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宋 第一卷 第396章 林教頭雪夜巡營
    第396章林教頭雪夜巡營

    第396章林教頭雪夜巡營

    處不處罰哨兵,為這事林沖猶豫了片刻。

    這種事要是孫立攤上,絕對會毫不猶豫下手處理,他是海州團練唯一的馬軍統制,底氣足,根本不擔心別人閒話;要是徐寧碰到這種事,大約會裝看不見——金槍班裡類似這樣值勤打瞌睡,躲藏到避風處的事情不少,大家都一樣的同僚,基本上都是官宦子弟,誰肯得罪人?再說,皇宮內苑,哪會有不開眼的毛賊跑這來偷東西。那地方真出了事,也是趙家子孫奪位起爭執,平常人躲都來不及,誰敢湊那熱鬧?

    這種事如果被張橫遇到了,這廝絕對會嚷嚷的全軍皆知,他會把全軍都喊起來,然後公開處置偷懶的士兵——對於身為海州軍官,這廝是最滿意的。想必這廝過去待過的登州水營,海州水軍的裝備更好,訓練更嚴格,而且待遇薪水都沒的說……這讓出身於梁山的張橫唯恐自己做事不認真,被人以為「匪性難除」,所以他對執行海州軍規最為熱心。

    如今,這種事讓林沖與上了,林沖猶豫片刻,終於決定命人招呼今夜的值星官……還好還好,值星官還算盡忠職守,待在自己的屋裡沒有偷懶。等他一頭霧水被喊來之後,林沖指著空無一人的哨位,下令:「查清楚今夜值勤哨兵,依律嚴懲。」

    隨即,不等值星官回話,林沖繼續前行。

    海州軍各項操典非常嚴格,觸犯各種紀律該怎麼處罰都有明文規定,「細者愈細,密者愈密,搖手舉足,輒有法禁」——這就是宋代立國時趙普與宋太祖所說的宋代基本國策:「政出於一,權歸於上,使一兵之籍,一財之源,一地之守,皆尊法守職而為之。百官不過執行規條而已,於是,從中央到地方,「上下相維,如身使臂,如臂使指」,達到空前集中和統一。

    所以,林也沖無需告訴軍官怎麼處罰,該怎麼處罰也不由他做主,操典上都寫著吶,他只要告訴值星官哨兵犯了什麼錯,必須處罰就行。

    果然,他走後不久,被驚醒的哨兵從避風處冒出來,訕笑著向自家鄰居、當夜值星官打招呼,並抱怨道:「三哥,這裡也不是前線,大夥兒待在通州軍軍營裡,那麼認真做什麼?咱海州昔日被這伙梁山水寇禍害的不輕,誰想到今日他們居然爬到我們頭上,真是……」

    「住嘴」,值星官厲聲喝斥:「誹謗上官,你還想再加一條罪狀?明明你錯了,這事說到總教頭那裡也說不過去,還敢亂說,你想找死?」

    停了片刻,值星官又補充說:「總教頭常說,一個平庸的規則勝過沒有規則;一個平庸的習慣勝過懶墮。咱們現在已經算上戰場了,你這樣做事不認真,會害死很多人——今**有理由懈怠,改日沒有理由,你是不是還要編個理由?今日若是放過你,改日是不是誰編個理由,都可以原諒?」

    這裡的爭吵已經吸引附近的游動哨,其實游動哨也偷懶了,只不過林沖只為殺雞給猴看,站在固定哨上等人喊來值星官,這給了其他哨兵一個改正機會。現在流動哨直慶幸自己運氣好,便站在一邊說風涼話:「你這廝,大家上了戰場,都在提著腦袋,你不拿大家的性命當回事,只顧自己快活避風,萬一上了戰場,遇到敵軍偷襲,哨兵都跟你學,我等還能會回家嗎?。」

    這話說完,游動哨立刻被這話嚇了一跳,趕緊擦著冷汗,懺悔式的說:「是呀,如今等於上了戰場,這時候不認真,難道等敵軍摸到跟前,才沒有理由不認真?」

    林衝在前方慢慢走著,側耳傾聽後面的議論,心裡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時穿把海州團練教導的很懂道理。講道理的人,犯了錯還可以挽救,不講道理,則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跟他們多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

    林沖繼續在營中巡視著,等到下一位值星官過來接任,他才覺得有膽倦意,轉身回到屋內安息。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林沖才被一陣嘈雜聲驚醒,他穿衣走出臥室,見到徐寧神情疲憊的領著一隊人入營,嘈雜聲正是他們發出的,只見一大群商人圍著他們吵嚷不停,徐寧與他的後勤軍官們顯得疲憊不堪有氣無力,見到林衝出現,徐寧只懶洋洋的打了個手勢,虛弱無力地說:「我忙了一夜,實在沒力氣說話,你和他們說……奶奶的,真比過去轉戰千里還辛苦。」

    林沖板起臉,沖那群商人呵斥道:「軍營之內,禁止喧嘩。」

    商人們愣了一下,正在這時,時穿走了出來,徐寧乘機向時穿拱了拱手,二話不說,竄向自己的臥室,商人們彷彿這才發覺自己只顧尾隨,不知不覺中已不慎闖入軍營。商人們立刻驚慌起來,東張西望地想尋找出路,時穿趕上去招呼:「幾位不要慌,一個個跟我來,林統制,讓參謀組再派幾個輪班的會計來……」

    說話間,一隊隊民夫肩扛車推的湧進軍營,這些民夫大約是徐寧從船上帶來的,基本上攜帶的是船上物資。可能被商人擠到一邊,現在才得以進入軍營——按命令,船上的貨物卸空以後,將裝載一批通州商貨返回海州,而後,拔頭水軍再運送一批補給物資,順便把那位遲遲不上任的團練使大人也帶過來。

    這批闖入軍營的商人,就是來預定拔頭水軍返回艙位的……

    時穿接過手後,商人將目標轉向了這位錦繡街的最大股東,還是這位交易所大股東好打交道,能充分理解商人的需求,而且說話不擺官架子……

    接下來整整一天,整座軍營都像一個大倉庫,戰船上的貨物不斷的卸載下來,不斷有預約好艙位的商人興沖沖跑出去……當然,他們最喜歡僱傭海州軍攜帶的這批隨軍民夫——幹活賣力不說,最重要的是熟悉如何裝載快帆船上的貨物。

    中午時分,施家派來的人手到了,順便帶來的當地官府的相關駐軍許可批文,剛來得及坐在飯桌上的林沖胡亂吃了幾口,又跟著時穿前往劃撥給海州軍的臨時水寨,等履行了接管手續後,林衝開始忙著調撥人手過來修繕水寨。等下午時分,施軍監許諾的兩千名通州丁壯陸陸續續到位。

    這幾千人一起動手,三五日後,那座臨時水寨被修繕一新,拔頭水軍立刻揚帆回轉海州,而留在通州的海州軍官部隊則忙著搬遷——直到方臘被剿滅前,這座水寨便歸屬海州軍了。

    因為目前是大冬天不好施工,水寨的修繕都是用木料臨時湊合的,將外牆加上一層原木板,重新整修一番後,牆上掛張軍毯擋風,勉強可以住人了,好在海州暫時宿營設備是按野外狀況配置的,這種裝備雖然應付不了北方大雪風飛狀況下的野外宿營,但住在木屋裡,哪怕屋子再簡陋,還算是舒適的。

    十一月中,通州開始飄起大雪,大雪連續下了五日,等到全軍搬入水寨,大家都安定下來,時穿偶爾在巡夜的時候,還見到林沖扛著長槍,滿身雪花的四處巡視,他常常調侃說:「這大概就是林教頭雪夜……雪夜那什麼,……啊」

    不記得《水滸傳》上,林衝刺配的草料場是不是位於通州,似乎宋江刺配是在南方的潯陽,但看林沖滿身風雪,還提著長槍四處查看,時穿總有股還原歷史的惡趣,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林沖感覺不到時穿的幽默,這段日子以來,孫立總嚷嚷害怕戰馬凍壞,纏著時穿要求給戰馬配置馬衣,剩下的時間就圍著他幾十匹寶貝戰馬操心,徐寧剛加入海州團練不久,各項制度都不熟悉,在指望兄弟們幫忙之餘,夜裡都點著燈瘋狂惡補操典條令。林沖又要訓練新人,又要關心長槍手換裝火槍問題,還要忙著指點徐寧,每天只能睡兩三小時,站著也瞌睡的林沖,已經沒力氣反駁時穿的調笑了,只是偶爾閒下來,他腦海裡轉一轉時穿的話,覺得很納悶,我怎麼成教頭了,我明明是統制,對方才是教頭才對呀?

    第六日,雪停了。

    時穿早上出門,見到雪後陽光明朗,馬上下令全體士兵放假一日。林沖才一睜眼聽到這消息,立刻又倒頭大睡。這一覺睡到中午,才神清氣爽的走出臥室,借洗漱的功夫,順便問了一下其他人的情況:聽說孫立終於如願以償的從時穿手裡摳出一筆錢來,今天雪一停,就興致沖沖的上街,去定制馬衣了。

    而徐寧經過這段時間的忙亂,也終於摸出來點門道——海州凡事都有操典存在,他作為軍需官,只要把命令佈置下去,自然有參謀班子幫著執行,不必凡事都親自上手。如此一來,徐寧終於體會到操典的好處,他把今天把該幹的事都佈置下去,立刻帶著自己的小伴當清風趕去城中,說是打算約城中的粉頭喝酒吟詩,好好休閒一下。

    至於時穿……那就更不用想了,這幾天來他忙著出清隨船攜帶的貨物,在當地購買補給物資,訂購各種新裝備,也是每天一睜眼,就跑的不見影子。

    林沖叫過來知州軍官,問清士兵的軍械都已經入庫,大多數士兵已經進城尋歡,各級崗哨以及值班人員都已安排妥當……他想了想,又吩咐:「碼頭上停的船要看護好,如果河水有結冰的徵兆,立刻把船拖上岸來,免得凍毀了船。」

    這座臨時水寨重新加修了一道長長的、伸入江心的棧橋,以便停靠大型戰船。水寨與棧橋形成的背風泊位,停泊著三十艘新式海鰍船——也就是明輪輪槳船。這些船相當於宋代的快速突擊艇,船身兩側的輪槳雖然不大,但採用了流體動力學設計,青銅打制葉片讓它的動能損耗降到了最低,一組海鰍船隻需兩個人就可以操縱,兩側明輪既可以單獨運行也可以聯動,船頭船尾各自架設兩門六磅魚炮,以保證其充足的遠程攻擊力,這是掩護海州軍渡江的重要工具。

    這些船,當初是繫在拔頭水軍戰船後,一路拖入長江中的。林衝出身梁山水寇,自然知道戰船維護的訣竅。他吩咐過後,看見後勤軍官答應的痛快,但他依然不放心,又親自去江邊查看了江水的情況,覺得雪後江水沒有結冰的危險,這才肯罷休。

    接下來林沖顯得無所世事,多年流竄生涯讓他習慣了忙碌。今天睡足了覺,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幹什麼好了。

    找人喝個酒吧——海州軍雖然給士兵發酒,但軍營裡頭卻禁止聚眾飲酒。

    看來,只能學徐寧了。

    林沖也叫上自己的伴當,再帶上兩名隨從,漫步走出軍營。

    這個時候,小小的水寨附近已經成了集市,宋人經商的意識濃厚,一大群薪水豐厚的青壯年住進來,其龐大的購買力,立刻讓周圍百餘里的商販向這裡彙集起來——咱大宋的商人,可是敢堵住皇宮門口擺攤的,連一朝宰相都上下班要穿過陣陣叫賣聲,軍營門口更不用說了,更何況是團練軍營。

    林沖今天是一身便裝出門,他覺得很平易近人了,但他雖然是一身普通百姓的便裝,也依然帶著濃厚的海州風格,比如說今天下雪,林沖害怕踏雪走路,弄濕了鞋、凍壞了腳,他穿了一雙厚底的羊皮快靴。

    因為皮革是軍事物資,是禁椎品,所以大多數平民的靴子,靴面都是布質,即使偶爾用上皮料,其靴面也未必經過染色。唯有海州崔莊作坊出產的靴子,機器縫製的針腳均勻、嚴密、厚實,靴子邊帶有裝飾性的金鈕袢,可以綁鞋帶也可以釘扣子,而靴面則染出各種顏色,用鞋蠟刷的亮晶晶的,蒼蠅蚊子落在上面都會滑斷腿。

    除了特別的靴子,林沖還穿了一身青衫——可這身青衫不是麻質的,是吉貝棉,也就是由現在被稱為「棉花」的東西,紡織印染而成,印染出的那種湖藍色,也被稱為「海州藍」,其價格堪比絲綢——按現在的話說,這種藍是一種藍黑色,學名稱之為「普魯士藍」。

    時穿最近準備給全軍配置高檔范陽帽,防風防雨,便於火槍手操作,於是,海州軍原來配置的圓頂騎士帽就成了「便帽」,林沖頭上就扣著這樣一頂盔帽,皮頂麻布襯,一看就知道歸屬。因天氣寒冷,他身上還披了一件輕裘,這件輕裘填充了薄薄一層鴨絨,並混雜了一點點羊絨。整個披風表面,為了固定鴨絨與羊,絨縫成了一個個格子,而後在披風邊緣供上一層狐狸毛——這層狐狸毛也是加工的,染成均勻的白色,整個人往外一站顯得很精神。

    所以,自認為低調的林沖剛在寨外一站,馬上就有幾個人湊了過來,無數小商小販提著各種野味或者零食向林沖慇勤兜售,幾位兩手空空的商人則向林沖搭訕:「管軍,這上面寫的東西,啊,咱們該與誰聯絡?」

    林沖扭頭一看,樂了。

    只見水寨邊掛著十來張幅招牌、酒幌大小的木牌,木牌上標注著各類商品名,有的商品上畫了道橫槓,大約這是銷售一空的商品;更有一張招牌上寫了無數行字,上面的數行字已經畫上橫線表示作廢,最下面一行字開頭幾句,與前面被劃去的句子完全相同,唯一變化的是日期數字,上面寫著:「十六日起航,尚剩餘艙位某某某。」

    林沖愣了一下,馬上想明白了,所謂「十六日」,指的是拔頭水軍再度來通州的日子。按計劃拔頭水軍抵達之後,會再裝運一批通州貨物返回海州,而後將最後的補給運來,再逆流而上護送海州雷火兵前往江寧府。

    因為拔頭水軍是戰船,航速快,不怕海盜搶劫也不怕官府抽檢,如今眼看年關快到了,有很多商人都打算搭上這班順風船,快速去海州一個往返,沒準還能搭海州的戰船返回,甚至來得及回家過年。

    對於海州團練如此明晃晃的拍賣艙位、公然走私行為,當地官員都在假裝看不見——沒辦法,這是一支團練隊伍,而且是異地團練,不歸通州管轄,他們是去參戰的,來回搬運軍械物資的時候,膽敢阻攔查驗的官差,即使被當場砍了,沒準還要攤上一個「延誤軍機」的罪名。

    更何況由於這支船隊大肆走私的行為,導致通州市面顯得非常活躍,商人們也不說別的,僅憑海州團練船速快這一優勢,哪怕海州的貨價與通州只相差一個銅板,那麼十來天的功夫,賺個來回,也值啊。

    嗯,海州拔頭水軍每次過來十二支戰船,一艘船裝運七八百料貨物,無論什麼貨物,只要每斤價格相差兩三個銅板,裝運一百料過去就是大賺,更何況海州現在儼然是貨物加工中心,新奇玩意出產不斷,回程的時候,隨便捎上一點貨物,乘新年賣出去,也是大賺。

    通州商人這一踴躍,通州市面立刻活躍起來,通州官員最近光是收市易稅就收到兩手發軟,那麼,既然通州水軍這麼做,不歸他們管,誰又願意跟錢過不去?故此,海州軍最近做事越來越不避諱,整個通州的商人都知道這裡出售艙位,便絡繹不絕的趕來此處,遺憾的是:剩餘的艙位越來越少,大約再過幾日,這張告示牌上最後一句話是:艙位已滿,恕不接待。

    也許到了那時,倒賣艙位也能賺錢。

    林沖站在那裡想了想,想通了這個道理,也不覺得寨門口掛的牌子觸目戳眼——他的薪水都是時穿這樣一點一滴賺出來的,對這些商人……哦,是金主,一定要和善。

    第396章林教頭雪夜巡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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