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第一卷 第一章 入夢
    金兵犯境,千里長驅,偌大的國家,竟無一人可以替朕抵擋金兵;道君太上皇帝南巡,京城人心騷動,一日三驚。甚至有人傳言,道君將於東南復辟,內憂外困,朕心力交悴,已難。

    危難之際,李綱一肩擔國運,請朕勿棄宗廟,留守京城。國家能有今日,實賴李綱一人。因此,直至終老,朕不易李綱宰相之位,感激之情,須臾不敢忘懷。

    以一人而安天下者,李綱是也!

    ——《世祖高皇帝實錄》

    大宋靖康元年正月初三,夜色正濃,汴河上拉起一道長長的燈火,人聲嘈雜,亂做一團。衣著華麗的男男女女,渾不顧衛士的指揮,拼了命地往船上擠,似乎後面有惡狼在追!

    今年的冬天與往常的日子迥然不同,冬天不如往年那般寒冷,而今已是正月初三,本應該是最冷的日子,河水依然靜靜地流著,就連一星半點冰茬都看不到!

    碼頭上,大宋帝國皇帝趙桓望著從身邊滑過的船兒,渾身軟弱無力,心亂如麻。

    他剛剛登基不到十天,國家正面臨著巨大的災難,他可以依靠誰?自去年十二月三日開始,金國兵分兩路,一路南下包圍汴梁北部重鎮太原府,一路佔領山前諸鎮後,已經於今日開始搶渡黃河,也許明天就會打到東京城下。太上皇聽到前方兵敗的消息後,帶著妃嬪、王子、帝姬,南下避難。

    東京能不能守住?

    是去是留?

    「官家,童太尉說,他要護送太上皇南下,不能來見官家了。」一名小黃門急匆匆跑過來,低聲說道。

    「什麼?他竟敢抗旨?」趙桓厲聲喝道。

    大敵當前,趙桓原準備召見童貫,商議軍國大事,誰曾想他竟敢,竟敢……

    那名小黃門仗著膽子,怯生生地說「官家,童太尉過橋的時候,因為橋上的百姓堵住了去路,他下令放箭,死了很多人呢!」

    趙桓急怒攻心,一腳將小黃門踹倒在地,恨恨道「這個老閹狗,朕早晚要活剮了他。通知宰執,到福寧殿議事。」

    說罷,氣沖沖地坐上龍輦,起駕回宮。

    皇帝寢宮福寧殿內,燈火通明,趙桓與宰執連夜商議軍情。所謂宰執就是宰相和執政的合稱,大宋官制設宰相(太宰、少宰)兩名,而副宰相與樞密使、樞密副使統稱為執政。這些國之重臣商量來商量去,根本不能達成一致意見有的說皇帝陛下應赴西京洛陽,暫避敵鋒,徐圖再舉;有的說應該遣使求和,許給金國一些好處,也就是了;有的說應該南下襄陽,先穩固江南,再恢復江北。

    趙桓腦袋疼的厲害,似乎馬上就要爆炸了一般,依然強忍著,聽著宰執們的議論。

    這時,執事內侍進來稟報「官家,兵部侍郎、親征行營參謀官李綱求見?」

    「沒看到朕正與宰執議事?」趙桓怒道。

    內侍頭也不敢抬,聲音顫抖著說道「李綱大人說,有軍國大事求見。」

    趙桓不耐煩地擺擺手「叫他進來。」

    片刻,李綱搶進殿來,撩衣跪倒,朗聲奏道「臣聽說,宰執欲扈從陛下出京,以避金兵,若是陛下聽信他們的話,則京城失守、宗廟廢棄、社稷堪憂啊!況且,太上皇將江山社稷傳給陛下,必是認為陛下可以守住大宋基業,陛下又怎麼能輕易放棄呢?」

    李綱四十多歲,中等身材,面容清瘦,一雙三角眼,目光清澈而堅定,是朝廷上下公認的清正忠直之臣。

    而今聲音鑿鑿,如鍾似鐵,重重地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大殿內的氣氛愈發沉重。

    去年,趙桓能夠順利登上皇帝寶座,李綱是出了力的,趙桓心裡很是感激。今天,破例召見,而李綱一上來就是很難聽的一番話,趙桓並未發怒,只是沉吟不語。

    首輔丞相、太宰李邦彥道「京城豈可以守?」

    李綱振聲道「某請問丞相,天下城池可有比京城更堅固的嗎?而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盡在京城,捨此欲何往?如果能夠激勵將士,安定民心,上下同心,豈有不可守之理?」

    李邦彥無言以對,趙桓突然道「李愛卿平身。依愛卿之言,京城可守,誰可為將?」

    李綱振衣而起,道「國家以高官厚祿優待大臣,就是要用在非常之時。丞相李邦彥、張邦昌雖為文臣,未必通曉軍事,但是統領百官,身份貴重,讓他們指揮將士,以抗敵鋒,乃是他們份內之事!臣愚魯,請陛下明察。」

    李邦彥大怒,嘴邊的鬍子都立了起來,厲聲喝道「既然如此,難道你李綱就不能帶兵出戰嗎?」

    少宰張邦昌卻要鎮定得多,面色如常,彷彿正在討論的事情與自己沒有一點關係。

    李綱淡然一笑,躬身一禮,道「如果陛下不棄,令臣治兵,臣願意與京城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只是,臣人微官卑,恐怕難以服眾。」

    國家正值危難之秋,需要的就是象李綱這樣,不畏艱難,敢於任事的大臣啊!不知不覺之中,頭疼輕了一些,趙桓隨口問道「執政有何空缺?」

    張邦昌道「尚書右丞。」

    趙桓猛然想起來,原來的尚書右丞剛剛受命護送道君太上皇南下,便說道「升李綱為尚書右丞、親征行營使,節制京城兵馬,以抗金兵。」

    李綱跪倒謝恩,卻是了無喜色,申明國家艱難不敢有辭之意。

    趙桓又叮囑幾句,感覺頭昏腦張,手腳無力,吩咐宰執先下去休息,天明再來議事。片刻,空曠的大殿之內只剩他一人。他臥在龍榻之上,迷迷糊糊,不一會兒,竟已睡去了。

    趙桓緊緊拉住太上皇的衣服,苦苦哀求,可是太上皇還是走了,頭也不回的走了。太上皇到了江南,在蔡京、童貫等人的挑唆下,立他的三弟為皇帝,竟把他廢掉了。趙桓想見太上皇,守門禁軍的斧鉞閃爍著寒光,他叫天天不語,叫地地不應。回來後,他怎麼也找不到皇后和太子,他哭喊著,大殿內的內侍就如死了一般,冷眼旁觀,竟無一言。

    「刷」地一聲,眼前的景物全變了樣,這到底是在哪裡?

    碧藍的天空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亮晶晶的龐然大物,像一隻巨大的鳥兒,鋼鐵做成的鳥兒。趙桓癡癡地看著,冷不防一聲驚天巨響過後,鳥兒不見了,化為一個火球,宛如天火在燒。

    腦袋又開始疼了,炸裂一般,趙桓痛不欲生,飛身而起,照著柱子撞了上去,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死了,應該就是死了。他的魂兒悠悠蕩蕩,隨風而逝,不知何處是歸宿。不久他的靈魂與一個叫宋強的靈魂絞在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無分別。

    宋強生活在未來世界,因飛機失事而死,未來世界的東西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趙桓看不懂呀!宋強是家裡的獨生子,生活在一個叫地球的地方,是中國人。宋強喜歡玩遊戲,喜歡歷史。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愛好,最終成就了他的事業。宋強大學畢業後,成為一名遊戲軟件設計師。他主持設計了一款名字叫「靖康志」的遊戲,遊戲環境設定為東京汴梁城,起始時間為大宋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中國之所以落後,之所以挨打,完全是因為北宋末年靖康之變的緣故。正因為靖康之變,東京失陷,二帝被擄,宋朝遭受到巨大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無恥的趙構偏安江南,不思進取,致使當時處於世界最高點的中華文明,從頂峰滑落。時至今日,千年過去了,我們依然沒到達到祖宗曾經達到的高度,我們吶喊,我們憤怒,我們反思。宋徽宗趙佶、宋欽宗趙桓、宋高宗趙構,父子三人實為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萬死不足以贖其罪惡。」

    趙桓還保留著過往的記憶,聽到宋強的吶喊,直叫委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竟遭世人如此唾罵。

    通過宋強的眼睛,他看到了一幕人間最淒慘的情景。東京汴梁城失守,他和太上皇做了金人的俘虜,親王、帝姬、妃嬪、太子盡入賊手。許多女人,都是他的親人啊,不堪受辱,自殺身亡,其中就包括他的皇后。金兵離開之際,汴梁城被沖天大火所吞噬,百年繁華,剎那而逝。後來,他和父皇老死異鄉;女人們的命運更為淒慘!

    以漢族為主體的中華民族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恥辱!這到底是怎麼啦?難道,要朕來擔這千古罪名?不公平,這不公平啊!

    朕決不作亡國之君,朕決不當千古罪人!

    殺,殺盡金狗,殺啊!

    趙桓狂叫著醒來,忽然看到龍榻之下,人影綽綽。

    趙桓驚呼「誰,你是誰?」

    「官家,是臣妾啊!」

    聲音再熟悉不過,是皇后的聲音啊!

    趙桓再看,朱皇后坐在床下,捧心蹙眉,非常痛苦,不禁問道「皇后怎麼坐在地上?」

    朱皇后名叫朱雲蘿,溫柔賢淑,雍容大方,趙桓平日裡極為寵愛。這時,雲蘿掙扎著站起來,或許因為很疼的緣故,櫻桃一般的小嘴微微翹起,「嚶嚀」一聲,道「官家酣睡不醒,臣妾原本在身邊服侍,聽到您大聲喊叫,上前來問,孰料官家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腳,正踢在臣妾的心口上。哎呀,好疼啊!」

    趙桓見狀,煞是愛憐,起身將她擁在懷裡,道「小乖乖,不要離開朕,不要離開朕。」

    雲蘿俏臉燒霞,樣子嫵媚非常,看得趙桓慾火升騰,一隻手悄然劃進她的懷裡,攀上酥軟的山峰。雲蘿嬌笑不已,連聲告饒,趙桓又哪裡肯依,正欲翻身將美人壓在身下,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又昏了過去。

    暖融融的陽光偷偷地鑽進屋裡,沉香爐內的香已經燃盡,屋子裡香氣尚存,清清爽爽,若即若離,身在其間,好不愜意。

    趙桓伸了個懶腰,醒來後,看到雲蘿怔怔地望著他。趙桓睡得很沉,此刻心情不錯,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看什麼呢?難道朕的臉上長了花不成?」

    雲蘿伏到他的懷裡,兩行珠淚悠然滑落,道「官家,你終於醒了。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你知道嗎?太醫來看過,也說不出什麼來。宰執們急得什麼似的。官家,臣妾好怕,怕你就這麼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起來了。臣妾真的好怕啊!」

    趙桓心裡一酸,伸出手去,輕輕擦拭著清涼的淚水,突然靈光乍現,瞬間想起許多事來。那個奇怪的夢是怎麼回事情?靖康之變又是怎麼回事?二帝北遷,財帛女子盡入賊手,火燒東京?靖康元年正月初八夜間,金兵就要攻城了。今天是……?哎呀,大事不好!

    趙桓猛地將雲蘿推開,高聲喝道「來人!」

    守在殿外的內東頭供奉官裴誼跑進來,忙不迭地道「伺候官家!」

    「傳旨宰執、殿前都指揮使、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速來垂拱殿議事。」趙桓一刻也等不急了,自己穿著衣服,吩咐道。

    裴誼一邊吩咐人去傳旨,一邊命人進來伺候官家起床。趙桓叮囑皇后馬上準備行裝,汴梁城不能呆了,要先到西京洛陽,再作打算。然後,趙桓顧不得飢腸轆轆,直奔垂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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