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佐味愛情湯 第一章
    咿呀。

    砰!

    咿呀。

    砰!

    咿呀……

    王佳良皺著眉想,大門該上點油了。一直吱吱叫,實在難聽。

    夏日炎炎,辦公室大門不停地被打開來,冷氣不斷跑出去,她熱得直冒汗。

    一個粉面男打開門走了進來。「大姐,你看見秋娟那女人沒有?我急著找她要文件。」

    「不知道,你找人事室去,我這裡不管協尋失蹤人口。離開時記得把門關上,冷氣一直跑出去。」她趴在大辦公桌上,一只手無意識地敲打著玻璃桌面,一只手撐著下巴,嘟起的嘴唇上頂著一枝筆,眉頭糾結。

    粉面男來到佳良面前,鼻尖碰鼻尖。「你剛剛叫我去檔案室找,我找過了,大姐。」

    「那就是你慢一步了。」佳良讓注意力集中在鼻尖下那枝筆,努力不讓它失去平衡。「還有,尹頡,我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大姐』,你不夠格,你比我早出生一個月。」

    尹頡雙手先是撐在大桌上,覺得這個動作不夠帥不足以完全表現出他的帥氣後,他挪開雙手,改讓他俊俏的屁股靠坐在桌緣。「大姐——」

    佳良仍在努力保持原子筆的平衡。「我想你大概承認男人的心智年齡平均比女人小三歲吧。」被叫老,總是不爽。

    「你是咱們部門的頭頭啊,不叫你大姐,難不成叫你『佳良小妹』?傳出去人家會以為你王佳良什麼時候從女超人變成小綿豐,咩咩咩,像話嗎?」

    佳良一點都不認同。「還說呢,就是你們這群人害我找不到我的Mr.  Right。」

    尹頡露出訝異的表情。「Mr.  Right?我還以為你早已經向上帝宣示過你不打算當亞當的一根肋骨。」

    「我是不打算當肋骨。且我不信教,沒空和上帝打交道。」

    「你一只手臂可以扛起半邊天,還需要男人做什麼?」

    她瞥他一眼。「自從你歸順我之後,我都叫你做什麼?」

    全世界所有女人不願意或者不能夠做的事。尹頡心中喃喃,一邊嘻笑道:「如果我一邊掃廁所,一邊還得泡咖啡,我懷疑你怎麼還能夠暍的下去?」

    「時間就是金錢,不必浪費時間懷疑。」最後,她的答案是:「眼不見為淨。」

    尹頡大笑出聲,眼角瞥見佳良桌上的廢紙,一手拈起。「這是什麼?」

    架在嘴上的筆失去平衡,掉了下來。佳良將筆往耳後一塞。「租屋啟事,我室友剛剛搬走了。你來的正好,幫我拿去多印幾張,順便找個公布欄貼。」

    「為什麼要出租房子,你又不缺錢,一個人住不是比較好?」

    「我高興有人作伴。」而事實是,那間房子要讓她一個人住,不出一個禮拜就會變成狗窩。她太忙了,沒有時間整理房間和客廳,非得找個人來住,順便做那些家事不可。反正房間空著也是空著。

    「哇,月租才五千,還包水電。」尹頡挑挑眉。「我毛遂自薦可不可以?我現任房東昨天才通知我下個月房租又要漲價,月租一萬二,台北真是寸土寸金。」

    「你想喔。」她捶他一記。「我不跟男人同居。」

    「別這樣嘛,如果你需要特別服務,我可以給你打折。」

    「特別服務?」她感興趣地挑起眉毛。「例如?」

    尹頡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床上服務嘍——」

    這嘻皮笑臉的家伙被人一腳踹飛出去。

    這一腳,踹得不輕啊。尹頡揉著被踹疼的尊臀,可憐兮兮地探頭進來:「大姐,你好狠啊,我的意思是指壓按摩,你想到哪裡去了?」

    佳良哼笑出聲。「是嗎?我還以為有人被我踹上了癮呢。」

    「他是啊。」一名穿著勁辣的女孩走進佳良的辦公室裡,瞥了尹頡一眼,調笑地道:「這不是我第一次看見他被大姐踹了,如果不是天生皮癢,那大概真是上了癮了。」

    尹頡俊美的臉孔倏地脹紅。「傅秋娟!」

    「大姐,劉秘書要我把這些文件拿來給你。」將一大堆資料夾放在佳良桌上後,女孩款款動人地轉過身子:「正是我,謝謝你將我的名宇念的那麼字正腔圓,非常標准,很動聽。」

    尹頡一見她紅潤似蘋果的甜美笑容就沒有辦法繼續惱羞成怒。他忍氣吞聲道:「我找你找了一個上午,不知道你大小姐是跑到哪裡暍茶去了?」

    秋娟笑吟吟地道:「羨慕嗎?嫉妒嗎?媒體部的小林中午要請我吃飯,業務部的主任晚上要帶我去吃法國料理,怎麼樣,很多采多姿的生活吧?」

    尹頡不屑地哼了聲。「這也值得拿出來宣揚,水性楊花。」

    秋娟故作訝異狀:「你形容的太對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有人中文造詣這麼好?嘖嘖嘖,深藏不露喔。」

    佳良笑瞇瞇地看著這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覺得真是精采。她一點都不打算阻止他們,反而還火上加油地鼓勵他們繼續。

    在公關部門的人需要靈活的頭腦以及迅速的臨場反應。

    斗嘴是最好的職業訓練了。

    正斗得火熱的時候,門扉又「咿呀」地被推開來。

    「大姐,雅蝶的酒會……」發現辦公室裡已有兩位訪客,新來者頓時不知該進還該出。

    愈斗愈欲罷不能的兩個人沒有注意到,但佳良注意到了。「進來呀,小姜,記得把門關上,呼,今天天氣超熱。」

    夏日炎炎正好眠。啊,好想去睡個午覺。

    這種日子拿來上班,還真是浪費了點兒。

    「大姐,大船進港,又得干活了!」一名冒失鬼「碰」地一聲打開佳良的門,才剛剛感覺有點涼快的辦公室瞬間又悶熱了起來。

    佳良連頭都懶得抬了。

    「提醒一下,最後一個進來的,請、關、門,OK?」

    ☆        ☆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被人「大姐」、「大姐」的叫。

    聽起來是很親切啦,可當有一天,發現自己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當起了「大姐」的時候,個性爽朗如王佳良,也難免有一點小哀怨。

    畢竟,如花青春,什麼也沒來得及捉住,便悄然謝了……

    以後老了,回想前塵往事,會不會覺得有一點可惜?

    她……事業有了,朋友有了,車子買了,房貸也繳清了,橫看豎看都是個無憂無慮的都會新貴。

    她算得上是成功的職場女性。找牌搭子從來不愁三缺一。進口車她最鍾情寶馬。

    在黃金地段的高級單層公寓,貸款已付清,主人生活十分寬裕,故此不在乎將空房間低價租出。

    喔,對了,她還有一只寵物——一只叫「船長」的老狗,媽扔給她的。哥哥家裡不想養,就扔給媽,媽又扔到她這裡來。這懶狗她一養就養了好幾年,它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有時候她倒有一點羨慕它。

    回到家中,環顧四周,鍋碗瓢盆樣樣齊全,她應該什麼都有了才對,但她還是覺得不滿足。她總是覺得自己缺少了什麼,而這不知所以然的「什麼」,讓她想為逝去的青春哀悼。她討厭這種感覺。

    佳良坐在床邊,伸手搔了搔船長的頸子,憶起隔壁房間剛剛遷定的房客,她離開床鋪,赤足踩在冰涼的磁磚地板上,找到門後的電燈開關,光明乍現的瞬間,映現眼簾的是一間空蕩蕩的房間。

    好寂寥。

    收拾得太乾淨了,仿佛對昨日種種一點留念的意味都沒有,真的是不帶走一片雲彩。

    如今想來,對這個搬進來不到一個月,又倉促遷離的女房客,佳良印象實在不深。料想再過不了多久,這位房客就會在她的記憶裡除名。

    太空曠了,在寂靜的夜裡,連走路都有回音。實在不愛這種感覺,她掩上房門,以盡可能的速度逃離現場。

    希望能夠快點有人搬進來,她討厭一個人住的感覺。

    回房換上短衣短裙,捉起隨手丟在床上的車鑰匙,拎起一件薄外套,她抹去疲憊,讓足下的舞鞋帶著她的靈魂和肉體,跳舞去吧!

    夜裡的PUB比較適合她。

    房門「砰」一聲地關上。

    房裡,酣睡的船長被驟響的聲音給吵醒,但也只醒一下下,很快地,它便又睡著了。

    這真的是一只很懶的狗,但也真的很會享受。

    ☆        ☆        ☆

    在絢爛的水銀燈和重金屬搖滾樂的助興下,一群深夜不歸的男女擠在小小的舞池中,個個使出渾身解數,扭動他們青春火熱的身體。

    接近凌晨兩點的時候,一名神秘的女郎踏進了舞池,漸漸地,舞池中的人群自動地往四周圍退去,渴慕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池心裡這名具有魔魅般四射魅力的神秘女郎。

    她旁若無人地伸展肢體,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吶喊著解放,原本無意特立獨行,但她狂野又帶勁的動作卻深深吸引住每一個人的視線。

    像火。這名女郎體內有著火般的熱情。

    幾名年輕人體內的舞蹈細胞催促心癢難耐的他們上前與這名女郎共舞,他們展現出誇張的動作和高難度的舞蹈技巧,企圖吸引女郎的注意,但女郎唯一的目的只是想要解放自己的軀體,看起來充滿邀請和挑逗意味的舞姿,實際上並無意招惹預期外的注目與搭訕。

    她只想跳舞,想發洩掉體內過分旺盛的精力,好在回家後能夠沾枕便睡,無暇胡思亂想。

    熱舞過後,一身香汗淋漓的她毫不眷戀地離開舞池,來到吧台邊向酒保點了一大杯冰啤酒。

    「好熱喔,快一點,老莫,有人要渴死了。」她霸住一張高腳椅,整個人趴在吧台上。

    酒保兼酒吧的經營者老莫眨著眼將她的啤酒遞給她,歪歪嘴角道:「佳良,有人請你酒。」

    佳良轉過臉去,看了老莫暗示的那男人一眼,豪氣地舉起酒杯,一敬,便別開頭喝自己的酒,不再看他。

    喝了一大口啤酒降低體溫後,佳良打量著人群道:「你這裡生意太好了,老莫,現在警政單位都不管地下酒吧了嗎?」

    老莫呵呵笑。「盡管去檢舉吧,我這裡沒有未成年的青少年。」

    佳良笑了笑。「成年萬歲,Ya!」

    「好一陣子沒見到你了,我以為你換了新去處。」

    「最近在搞一件大case,剛剛才告一段落——怎麼,聽你的口氣那麼哀怨,想我呀?」將剩下的啤酒一口暍盡,揪著媚眼回視一名拿著酒杯走向她的男人。

    老莫壓低聲音說:「他向我打聽你,說你是性感女神。」

    佳良笑了出來。「新來的,嗯?」只有新來的才會不知道規矩。

    「別讓我的客人太難堪。」老莫低聲說。

    佳良笑。「放心,這位看起來還人模人樣。」

    「介意我在這裡坐下嗎?」那男人來到佳良身旁。

    老莫向她眨眨眼,轉身去忙。

    佳良則聳了聳肩。「椅子不是我買的,何不去問老板?」

    在這裡,獵艷與被獵都是很尋常的事。

    沒有同意,但也沒有明顯的拒意,男人在佳良身邊坐下。「你常來嗎?」

    「嗯哼。」

    「我第一次來,不過我想我以後會時常出現。」男人轉過臉來看著佳良:「如果我明天再來,會再見到你嗎?」

    「嗯哼,那要看情況。」

    「你跳舞的樣子很好看,很狂野,很吸引人。」

    「嗯哼,我知道。」所以她喜歡跳舞。

    「感覺上像是要釋放出什麼……解放,對了,解放比較貼切,你讓我的眼光忍不住跟著你打轉。告訴我,你享受這種被注目的感覺嗎?」

    男人一長串的話總算得到了佳良的注意。「我並沒有想那麼多。」

    他轉過頭來,佳良看見一張好看的臉孔。

    「要再來一杯啤酒嗎?」

    佳良微微一笑。「好啊。」

    男人打了一個手勢,兩杯啤酒很快被送了過來。

    「乾杯。」他舉起其中一杯。

    佳良與他碰杯。「慶祝什麼?」

    他笑了。「慶祝兩個寂寞的靈魂終於相逢。」

    這是一個游戲,她樂在其中。「你好會說話,你的聲音也很好聽,你在電台當過DJ嗎?」

    「不,沒有,但我很感謝家母給了我一個好嗓子。」

    「呵,好一個懂得飲水思源的寂寞男子。你有常常練習吧,我覺得你的眼神很會放電。」

    「真的?你被我電到了嗎?」

    「我?呵呵呵。」

    「這幾聲笑聲是什麼意思?」

    「呵呵呵。」佳良又笑。「對於一個閱歷豐富的寂寞女子來說,這電力似乎還不夠強呢。」

    男人揚唇一笑。「我以為我獵人的角色扮演得還算出色。」

    「你是很出色,別太洩氣。」

    「但事實上,這是我第一次在這種場合請人喝酒。」

    「真勇敢,看來你掙扎了很久。」

    「我是說真的。」他定定地看著佳良。

    佳良老道地點起一根菸,呼出一口氣後,才緩緩道:「小姐,一個人嗎?你叫什麼名字?等會兒有沒有約?」

    男人愣了一愣。

    佳良笑道:「好好學,我在教你呢。」

    他挑了挑眉。「小姐……你一個人嗎?」

    佳良證許地點頭。「嗯哼。」孺子可教。

    他受到鼓舞,再接再厲。「你叫什麼名字?等會兒有沒有約?」

    「想不想上床?我知道一家不錯的汽車旅館,就在附近。」

    佳良太直接,男人愣住了。

    三秒鍾,男人回神過來。佳良拍著腿大笑:「看來你真的是生手。」

    他僵硬的表情漸漸放柔。「去我家裡怎麼樣?」

    佳良把玩著他的領帶,眼中有著一抹調皮。「等我醫院的血液檢查結果出來,我再告訴你答案,好不好?我不想……害人。」

    他真的有一些動容了。「你叫什麼名字?」

    「那不重要。」佳良放開他的領帶,轉身拿起啤酒杯大口喝酒。

    「如果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們要從哪裡開始?」

    見他誠意十足,佳良眼中透出幾許溫柔。「別想太多,這只是游戲,我認識很多像你這樣的人。」

    「只是從來沒有一個人真的搭訕成功。」老莫從後面的酒櫃定了出來,收走空杯子。

    佳良已把陌生男人丟到旁邊。「我媽媽告訴我,女孩子要潔身自愛。」

    老莫送來三杯啤酒,他們一人拿起一杯。「敬令堂一杯。」

    佳良笑著讓自己沉淪在金黃色的酒液中。

    今晚是個愉快的夜。

    男人離開酒吧以後,老莫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今天天這個男人比較特別。」

    佳良酒量極好,懶懶地斜靠著吧台。「嗯哼,我同意。」

    但是他並沒有特別到令她心動——唔,也許是有一點點心動,但還沒有特別到令她昏了頭不顧一切,縱情解放肉身的欲望。

    「難道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你有想要談一場戀愛的感覺嗎?」

    佳良揚著紅唇。

    沒有,近二十八個年頭的歲月裡,沒有一個人能讓她有想要戀愛的欲望。連想做愛的,竟然也沒有。

    「所以我總是覺得寂寞。」她讓自己灑脫地笑。

    ☆        ☆        ☆

    日子總是在平淡中悄悄揮灑而過。但今天比較不同。

    「噢,Shit!  Shit!  Shit!」

    與寧靜的早晨不搭嘎的咒罵聲嚇飛了在窗台上吱吱喳喳的麻雀,也驚醒了好夢中的船長。

    船長低狺一聲,抬起頭四處張望,發現擾人清夢的不過是它的屋主後,龐大的身軀傭傭懶懶地站起來,搖搖擺擺地走出佳良的房間,在客廳裡找到了另一個睡覺的好地方。

    沙發和茶幾之間,很快又傳來船長的鼾聲。

    佳良睡眠不足地醒了過來,頂著一頭亂發瞪著床單。

    「噢……」她看著床單上紅紅的一塊污漬,忍不住想要罵人。

    她「那個」來了。

    難怪這兩天她的耐性指數連連下降,眼見就要變成負數。

    「Shit!」洗床單很麻煩的耶!她捉著蓬亂的頭發,又咒罵了聲。

    卷起床單裹住不著寸縷的身體,心情惡劣地走進與臥房相連的浴室裡。

    連同床單一起帶進浴缸裡,扭開蓮蓬頭,熱氣蒸騰的水柱沖刷掉隔夜殘余的疲憊,但心情並未跟著轉好。

    十五分鍾後,佳良從浴室裡出來,身上只圍著一條浴巾,濕發用乾毛巾包著。

    弄髒的床單則泡在冷洗精裡。

    八點二十分,她還有十分鍾可以換衣服。

    遷就「天然災害」期間所帶來的不便,佳良換上暗色系的褲裝。

    她一邊著裝,水滴一邊沿著發梢滴下來。

    襯衫扣子扣到一半的時候,鬼門鈴竟在這時鈴聲大作,叮咚叮咚,活像在催魂!她隨手將一顆扣子塞進一個扣洞裡,寒著臉打開屋門。

    「Surprise!」

    一個大大的笑臉迎面而來。

    一開門,她便愣住了。從下床起便醞釀到剛剛的火氣突然不翼而飛。

    站在門外的男人戴著一頂棒球帽,大大咧開的唇畔掛著一抹陽光似的笑容,燦爛地掃去了佳良眉間的陰霾。

    襯衫扣子在兵荒馬亂中扣錯了,但佳良渾然未覺。

    「你是誰呀?有什麼事?」下意識裡認為把自己的惡劣情緒轉移給一個陌生人並不妥當,她不自覺地壓抑住火氣。

    發現來開門的人是一個陌生女性,棒球帽那一臉陽光似的燦爛笑容威力雖然不減,但臉頰上卻浮起了淡淡紅暈。他手裡捏著一張紙條,看起來像是地址之類。

    看著衣衫不整的她,他吶吶地開口:「對不起,打擾了,請問崔勻是不是住在這裡?」

    佳良雙手叉在腰後,瞪著棒球帽看。「誰呀?你找誰?」

    他那笑容太過燦爛了些,佳良覺得有點刺眼。

    棒球帽重復道:「崔勻,請問她是不是住在這裡?」

    佳良皺著眉頭,崔勻……是誰呀?她認識這個人嗎?

    用力在腦海裡的名單搜尋,不料想到頭痛。佳良搖搖頭說:「對不起,這裡沒有這個人,你找錯了。」說著,她甩上大門。

    八點三十五分了,哎喲喂呀,再耽擱,九點的會議就要遲到了。

    一大早就亂七八糟,心情已經夠惡劣了,她可不想再被老板削。

    匆匆用毛巾將濕發上的水滴吸乾,沒時間吹頭發,她直接將濕發束在腦後,外套往肩上一披,咚咚咚,跑到玄關處隨意趿了雙涼鞋,就要出門去。

    等等,腦袋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咚咚咚咚跑回房間,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台手提電腦。

    正准備拉開大門,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她放下電腦,咚咚咚跑進廚房,將船長的狗食從櫥櫃裡拿出來,倒了滿滿的一盆放在地上,好讓船長肚子餓的時候可以吃。

    第三次,她終於成功地拉開大門,但是——

    棒球帽站在她家門口,看見她出來,立刻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請問……」

    他有時間「請問」,佳良卻沒時間回答。

    她得走了。「對不起,我上班要遲到了。」

    棒球帽失望的表情浮現在臉上,但並沒有為難她。「沒關系,你先定吧。」

    他退後一步,好讓佳良能夠跨出來,然後鎖門。他的眼光一直盯著佳良的門牌號碼。

    好善解人意。佳良笑了笑,鎖上門後,立刻沖到電梯門口,按下等候鍵。

    她住十三樓,車子停在地下一樓。

    棒球帽迤迤然走到她身邊,在她右方一公尺處站定。佳良注意到他有一雙修長的腿,臀部結實,站姿很是好看。

    他肩上斜背著一只大大的帆布袋,看起來頗有些重量,不知道裡頭裝了些什麼?

    趁著等侯電梯的時間,佳良悄悄打量他。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剛剛那張紙條,她的頭就開始痛——真奇怪,她以為她今天不舒服的是下腹部。

    棒球帽有一副動聽的嗓子。「小姐,我不耽誤你時間——」

    電梯來了,她匆匆跨進去。

    棒球帽也迅速跟進電梯裡,看著佳良按下B1的燈鍵,他把握時間道:「我只想借問一下,這個地址是不是這裡?」他把紙條遞給她看。

    佳良匆匆瞥過一眼,但沒看仔細。「看起來是有點像。」怎樣?這是拉保險的新花招嗎?

    「這地址是我從小勻寄來的信上抄下的,我想她現在應該是住在這裡沒有錯。」

    「喔。」佳良看著手表,敷衍地喔了一聲。

    這棟公寓式大樓的好處之一,就是電梯的速度快。

    不一會兒,電梯已經來到地下一樓。佳良在電梯門開的第一時間跨出長腿。

    棒球帽如影隨形地跟了過來。「小姐,我想……」

    經期的不適,讓佳良沒有辦法專心聽他說話。「對不起,我實在趕時間,有問題請你去找管理員,此刻我愛莫能助。」她打開車門,側身坐進駕駛座,同時熟練地發動愛車的引擎。

    棒球帽敲著她的車窗。「小姐,請再給我十秒鍾,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佳良降下車窗,朝他露齒一笑。「拜拜,改天再來,我會招待你。」

    汽車絕塵而去。

    棒球帽喃喃道:「小姐,我是想告訴你,你的鈕扣扣錯了,而且……你沒有穿胸衣,看起來是很性感啦,可是還是不太好……」

    台北的女孩子都這麼開放嗎?

    那小勻來台北那麼久了,會不會也變得跟剛剛那位小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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