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宋 第一卷 第377章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第377章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第377章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梁山眾頭領一陣沉默,稍傾,宋江當先頌曰:「存,吾順事;歿,吾寧也。」

    活著,我順應這個時代;死亡,對我來說是一種安寧,是一種解脫。活著時對「富貴福澤」、「貧賤憂戚」均以平常心處之,充分實現人生價值;面對死亡則一派平靜自然,體現出對生命完成的大歡喜。

    這話不是宋江先說的,宋江說這話也不是天性涼薄——這句話是宋代「五賢」之一,關學創始人張載所說。而這種說法基本體現了宋人對待死亡的灑脫,故而成為宋人的主流觀念。

    張載是真正的大儒——一名由僕人自學成才而成就的大儒,所以他的儒學觀念中,自然帶有一種看穿世情的瀟灑。

    張載的父親曾是涪州(今重慶市涪陵區)知州張迪,後來其父在涪州任上病故,十五歲的張載和五歲的張戩與母親,護送父柩越巴山,奔漢中,出斜谷行至郿縣橫渠,因路資不足加之前方發生戰亂,無力返回故里開封,遂將父安葬於橫渠南大振谷迷狐嶺上,全家也就定居於此。

    按理說張載也曾是省長公子、正宗的「官二代」,可是宋代是個階層活躍的時代,即便是省長公子,沒錢了照樣要去打工——張載扶靈柩一路往家趕路,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不會中途停下腳步,把父親安葬在郿縣橫渠。為了養活年幼的弟弟與寡母,張載便去做僕人賺錢。而宋代的僕人都是工薪階層,沒有明清時代所謂「賣身奴僕」的說法,所以張載做僕人打工掙錢,並不丟人。

    僕人這一職業,張載做了二十一年,直到他三十六歲,弟弟成年了,張載才出去參加科舉……其後他創立的理學分支——「關學」,號「橫渠先生」。

    「存,吾順事;歿,吾寧也。」梁山頭領齊聲跟著宋江唱頌:「索超兄弟,一路走好」

    略等了一會兒,等到大家都消化了悲哀,宋江大聲下令:「出擊,衝出海口。」

    「衝出海口——」梁山好漢齊聲吶喊,水軍頭領開始紛紛登船。

    海川碼頭跟所有江河湖海的碼頭一樣,即使外面的水域很寬括,但為了防備漲潮退潮時的水浪沖擊,以及颱風季節的巨*颶風,泊船區域基本修建在海灣深處,而且還要修建的長長的、深入海中的防泊提,以減緩海浪的勢頭。因此,此處的海港也同平常港口一樣,只留下一條狹窄的通道方便船隻的進出,其餘的地方都有長堤圍起來——這個通道口如果開的大了,海浪直接灌湧,那就起不到減弱浪擊的作用。

    梁山好漢們順著狹窄的通道口,慢慢地將船駛出,並開始在泊船區前方稍空曠的水域整理隊形,時穿給梁山好漢們留下的空地並不大,加上梁山好漢們為了避免再度碰撞,將船隻距離拉得很開,故此,梁山好漢一次只排開了三十餘艘船隻——但這就夠了。

    梁山好漢中的水軍統領混江龍李海(《水滸傳》中作李俊)、浪裡百跳張順、立地太歲阮通(水滸傳做阮小五)、短命二郎阮進(《水滸傳》中作阮小二)、火船工張岑領著從左斜街駛出的船隻,匯合一丈青張橫從右斜街駛出海船後,由火船工張岑操船當先,操縱著幾隻堆滿柴草的小船,吶喊著向港外駛去。

    海灣口,時穿目光穿透了衝出來的火船,向防波堤望去,在那片長堤上的天空,海鷗不知下面即將變成火海與血泊,依舊展開白色的翅膀、無憂無慮的在水天一色的蔚藍上,發出一聲聲嘎嘎的鳴叫,此時,燒了一下午的吊塔吊桿等等,發出的火焰已變得有氣無力。煙霧變淡,可以望見左斜街泊位上,梁山士兵正在整隊上船,依舊留在陸地上的梁山好漢們,繼續隔著殘火與李彥的部隊對射,不過,雙方的交戰都是靜默無聲的,包括登船的士卒也在無聲而有序地登船。

    時穿皺著眉頭下令:「裝填,火炮準備射擊。」

    這時,火船工張岑已衝到了灣口,隨著他一聲令下,火船點火了,只見風助火勢,大火呼呼的燃燒著順著海流向外飄來,隨後,火船上只留一位船員繼續掌舵,其餘的人紛紛跳海,海中浮動著百餘顆腦袋,一起向友船游動。緊接著,梁山泊其餘船則發出震天吶喊,彷彿在用嗓門給同伴鼓勁。

    海風狂吹之下,火船移動很快,筆直地衝著時穿的四艘快帆船衝來。

    時穿稍稍等了一會兒,招呼快帆船船長上指揮台,下令:「現在由你接過指揮權,按照我們預先演習過的陣容,反覆巡航,我下到底艙,指揮開炮——記住,你只要按照操典嚴格執行航行路線就行,不要讓對方打亂了陣型。」

    快帆船船長挺身相應:「教頭放心,我一定嚴格執行操典。」

    時穿以拳擊胸,大聲說:「現在,我移交指揮權。」

    船長大聲回應:「現在,我接過指揮權」

    雙方相互敬禮之後,時穿走下指揮台,快帆船船長上位後,立刻下令:「炮窗全開,全艦進入射擊位置,炮位指揮權——移交防禦(使)」

    時穿鞠躬接令,而後,在隨船大將詫異的目光下,轉身走下船艙。

    這四艘快帆船是時穿親手訓練出來的……好吧,是他的一個時空分身,手把手教出來的。這幾艘船是武裝商船,但必要時搖身一變就能變成戰船。船上的船員,一部分來自碼頭上僱傭的熟練水手,一部分來自花膀子的親屬,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年輕,極端的年輕。

    時穿從兩年前就開始訓練這些人,先教授這些人掌握三角函數知識,手把手教授這些人識字,教授這些人熟悉軟帆船的操作。他是按照士官生的標準教導這些人的,這一點他也反覆告訴了船員,正是在「有一天我也能指揮一條船」的期望下,船員們學的很努力,以至於長久以來,在錦繡街的路燈下捧書閱讀已經成了碼頭一景——那些貧寒學子家裡點不起燈燭,乾脆湊在錦繡街徹夜不息的路燈前苦讀,以期盡早掌握時穿所教授的知識。

    時穿一直以為:存在的東西必然有其道理。所以他沒有時間自創一套航海標準,直當然,也沒有時間去試驗這套標準的正確與否。與此同時,他希望自己能批量化製造成熟的航海人才,而他也知道,與其期待自己手下都是天才,還不如指望自己制定一個好的制度,讓庸才照本宣章也勝任工作。

    於是,他乾脆生搬硬套了現實世界行之有效的那一套大帆船操典,並把他們製成自己的航海操典,讓船員貫徹執行——好制度,比天才更重要

    兩年以來,船員們一邊學習新知識,一邊熟悉軟帆船,順便利用快帆船的高速度做一點短途貿易——主要是維持海州與京城的航線,如今他們三角函數學得怎樣還不知道,但操縱戰船靈活轉向,保持編隊航行、以及測量自己的位置,這些都是熟練活,哪怕他們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練得手熟而已,也足夠應付碼頭區的水文狀況。

    所以時穿現在不擔心戰船的操控問題,他擔心的是艦載火炮能否發揮作用。

    當然,兩年來,快帆船炮手每天也在不斷練習裝填、測距等等,偶爾也開炮試驗一下自己的練習效果,但真正的實戰卻不曾有過,畢竟這片海域以前被海公子把持著,而且這是對日貿易的繁忙航線,海商們絕不容許有人打攪這片海域的安全,所以在這條航線上,海盜的毛都找不到,怎麼練習實彈炮擊?

    火炮這玩意不比操船帆,弄不好要死人的,時穿擔心他們由於缺乏訓練導致失誤,所以乾脆將艙面指揮適宜全交給副手,自己下到艙裡親自指揮火炮。

    果然,等他進入艙中,之間艙室內一片混亂,各炮位炮手慌得不知該做什麼,過度的緊張讓他們肌肉僵硬,平常熟練的裝填動作都出了問題,很多人死硬的搬動炮口,意圖讓炮口轉個方向,以便適合裝填……

    「全體都有——立正」炮艙指揮官見到時穿到來,一聲吆喝。多年以來養成的條件反射,立刻讓士兵們觸電般跳起,原地站的筆直。

    時穿站在原地回了一個軍禮,而後緩慢而堅決的喝令:「裝填第一步驟——」

    炮手們站在原地,身子挺得筆直,背誦:「解除炮身固定設備」

    「照著做」,原來的炮艙指揮官大喊:「一邊做一邊大聲複述步驟」

    炮手們機械地喊著:「……清洗炮膛,根據射程確定裝藥量,填裝火藥,填裝……」

    人在恐慌時,大聲把自己動作喊出來,果然能舒緩情緒。炮手們這會兒的動作雖然機械與呆板,卻不再慌亂與茫然。

    海上炮擊跟陸地上炮戰不一樣,在計算機、光學測距儀出現之前,基本上不存在瞄準的需求。

    大帆船時代,大多數炮位都在船腹之中,船腹內空間狹小,到處都是炮彈火藥,這時候使用活動式炮架,雖然可以讓炮口小幅度仰抬而延伸射程,但活動式炮架比不上固定式安全,一旦反覆炮擊,炮架活動部位損壞或者鬆脫,強大的後坐力會讓炮架炮身在船腹內飛舞,造成不必要的損傷。

    更況且,海面上波濤起伏的,浪峰與浪谷之間相差半米,已經算「平靜的海面」了——而這種相差將造成炮位落差至少有半米高低,這種誤差使得任何精確瞄準的努力都成了笑話,所以直到二十一世紀的海上炮戰,所依靠的還是由計算機計算出來的「矩形火力方陣」來覆蓋對方艦船所在區域。

    知道海上艦炮的發展方向,時穿並沒有在瞄準技術上多費工夫——海面上沒有參照物,沒有光學瞄準儀在手,大家還是樸樸實實的採用「抵近射擊技術」更實用。所以時穿整頓好船腹內的秩序後,讓各個炮長回到自己的戰鬥位置,而後透過懸窗口,觀察著對面火船的距離與速度。

    覺得位置恰當了,時穿大聲發令:「一號炮,開火。」

    一號位炮長立刻大聲重複時穿的命令:「一號炮,開火」

    話音剛落,他從旁邊的火爐上抽出一根燒紅的火籤子,很很的紮在火炮的火藥池上,又閃電般的鬆開了手。

    「轟隆」一聲,炮口冒出一團火光。

    很好很好,能把火炮打響,這就是進步——這是火炮第一次運用到軍事戰場上。

    緊接著,隨著炮聲,一團濃烈的白色硝煙噴出了炮口,強大的後坐力將炮身推離炮窗,順著斜坡形的緩衝軌道滑動著……隨即,跑組的裝填手立刻拿出長柄毛刷,蘸著水伸進了炮膛,熾熱的炮膛發出吱的一聲,裝填手快速的抽出毛刷,又蘸了點桐油,將毛刷伸進炮膛。

    這次,炮膛依舊發出吱的一聲,等裝填手抽出毛刷後,輔助炮手立刻將棉紙包裹的整包定裝火藥填進炮膛,一眨眼的工夫,裝填手已扔下了毛刷,跟著輔助炮手後面,將一片毛氈填進火藥包後面,然後用鏜棍夯實火藥……接下來,輔助炮手向炮膛內填進一枚鐵彈,裝填手再度用毛氈塞緊炮膛固定炮彈,並夯實膛中的火藥。

    一號炮位忙碌這些的時候,二號三號炮位相繼開火……等一號炮位重新推動火炮,讓炮口再度伸出炮窗,並大聲匯報「一號炮復位「後不久,二號炮、三號炮也相繼喊起來「復位」聲。

    隨即,時穿下令:「一號炮,開火。」

    快帆船隻安裝了五門炮……當然,它最終炮位有十二座,可現在還不是全部安裝火炮的好時機。

    透過舷窗可以看到,這一艘戰艦的炮擊並不準確,但三艘戰艦,總共十五門九磅火炮封鎖這狹小的港灣出口,炮火連綿不斷的,居然打出了彈幕效果,只見一枚炮彈落入海中,掀起一根根海水製作的水柱,往往這根水柱還沒有消融,海面上另一根水柱拔地而起,此起彼伏的,一根根水柱讓狹小的港灣出口變成水柱的森林。

    梁山泊水軍的縱火船,就在這水柱森林中艱難跋涉,他們的船隻小,這時代又沒有白磷作為縱火物,沖天而起的水柱,如果還沒有掀翻縱火船的話,落下去的大浪會從船頭粉刷到船尾,柴草等縱火物一旦被水打濕就,幾乎無法被引燃。

    片刻過後,港灣區內全是船底朝上,倒扣在海面上的縱火船,海面上散落的柴草、碎裂的船板,斷裂的桅桿,以及冒著餘燼、飄著青煙的船帆,海面上出現無數湧動的人頭,他們聲嘶力竭的喊叫,在霹靂般的炮聲中尋找著落水同伴,尋找著殘肢斷臂與浮屍。

    三艘戰艦十五門炮依次炮擊完畢,時穿的艦隊像一隻驕傲的公雞一樣,孤獨地在港灣出海口、傲慢的扭動著龐大的身軀,緩緩離開炮擊位置。碼頭區,宋江等梁山將領從炮擊開始就目瞪口呆,一直張大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等炮擊結束,軍師吳加亮(水滸傳做『吳用』)仰天長歎:「咱們,衝不出去了。」

    如今的十二指揮使副頭領,鐵鞭孫立也附和說:「唉……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非鬼神之能,豈能擊退他們。」

    大刀關必勝(水滸傳做『關勝』)也感慨:「禁軍當中也有火器,可是能把火器使得如此鬼神莫測,霹靂火真名不虛傳,看來天不助我,這海州就是我等葬身之地。」

    宋江沮喪的點點頭,說:「我等縱橫南北十多年,看來是小看了天下英雄,今日被困海州……天意啊天意」

    這個時候,碼頭區的喊殺聲再度高漲起來。

    當初炮擊開始的時候,李彥率領的大將也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以及滔天的彈幕水柱掀起巨變所震驚,他們稍稍停止了攻擊,但炮擊停止後,他們被這場炮戰激勵的勇氣倍增,越發狂熱的攻擊起來——這時候,剛好宋江擔心李逵的殘暴進一步惹怒大將,他將李逵調至泊位區,沒有李逵存在,楊志顯得三心二意,一個疏忽下,那群盜賊剋星突過火牆,並在火牆另一方站住腳。

    這時候,即使諸葛復生,孫武再世,也無法挽回局面了——大將們的增援源源不斷,誰都看出戰鬥進入最後階段,該是分糖果搶功勞的時候了,三五百名大將一起越過火牆,隨後跟來的團練兵將大火撲滅,使得大將們的增援暢通無阻,梁山泊好漢的防區被步步壓縮,只好退到了防波堤上。

    經過剛才那輪炮擊,梁山好漢出海的船都停在泊位區內,再沒有一隻船敢繼續下水,游水過來的樑上水軍頭領、浪裡白跳張順、火船工張岑、短命二郎阮進(阮小二)、立地太歲阮通(阮小五)、一丈青海賊張橫,渾身濕漉漉的爬上岸來,這幾人髮髻亂了,皮肉的傷口在海水的浸泡下,像嬰兒嘴唇一般翻弄著紅嫩的口子……

    第377章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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