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滿京華 第一卷 京華侯門 第四百六十五章 回敬
    砰——

    陳瀾平日素來和顏悅色,雖也才偶然發怒的時候,但失態到摔了茶杯,卻還是有史以來頭一回。

    此時此刻,不論是侍立在旁邊的雲姑姑柳姑姑也好,伺候多年的大丫頭芸兒也好,全都是只覺得心裡咯登一下,別說是勸了,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這僵硬的氣氛持續了老半晌」還是芸兒怯生生地說道:「夫人,您別生氣了,別忘了您如今是雙身子……,聞聽此言,陳瀾眉頭一挑,但最後卻是無力地歎了一口氣。三叔陳瑛是什麼樣的功利性子,她這個做侄女的當初領教頗多,並不是不知道,可是,能夠對自己女兒做到這樣的地步,這還是不是人?她一把捏緊了扶手,大口大口深呼吸了好幾回,這才勉強鎮定了心緒,但渾身上下那種非同一般的燥熱卻久久不去。

    「林御醫還在給娘診脈嗎?…」

    雲姑姑不知道陳瀾突然提起這一茬是什麼用意,連忙答道:「夫人,林御醫還在……

    「姑姑去那邊走一趟,請林御醫給娘請完脈之後,到怡情館來,我身上也有些難受。…」見屋子裡這兩大一小唬了一跳,她便擺了擺手說,「不用緊張,未雨綢繆。剛剛只是實在氣著了……把地上的東西都收拾了吧,省得人來了,還以為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另外出去吩呵一聲,讓她們不許嚼舌頭,免得娘聽到了擔心……

    雲姑姑答應一聲連忙去了,而芸兒則是趕緊親自上前打掃滿地的茶葉殘渣和碎片。至於柳姑姑,則去重新沏了一盞茶送來,等陳瀾呷了一口定神,她就婉轉勸道:「夫人,原就說有了身子的人暴躁易怒,生氣的時候拿個茶杯洩憤算不得什麼」可終究還是以身體為重。不管鎮東侯夫人說的事如何要緊,可也及不上您和腹中胎兒來得要緊。…」

    「你說得我都知道,可就是忍不住。…,陳瀾疲憊地歎了一口氣,人無力地靠在了後頭那又厚又軟的靠墊上。「爹娘去得早。我和小四相依為命,雖說老太太回心轉意漸漸疼愛,可終究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才父母扶持,也不能承歡膝下。可是,倘若當父親的只是視兒女為換取榮華富貴的貨物,怎不叫人心寒!。,剛剛鎮東侯府的那位葉媽媽只是送了信過來,具體信上寫了什麼,柳姑姑自然是一絲一毫都不知道。她只看到陳瀾接了信後就客客氣氣留著葉媽媽說了一陣子話。繼而讓雲姑姑把人送到了二門。可等到看了信之後,陳瀾的臉色就立時變了」到最後芸兒端茶上來,這位素來和藹親厚的女主人竟是氣得摔了茶杯,她和雲姑姑看到這一地狼籍都懵了。

    此時此刻,陳瀾雖沒說明白,但柳姑姑隱約品出了幾分滋味來。陽寧侯陳瑛是什麼性子,只要在陽寧侯府呆過一陣子的人都能明白。只是升得陳瀾發這樣大脾氣的。必非尋常的什麼利益到葛,只怕是極其卑劣無恥的行徑。

    陳瀾低頭又看了一眼手中那張薄薄的紙片,心裡又是煩躁,又是慶幸。雖然陳汐搬去了外城光華庵之後再不曾和她聯繫,她對其真的打算心如止水常伴青燈古佛頗為惋惜。但想想如此一來便能避開那些糾葛,再加上陳瑛彷彿忘了這麼個女兒,也就沒往心裡去。可是」這一次要不是鎮東侯府偵知到了消息,鎮東侯夫人又出現得及時,這事情會是怎樣的結局?

    陳瑛究竟想幹什麼,還有那個悄悄進了一座尼庵的男人,是不是她猜測的那個人?

    躊躇了好一會兒,她便把手中的那張紙遞給了柳姑姑,淡淡地吩咐道:「燒了……

    別說陳瀾尚在孕期受不得煙火氣。就是從前,房間裡有地龍暖炕。也往往不用炭盆,因而這會柳姑姑接過東西來。愣了一愣方才快步走到一角的燭台上,竟是點燃了之後信手將信箋湊在了上頭,眼見那灰燼一絲一絲落在地面,最後完全燒沒了,她才鬆了一口氣,根本沒生出一絲一毫偷窺的念頭。做完了這些,外間就傳來了雲姑姑的聲音。

    「夫人,林御醫來了……得了內中應答,雲姑姑就挑了門簾先讓了身邊的兩人進來,這才跨過門檻,因笑道,「正巧我走到半路。莊媽媽送林御醫出來。聽說夫人身上不舒服,他們都嚇子一大跳,莊媽媽還埋怨了我好一會。」

    見林御醫行禮,又拿出診脈的小枕,讓陳瀾落了手,就細細診治了起來,莊媽媽也上前行了禮,這才說道:「真真是給嚇著,老太太這病才稍好一丁點,要是夫人再病子「老爺回來我掌什麼臉面去見人?林御醫就是有回春妙手,也禁不住咱們家這樣一直折騰。

    林御醫卻沒留心這話,細細診了兩隻手,拈著鬍鬚沉吟了好一陣子,這才站起身來退後一步,躬了躬身說:「夫人想必走動過怒。所以肝火有些旺盛,脾脈也不算最好口所幸還不曾動胎氣,但我不得不勸一聲,您如今非同往常,一定要自己珍重才是。」

    「多謝林御醫提醒。」陳瀾點點頭謝過,見林御醫沒說什麼別的,只是跟著雲姑姑到了外頭去另開藥方,她這才恢復了此前舒適的坐姿,一轉頭發現莊媽媽彷彿有些欲言又止。她就問道,「媽媽莫非是有什麼話要說麼?若有話就直說,不用顧忌,我剛剛是發過脾氣,可總不至於一而再再而三地動怒。…,儘管因為林御醫剛剛的診斷而才些遲疑,但陳瀾既這麼說了,莊媽媽思來想去,還是實話實說道:「夫人之前囑咐我的事,如今已經打探清楚了。來看老太太的那個丫頭從咱們府裡出去之後就一家人搬離了原先的居處,左鄰右舍都說是沒一點風聲,除了細軟,甚至連傢俱都不曾收拾。而且……據他們說,那家的媳婦咳嗽咳得昏天黑地,此前不知道用了什麼藥才好些,興許是癆病也不一定…………

    她一邊說一邊打量陳瀾的表情,見其雖是怒色盡顯」可吐氣吸氣了幾回,漸漸就恢復了鎮定,她不禁暗中佩服,頓了一頓又說道:「,所以剛剛林御醫來,我是反反覆覆確認了好幾回,老太太應該並未傳上那毛病,這一次只是尋常的風寒……

    「既然已經打探明白了,那就不可不防。這幾日你留心老太太的狀況,但使稍才不妥,立時就去太醫院。…,陳瀾再次深深吸了一。氣,隨即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事情不要瞞著叔全,派人去報信!算計到了家中老人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身為人子,這事情得由他去追查!…」

    「是,奴婢也是這麼想的……

    莊媽媽連忙應了一聲,自稱也不由自主地變了。見陳瀾沉默了下來,也並沒才其他的吩咐,她少不得告退了出去,到了外頭方才出了一頭冷汗,但更多的卻是恨得牙癢癢的。須知江氏對身邊人素來優厚,如今竟然遭到了這樣的暗算「這簡直是卑劣無恥到了極點!

    前腳莊媽媽才走沒多久,後腳雲姑姑就拿了藥方進來。陳瀾久病成醫,對藥理自然頗為熟悉。拿著方子過目了一回,就讓雲姑姑送林御醫走時,再送上兩段表裡。等到門簾再次落下,她瞇了瞇眼睛,就示意芸兒到外頭守著,又讓柳姑姑扶著自己到書桌前,由其伺候筆墨,須臾就寫好了一封書信。

    「夫人您這是要送去……,。」。」

    「送去鎮東侯府。…」陳瀾用蜜蠟封口後蓋上了自己的小印,就這麼遞給了柳姑姑,「親手交給鎮東侯夫人,而且不要忙著回來,請鎮東侯夫人看了信之後,給一個口信……

    當柳姑姑一番奔波,終於見到了鎮東侯夫人葉氏的時候,免不了悄悄打量著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貴婦。因而,當她瞥見葉氏展開信箋之後沒看多少就發出了一聲驚咦,心裡更是忍不住一陣訝異。只不過,那一絲表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到最後回復她的時候,葉氏的臉上赫然又是那種淡然可親。

    「勞煩柳姑姑特意跑這一趟了。就請回復楊夫人,說這件事情只管交給我,一定辦得漂漂亮亮,不會辜負了她這份心……

    這樣的答覆遠遠出乎柳姑姑此前的預料。不過她終究是歷練多年的人,躬身應下,絲毫沒有多問一個字就隨著之前引她來的那位葉媽媽告退了下去。而葉媽媽送人到了大門口,眼看人上了馬車,立時快步趕了回去,一進正房明間,發現夫人不在。她便匆匆直奔東屋。

    「夫人?…。

    「預備一下,隨我去見見之前帶回來的那個尼姑。…」

    「啊?夫人之前不是說,要好好熬她幾天,讓她起………」

    「此一時彼一時!…」葉氏隨手繫好了披風,又看著火盆中已經只剩下灰燼的那封信,「從前只聽說海寧縣主如何聰敏多智,終究只是道聽途說,如今才算是真正領教了。她既然已經給我出了這樣的計策。若是不能回敬得漂亮」豈不是讓人小覷了我鎮東侯府?要算計我們,他也得先付出相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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