆  ☆

    結果,隔天——

    七點五十分,準時的鬧鐘鈴聲大作。

    佳良一條手臂用力給它一拍。

    八點零五分,康平來敲門叫人。「佳良,該起床了,我給你弄了煎餅,淋蜂蜜好嗎?」

    看來歷史不但重演,而且似乎還有可能繼續這麼演下去。

    ☆  ☆  ☆

    週末,佳良一向讓自己睡到十點鐘以後才起床。

    她也知道一日之計在於晨,她也知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她當然更知道時間寶貴,不該把美好的青春浪費在睡大頭覺上;可是,歹勢喔,這些道理對一個平常欠缺睡眠,只能靠假日來補眠的人來說,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星期六,周休假日的第一天,撇開繁重的工作,佳良二話不說,先睡它個一頓飽。

    結果待她十點左右睡得飽鮑地醒過來,發現本來打算要在今天拖的地板已經有人拖了,而且還打了臘。

    走進浴室裡,果不其然每一塊地磚都刷得亮晶晶。洗衣機正在運作,佳良轉身一看,發現她昨夜換下來放在洗衣籃裡的衣物又不見了——打一百個賭,一定在洗衣機裡。

    還好她貼身衣物都習慣在洗完澡後順便清洗,不然她可能連這最後一塊「淨土」都會失守。這傢伙當她是中性人嗎?她想起上回他居然還替她洗那塊「天然災害」的床單,似乎一點禁忌也沒有。再說,不是已經說好這些事情由她來做的嗎?

    康平這傢伙……人呢?

    該不會上班去了吧?他的工作時間是排班制,週末不一定放假,也不知道他今天需不需要去酒店值班。

    昨晚她晚歸,回來時已經晚了,沒和康平說到話,忘了提醒他今天千萬別碰家事。這下可好,如果連休假都沒活動活動筋骨,用不了多久,她的衣服全得換大一號。

    皺著眉刷牙洗臉,佳良納悶地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和女人搶家事做的男人呢?他怎麼不學學其他男性同胞,一回家就把臭襪子扔在地上,叼起煙斗看報紙,還不忘關切一下廚房裡的老婆:「晚飯好了沒?」

    大門傳來聲響,佳良拎著濕毛巾走出浴室,看著船長大搖大擺地走進屋裡,康平跟在後頭。

    「早啊,你起來啦。」

    「你沒去酒店?」

    「我今天沒排班。」康平拿下他那頂棒球帽,把夾在腋下的報紙和拎在手上的一隻保溫鍋放在桌子上。「我買了街頭那家早餐店的麵線,你洗完臉就快來吃。」

    「你帶船長去哪?」

    「去公園啊,讓它活動活動,聽說狗也會得心臟病,我怕它再不運動會出問題。」

    佳良倚在浴室門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臉,眼神遊栘著。

    這是她的家、她的狗、她的生活,康平的加入讓這一切都變了樣。

    在他之前,她這裡的幾任女房客,最久的也曾經在她這兒住了一年半,其他幾任大多也曾經住上半年、八個月左右,最短的要算是前一任的崔勻吧,她只住了一個月而已。

    一樣是房客,她真搞不懂為什麼跟前幾任室友共享這層公寓時,她們可以很和諧地個人過個人的生活,是以雖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出入同一扇大門,甚至她還與其中幾位成為朋友,現在偶爾都還會往來,但彼此的空間和生活方式就是幾乎不曾發生什麼重大變化。

    而康平……他才搬進來多久?三個禮拜?

    他怎麼有辦法這麼快就滲透進她的生活?她的作息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兩樣,但是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是,她還是朝九晚五,還是偶爾加班,還是偶爾在深夜中歸來。康平所帶來的改變不是在時間點上,他是幾乎滲透進了她全部的生活,像是在她舉手投足間所形成的影子上,灑上一層淡淡的金粉。她整個被染了色,而她明白他並非刻意要介入她的生活,闖進她的世界中。

    這是個意外。

    她當然不會把這個意外歸咎到康平身上。

    她想他可能自己也沒有留意到他為她的生活所帶來的衝擊呢。

    怪他把她的生活變得這麼美好?噫,別開玩笑了。

    「佳良,你要把臉擦一層皮下來呀?麵線要冷掉嘍。」康平的臉從報紙堆裡抬起來。

    回過神,丟開濕毛巾,佳良鼓起雙頰,一會兒又洩了氣。

    算了,她告訴自己。算了吧,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地走下去吧。畢竟是她先允許康平走進她生活裡的,而且現在這種生活方式,她可也無法違背良心說她一點兒也不喜歡啊。

    光著腳丫走到客廳裡,盤腿坐下,把麵線倒進碗公里。「今天報上有什麼有趣的新聞?」她沒訂報紙,因為平常根本沒時間看,所以家裡報紙經常是零買的。

    康平正好翻到社會新聞版。「兩件情殺案,一樁道路搶劫,三件重大車禍,官商勾結……」結論是:「社會很亂。」

    外頭世界這麼失序,而她卻還在抱怨自己過得太幸福。她會不會太不知足了?「麵線很好吃。」她說。

    「我知道,好吃我才買的。」頓了頓,他解釋說:「我怕你吃膩我做的早餐。」

    「哪會?」佳良瞪大眼睛。「拜託!你的手藝那麼棒,我不可能吃膩的。只是,我也不能老是這麼麻煩你呀。」他是要讓她感動死嗎?

    「一點都不麻煩,反正我也得弄自己的早餐,順便嘛。」

    他當然清楚佳良不願意給他添麻煩,他想她很習慣照顧別人,也一定很不習慣情況倒轉過來。

    然而她實在太不懂得照顧自己了,所以他還是忍不住整理了客廳、拖了地板、刷了浴室、倒了垃圾,還帶船長去遛達。

    對他來說,這已經不是一項責任,也早已不是一開始的「看不過去」。

    他不確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對他而言,這一切一切,就是那麼自然地融進了他的世界,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在經營他自己生活的同時,佳良的生活也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無法儼然劃分它。好在他從來也不覺得困擾就是了。

    「這麼說,你今天也是『順便』地拖了地板、刷了浴室、遛了狗,還順便帶了保溫鍋去買麵線——」洗衣機運轉的聲音突然靜止,室內一片寂靜。「也順便洗了衣服?」

    康平放下手中的報紙,轉頭看她。「佳良,這困擾你嗎?」

    他問的一片真誠,佳良怎麼能說「yes」?

    「是啊,沒錯。」她說,「這嚴重地困擾了我的腰圍,我在想我下午得去逛逛街,最近連日來好吃懶做已經威脅到我衣櫃裡的四號衣。」唉,想著想著,只能對著肚皮直歎氣。

    佳良逗趣的表情和詼諧的表達方式讓康平笑了。「我今天下午也沒事做,不然我們一起去逛街好了。」

    佳良猛地抬起頭。

    對哦,她怎麼沒想到?他來台北才多久?工作以後,放假的時間又不一定,難得他們一起放了假,她可以帶他去買一些衣服。她記得他搬進來的時候,行李只有一點點,那點衣服哪裡夠穿。

    嗯,就這麼決定了。佳良宣佈:「那好,我們下午先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後就去壓馬路。」

    「好。」康平完全沒有異議。

    ☆  ☆  ☆

    捨棄了熱門的好萊塢片,兩個人搭捷運到西門町看了法國導演侯麥的「人間四季」。戲院正在上映的是這系列的第二部「冬天的故事」,這是一出關於直覺與守候的愛情喜劇。

    故事的重點是:

    如果你與你的愛人失散了五年,今生今世你們可能永遠再也見不到面,你會選擇繼續守候,或者接受身邊觸手可及的情感歸屬?

    慎重考慮後作出了選擇,這個選擇就一定正確嗎?如果後悔了怎麼辦?究竟我們真正應該順從的是自經驗中得到的教訓,還是第一眼的執著?

    出了戲院後,兩人在街上閒逛。

    康平雙手插在口袋裡。「佳良,你相信直覺嗎?」

    佳良沉吟良久,方道:「很年輕的時候相信過,現在漸漸不相信了。」

    「為什麼?」女人不都是直覺派的嗎?

    「怎麼說呢,直覺就好像一種當下的選擇,在某一些特殊的情境裡,可能必須要很快地作出某些決定;但是好像有首詩是這麼講的吧,『不識廬山真面目』——」

    「只緣身在此山中。」

    「正是如此,當局者迷。我們常常以為自己依循直覺作出的決定不會有錯,但是那真的是出於直覺而不是自我欺騙嗎?現實裡更為真實的,可能是在錯誤的選擇裡不斷地去釐清自己真正的心意吧。」佳良歎息似地說:「所以我覺得『冬天』這電影的女主角挺人性化的。她看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所以在做了很多錯誤的決定後才發現自己的選擇不是正確的,就如同我們常常也看不見自己的心一樣。」

    「佳良你……談過戀愛嗎?」

    雖然挺訝異突然被這麼問,她還是很大方地說了:「一次也沒有。」

    康平突然停下腳步,好似不相信耳朵剛剛所聽見的。

    佳良繼續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康平停下來了,回頭聳起肩笑:「怎麼,很訝異嗎?」

    隔著約莫三公尺的距離,康平忍不住仔細地打量起眼前這個掛著笑容的女子。

    此時此刻,佳良穿著一件大紅印花的襯衫,扣子只扣了中間三顆,衣角率性地在腰間打了個結;上衫之下是一條牛仔短褲,健美修長的雙腿踩著兩隻夾腳涼鞋;及肩微卷,染成西班牙金的頭髮隨意地捉了起來束成馬尾,有些俏皮;她脂粉末施,兩隻眼睛正直勾勾盯著他看,唇角勾起一抹笑,很挑釁。

    「幾分?」她好奇地問。

    「什麼幾分?」這還是他第一回這麼仔細地看佳良,他發現她……怎麼看都不像沒交過男朋友的女人。他覺得她很吸引人。

    「你給我打幾分,及格嗎?」

    康平終於接軌上她的思緒,「我不給你打分數。」他說。

    儘管佳良的外表看起來……很野,然而幾日相處下來,他知道她的內心其實很溫柔。奇怪他們一開始相遇的時候,他怎麼沒被她給嚇跑?她看起來是這麼樣一個矛盾的組合,全身上下都似充滿著力量。

    「喔,怕分數太低,不好意思說?」佳良很清楚她並不是那種楚楚動人的美女,她從不覺得自己美,不過也不差就是。

    「不,是你自信到沒有辦法讓人為你打分數。」康平心底有個直覺,不管分數是五十九或是九十九,像佳良這樣的人大概對這些數字也只會一笑置之吧。

    佳良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最討厭算數學。」

    「為什麼?」康平忍不住又問。

    「為什麼討厭數學?還是為什麼一次也沒有?」

    「一次也沒有,真教人難以置信。」

    「其實也不為什麼。」佳良換上一臉無奈的笑容。「還記得我剛剛說我現在已經漸漸不相信直覺了吧?」

    康平點頭。

    「矛盾的是,對於愛情,我卻還是很依循我的感覺。一直沒有遇到我想要的人不是我的錯,當然偶爾我也會覺得寂寞,所以我在想,也許我該試著找個人來談談戀愛,說不一定有過經驗以後,我就會知道我究竟該選擇感覺還是其它了。」講完了,有些不安地看向康乎:「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笨?」

    「不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問了個不太聰明的問題?」

    佳良咧嘴一笑。「一點兒也不會。」

    她沒有想到康平會問這麼私人的事,但對於向別人表露這些事情,她也不十分忌諱。她很少說,是因為沒有人問的緣故。

    佳良的笑讓康平鬆了一口氣。他三步作兩步來到她身邊,給她一個好陽光的笑。「佳良,別擔心,你會幸福的,我相信你會。」

    佳良覺得康平那陽光似的笑暖進了她的心頭。

    等待是如此寂寞漫長的過程,她不是沒有自我懷疑過,這樣對嗎?這樣真的會比較好嗎?過去她也常常因為深夜的孤寂感到有一些憂傷,幾番想要放棄等待,也許她表現得一向很堅強,但她也有軟弱的時候……

    「康平,謝謝你。」她說,同時輕輕撫上他的唇角,「我有沒有說過你笑起來像陽光,你這樣笑,真好看,要常常保持笑容哦。」看著康平的笑容,佳良覺得什麼孤獨呀、空虛的,似乎都不見了,真神奇。

    「現在是感性告白時間嗎?」康平問:「我們不是要逛街?」

    甩去莫名的感動,佳良拍拍胸膛,覺得還是當她的大姐大比較自在。

    「沒說不逛了呀,我們先去替你買幾件像樣的衣服,呀,要到對街。」路上車來人往的,佳良說著說著就自動拉起康平的手要帶他穿越馬路。

    康平注意到佳良保護性的舉止,笑了笑,忍不住掙開她的手掌,然後在她表示抗議前,將她的手豐牢地收進掌心,握住。

    他想她一定很習慣帶人過馬路,所以是不是偶爾也該換換人帶她「過馬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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