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重欲 正文 第五十章 折竹聲(中)
    初晨最終是穿著銀狐皮裘回的門,而且在廣陵王府的歲月中,她再也沒有見過那件紫貂皮披風。

    彥信一進了風府的門,就四處張望,也不知在尋誰。直到要吃飯時方忍不住問初晨:「怎麼就是這幾個人?」初晨明知他是要尋蘇縝,卻故意裝著不知道,裝傻:「我們家就是這幾個人啊?不知爺是要尋誰?」

    彥信只得道:「就是你那大師兄啊,怎麼不見他?」他成年以後,和人單打獨鬥就少有吃這麼大虧的時候。

    初晨從結婚那日開始,就一直等著他問呢。這廝倒也能忍,硬是沒問過一次,直到今日方才問。她微微一笑,「蘇師兄啊,他是來觀禮的,婚禮結束,他自然回去了。」

    彥信目光炯炯地望著她,好奇的道:「你那師兄功夫挺好的。也不知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誰?師從何人?你跟他一定認識很多年了吧?我瞧著他挺關心你的。」

    「我五歲時,他就在我家裡了。不過在我十一歲的時候,他就離開了,前些日子才又來的。他是哪裡的人,我也不知道。」

    她說的這些好像什麼都說了,實際上又什麼都沒說。彥信眼光閃了閃,轉眼看見初蘊在一旁偷望他,忙堆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從袖裡摸出一根馬鞭來,對著初蘊招了招手,「初蘊,你來瞧,喜不喜歡這個?」他拉開那馬鞭來揮了揮,那馬鞭比常人用的稍細短些,正是孩子用的,鑲金嵌玉的,很是精緻。成功地吸引了初蘊的眼球,初蘊怯怯地偷瞟了風子瑛一眼,歡喜地咧嘴笑了笑,點點頭。初晨瞧著,怎麼也不是滋味,彥信那笑就像狐狸似的,也不知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彥信伸手拉過初蘊,和顏悅色的道:「姐夫有一匹漂亮的小馬,你想不想看?」初蘊還沒回答,王府跟來的下人便變戲法似的,從堂下牽出一匹漂亮的小白馬來,那馬全身白得沒有一根雜毛,體態優美流暢,配上和馬鞭配套的華貴鞍具,神氣極了。初蘊眼睛一亮,顧不上看風子瑛的臉色,一把就拉著彥信的手要出去看那馬。他十一歲,自小生長在崇尚武力騎射的北地,最愛的自然是這些東西,彥信這一招,果然是投其所好。

    風子瑛沉臉罵道:「沒規矩!」又回頭對彥信道:「犬兒無狀,還請王爺見諒。」

    彥信笑瞇瞇的:「岳父大人見外了。咱們是自家人,不講這些虛禮。初蘊,也是我的小弟弟呢。對了,初蘊聰明伶俐,正是一塊璞玉,只要好好琢磨,將來必會大放光彩。小婿與北地的廖先生還有些交情,不知岳父大人可有意讓初蘊拜到他門下?」廖先生,名知儀,字端叔,乃是有名的名士,他門下輕易不收弟子,管教弟子也極嚴格,但一旦入了他的門,便相當於貼上了此子有成的標籤——他門下出品的弟子品質是有保證的。與那聲恭恭敬敬的岳父大人比起來,顯然後者更得風子瑛的歡心。他正擔心初蘊在家中被綠綺夫人慣壞了,一聽說有機會拜入廖先生的門下,那正是求之不得。況且廖先生就住在北地,離風家不遠,也可以滿足綠綺夫人的一片愛子之心。

    初蘊才不管大人的這些事情,高高興興地拿著那馬鞭,爬上馬鞍去試了試,心花怒放,恨不得馬上就騎著出去溜躂一圈。彥信笑瞇瞇的道:「初蘊若是喜歡,就與你了如何?今日已晚,明日姐夫再帶你出城去好好跑跑。」他多會為人著想啊,知道風子瑛管教嚴厲,不但給了馬,還連出城去玩的事情都搞定了。

    初蘊得償所願。恨不得大笑三聲。對這個王爺姐夫地好感那是與日俱增。連帶著看初晨這個愛管他地姐姐也順眼多了。破天荒地下馬對著彥信深深施了一禮。謝過不提。

    相比初蘊地興高采烈。初陽似乎對初晨沒有穿那件貂皮披風回門有些失望。情緒不高。彥信問風子瑛和綠綺夫人:「初陽地年紀已不小了。不知二老對他地前程可有什麼打算?」初陽地眼睛也明顯地亮了起來。最後。又是彥信說。男子漢嘛。不能只是讀死書。先去軍營裡吃吃苦。鍛煉一下意志。結交一下朋友。日後再謀其他。輕輕鬆鬆便讓風子瑛和綠綺夫人允了初陽去虎嘯營。彥信還親口許諾說過了年他就可以進虎嘯營。於是初陽也高興起來。

    飯後。彥信捧出了給其他人地大禮。綠綺夫人地是一套玉質罕見地首飾和來自北岐地美容聖品——雪蛤;風子瑛地是一套已絕版了地古籍。他年輕時好武。但沉痾多年。現只愛看書;初陽地是一把毫不起眼地。黑沉沉地弓。但明顯地。初陽見了這把弓。眼睛都放出光來。連連說太貴重了。想來也是一把名貴地弓。彥信帶著些謙虛說。他也喜歡打獵射箭。改日可以和他一起切磋切磋。於是。皆大歡喜。

    初晨冷眼旁觀。彥信此次不同以往。似乎在著意地討好她家裡地每一個人。就連綠綺夫人。也被他哄得似乎忘記了以往地恩怨。更別說風子瑛和她地兩個弟弟了。

    兩人一直在風府呆到晚上才回去。在此過程中。彥信是絕對地主角。初晨只是配角。她酸溜溜地道:「你倒是大方得很。」

    彥信笑嘻嘻地攬著她。「那不是你地面子嗎?沒關係呀。以後咱們生了孩子。再賺回來。」

    初晨粉臉微紅,輕輕啐了他一口,她哪是捨不得?只是看不慣他長袖善舞的樣子罷了。

    彥信似乎忘記了他那二十幾個姬妾,夜夜都守在初晨房裡,蜜意綿綿,給她最美的衣服穿,最好的首飾戴,最愛的東西吃。還特意建了個玻璃房,在裡面放了各種名貴的花草,支了軟榻,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帶著她在裡面曬太陽,晚上一起看星星;在大雪紛飛的時候,支了火盆,擺上一桌精緻的酒菜,二人或是彈琴吹簫,或是什麼也不做,單純看雪,當然也少不了做些夫妻間的運動。彥信對此樂此不疲,美其名曰:培養夫妻感情。也不知他從哪裡得來的這些奇思妙想,初晨開始時很不適應,一想到在這四處透明的地方做那種事,她就羞得抬不起頭,但心裡又有那麼幾分隱隱的期盼,覺得有人寵,有人陪的日子也是很不錯的。

    日子這樣一日日的飛快過去,轉眼到了新年,應瑞帝和冷後的旨意,彥信帶著初晨去宮中參加新年晚宴。二人俱都是按品大妝,初晨穿著那沉重的禮服對彥信道:「我最怕穿這個了,重的我挪不動步。」

    彥信壞笑:「你若是挪不動步,為夫抱著你走也是一樣的。」

    初晨啐了一口,作勢要去掐他。彥信握住她的手順勢將她往懷裡一帶,初晨也就猛地一撲,二人一起倒在地上,笑成一團。初晨伏在彥信胸上笑夠了,手撐著要起來,彥信緊緊摟住她的腰低聲道:「不要動!讓我再抱一會。」

    初晨白了他一眼,笑道:「你每天每夜都在抱,還抱不夠?」手腳並用要爬起來,只聽彥信道:「你再動,我不介意讓你重新穿一次衣服。」初晨看時,他眸色深沉的看著她,充滿了她再熟悉不過的渴望。便乖巧的伏在他身上,將臉貼在他胸前,彥信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啞聲道:「晨兒,我對你好不好?」

    初晨回頭一想,如果不去考慮更深層次的原因,這段時間他似乎確實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她每天都過得舒心極了,便道:「好。」彥信的胸膛溫暖寬闊,心跳強壯有力,她已經迷戀上這種感覺,她直覺自己就是中毒了。她一邊不停的提醒自己,彥信是一條色彩斑斕的蛇,看著很好看,貌似很溫柔,但冷不防咬你一口,卻是極其致命的。一邊又貪戀這種溫暖的感覺,心底深處只希望永遠都這樣才好。一時又在嘲笑自己真會麻痺自己,真會自我安慰。

    彥信半晌沒有說話,正當初晨以為他已睡過去的時候,他突然道:「那你願不願意對我好?」

    「我對你不好嗎?」初晨頑皮的揪著他頭髮,不依不饒。

    彥信低低的歎了口氣,又道:「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會不會難過?」

    「你做過的還少嗎?我要總是難過,豈不早就難過死了?」初晨笑著推開他,站起身整理衣服頭髮飾品。她不是不在乎別人對她的傷害,而是那些傷害太多,多得她不敢去想,不敢去記。只有深夜裡,在夢中,那些可怕的回憶和痛苦才會如滔天巨浪般排山倒海的侵襲而來,逼得她無處藏身。在新婚的這段時間裡,也不知為什麼她從來沒有再做過從前的那些噩夢。只是,這平靜也不知能維持多長的時間?初晨悵惘的歎了口氣:「時候不早了,快起來,要不然要誤了時辰了。」

    彥信閉著眼睛懶懶的道:「你拉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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