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 正文 逐一
    元興城。

    久違的都成繁華,久違的萬闕宮城。

    闊別的飛角流簷,闊別的雕樑畫棟。

    元興畢竟是元興,佔著中原天下傳承了千年的文明之利,佔著帝王家百餘載的龍氣惠庇,當熱不讓做就了天下第一城,享盡天下人的追慕嚮往,驚歎臣服。

    取喬三娘的藥粉使臉、頸、手盡作土黃之色,削樑上君的鬍鬚沾上眉額製成兩道虯結粗眉,眼臉飾成腫,唇色如醬,頂著如此一張面孔,負著羲國南院大王特使身份,樊隱岳

    重回元興城。下榻驛館以,三日小宴,五日大宴,邀約未斷,她細品著一出出細苛微求的講究,旁觀著一幕幕炫耀奢華的排場,心境平若秋湖。

    她曾如此渴望回到這裡,回到這個***了她想拉著的同沉地獄者的地方,夢中預演過百餘回,每一回都心焦若渴,幾不能待。當真回了,反而僅是平靜。

    哪怕,與她面面相對的,是生她的另一人。

    「樊特使代羲國南院大王為我天歷太后祝壽而,路長途乏,舟車勞頓,本王敬樊特使。」良親王柳遠州高舉觥籌,盛盡地主之誼。

    「良親王客氣。南院大王那個不能親至貴國恭貴國太后萬壽,在下不過是王爺跟前跑腿的,竟能得您厚待,實在是惶恐,惶恐道極點呢。」

    七年。她與良親王大人有七年未見。七年歲月,令天歷皇朝第一美男子失去了清純的最後一抹關顧,額頭刻烙除了深深紋路,兩鬢參差,頰骨高聳。尚不曾生改變的,是雍

    容顯赫的皇家氣度。

    不過,不急。歲月奪不去的,她會代之。

    「良親王,聽我家我王爺說,他與您還有一段淵源,幾乎就做成了親戚,是罷?」

    柳遠州頷,笑道:「說得是。若非本王的女兒福薄,還當真便成了親戚。」

    「令女福薄,我家王爺卻意深情重。這一次命小的之前,還特地叮囑要到令嬡墓前上一炷香,也算對那位無緣的南院大王側妃小寄哀思,不知良親王能否如我家王爺所願?」

    「這……」柳遠州笑顏不改。「小女未***婦,不曾及笄,殞於閨中,按我天歷皇朝規例,無法安入祖墳。小女墳塋落在荒僻之地,特使要去,只怕不便。」

    「意即,良親王不想在下前去打擾令嬡安寧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願特使勞累,小女所葬之地實在不宜前往。」

    「也是呢,令嬡以公主之尊落土荒僻之地,在天之靈只怕難得安寧。小的去了,萬一被令嬡誤認成了冤家對頭,擾得在下夜夜惡夢,豈不冤枉?」

    柳遠州面色未僵,手中觥杯以不輕不重之力落在酒案之上,沉聲道:「樊特使,本王敬你為一國特使,自覺並無失禮之處,閣下不覺拿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人說笑,有失厚道?」

    是麼?樊隱岳倒不覺得。

    一個上了皇家金冊的公主不可能無故消亡,必定有人替她以正常的意外死去,死去者頂柳夕月之名入土,算得上因她而歿。她這位本尊實心想要前去拜祭一回,有何不對?奈

    何,人不成全。

    「這麼說,是在下失禮了?在下賠禮。」她起身,一揖到底。

    這一禮,是她為人女者的禮節,無法削骨還父,以此為結。過往一切,茲始結算。

    「良親王,在下還有事相求,請您通融。」

    「特使請講。」

    「在下姓樊,與元興樊家同出一脈。在下聽說樊家因開罪良親王已落得家敗人稀,不知他們到底是在何處開罪了王爺?」

    樊家?樊姓並不多見,京城內能開罪到皇族的……柳遠州眸光一定,「特使是樊家人?」

    「樊家第十五代孫。」

    「你所求之事是……」

    「釋放關在獄中已有數載的樊家人。」

    「樊家人入獄與本王無關。」

    「在下相信。但若不是開罪王爺,令得樊家失去傳承了百年的名望,也不至於虎落平川遭犬欺。」

    柳遠州擰眉,凝視眼前貌不驚人的異國特使,「特使此一遭出使我天歷皇朝,是為了救樊家?」

    「良親王哪裡話?在線是為了替我家王爺恭賀貴國太后壽辰而。」

    「你以為打折一個南院大王的名號,就可以在我天歷皇朝為所欲為麼?」

    「在下無意為所欲為。唯求王爺動一根手指,赦了樊家人。」

    這特使有恭貌,無恭心,有求語,無求聲。柳遠州豈能容忍如此輕怠?冷哂,「若本王不允,特使又能做些什麼呢?」

    樊隱岳莞爾,「良親王還有一位正室所處的女兒罷?」

    柳遠州眉聚成巒,瞇眸冷睨。

    「令嬡雙十年華,仍待字閨中,在貴國年紀是有些大了,在羲國卻仍算妙齡。在下給令嬡說一本親事如何?我羲國北院大王,良親王可曾聽說過?」

    柳遠州面色生變。身為貴族,又乃重臣,異軍突起的羲國始終在關注範疇,其上層權貴簡況皆登6有冊。這北院大王也曾與南院權勢頡頑,因屢釀是非,兵權被褫,其人性好

    漁色,府內廣納自天下各處搜集的女子無數……小小特使,竟敢以此威脅?

    「你似乎忘了你腳下的土地屬於何處,本王提醒特使,伸在異國他鄉,難免水土不服,突生異症不治也不是沒有的事,還是小心病從口入。」

    「良親王言之有禮。」樊隱岳拱手。「也好看,為我家王爺的大事送去一個借口,在下尚算死得其所。」

    「憑你一個小小特使,也想撼動軍國大事?」

    樊隱岳輕笑,「不試試,又怎麼知道?」

    見良親王臉色越難看,她越緩聲慢語,「不如就此說定了,趕明兒得貴國金殿,在下即以羲國南院大王又攝政叔王名義代北院大王向令嬡求親,相信貴國天子應該很樂玉

    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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