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重欲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與雲平(上)
    初晨剛梳妝完畢,秦嬤嬤就帶著人來了,她的表情雖然很恭敬,但初晨就是從中看出了那麼一些不滿。秦嬤嬤直到去收起床上染著點點殷紅的白綾時,神色才緩和了些。她仔細看了看初晨的打扮,又給她正了正釵環,滿意的點頭,又交待了她一些進宮要注意的事情,彥信在外面不耐煩的道:「怎麼還不出來?還吃不吃?」秦嬤嬤方放過了她。

    「她這是怎麼了?」初晨對春意努努嘴,春意低聲道:「她帶著人在門外等了一個時辰了,想是怪姑娘起身晚了。」初晨環顧一周後,疑惑的道:「怎麼沒有見憐嬤嬤?」阿憐陪著她嫁過來,沒有道理在她新婚的第二天早上就不見影子。果然春意等丫頭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為難樣,她心中有數,便問:「秦嬤嬤,你叫個人去喚昨日陪我來的那位嬤嬤來。」

    秦嬤嬤木著臉道:「請問娘娘,可是臉上有疤的那位嬤嬤麼?」

    初晨奇怪的望了她一眼,「就是她,怎麼了?」

    秦嬤嬤道:「娘娘初來乍到,不知道皇家的規矩也是有的。這位嬤嬤,人是極好的,就是臉上有疤,不適合在主子跟前服侍,只能在外邊院子裡呆著,還請娘娘收回成命。」

    這不是打她的臉麼?初晨心頭火起,冷笑:「你這話,可是說我寧國公府通府不懂規矩?連帶著王爺也是不知道這規矩的?」她陪嫁的人可是經過彥信首肯的,再說阿憐不比別人,就是彥信見了她,也是客氣的,什麼時候輪到這麼一個老奴才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了?

    秦嬤嬤躬身彎腰:「娘娘言重了,老奴不敢。」

    初晨冷哼一聲,沉著臉道:「你既知你是奴才,便該謹守本分,立刻讓人去將憐嬤嬤喚來。」

    秦嬤嬤站著只是不動,「回娘娘的話,這於禮不合,請娘娘三思。」

    初晨氣極反笑:「我知道了,想必嬤嬤見過的貴人多了,我這個剛進府的小小王妃在你眼中不算是主子,既是這樣,我這裡也不敢要你服侍,你退下罷。」秦嬤嬤只是不動。

    初晨並不想在她剛進門的第二天就鬧出事情來,但人家打上臉來了,她也沒有躲著的道理,正在思考要怎樣既保全了自己的顏面,又處理了秦嬤嬤的時候,彥信不耐煩的聲音適時響起:「怎麼了?」

    見彥信沉著臉立在門口看過來。初晨不由向他靠過去略帶些委屈地道:「您來得正好。這位嬤嬤想是不把我放在眼裡。要把憐嬤嬤攆到外邊院子裡呢。」

    春黛忙將事情地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彥信皺眉看著初晨道:「多大地事情。主子是你還是她?」

    秦嬤嬤一聽忙跪倒在地。連聲道:「殿下。娘娘。老奴這是老糊塗了。已知錯了。還請娘娘責罰。」

    見秦嬤嬤地樣子。初晨暗自感歎。果然是要當家人發話啊。看來今後她只有好好捧著彥信才會有好日子過。初晨打定主意。只要彥信不觸及她地底線。她就天天捧著他。見彥信看向她。秦嬤嬤是他面前地紅人。想必他也不想太掃秦嬤嬤地面子地。初晨見好就收。「秦嬤嬤想是糊塗了。便饒了你這一回。再有下次——嬤嬤是老人兒。便不用我說了罷。」

    初晨心中拿定了主意。對彥信冷著地那塊黑臉也就不覺得那麼難看了。二人在桌前剛坐下。就有個穿著粉紅衫子地美婢送來一碗黑乎乎地湯藥。那美婢跪在二人面前呈上湯藥。還沒來得及說話。彥信便冷聲道:「拿走!」

    初晨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彥信地臉色有些紫漲。悶聲道:「這是補藥。」初晨笑道:「那您便喝了呀!」就要喚那美婢取藥。彥信沒好氣地道:「你不吃。就撤了。」初晨有些莫名其妙。關心他他還不高興麼?再看眾人表情古怪。心知有異。也不再多問。卻留了一個心眼。想著下來要讓春黛去細細打聽一下才行。

    桌上的早餐著實簡單,不過兩碗碧糯粥,幾碟精緻的小菜罷了。不過初晨對於這些向來不是很挑剔,彥信能吃,她為什麼不能吃?難道她還能比皇子王爺還嬌貴?二人悶不作聲地吃完,秦嬤嬤親手遞上了一碗湯,要初晨把它喝了。初晨一聞,一大股子藥氣。她長年吃藥吃怕了的,便推辭自己已經飽了,喝不下云云。

    秦嬤嬤道:「娘娘不要小看這碗湯,這湯的方子和所需的材料花了殿下不少的心思。用了不少珍稀藥材,又配了最頂尖的食材,用文火整整熬了六個時辰,方得了這碗湯。娘娘體虛畏寒,用這湯最是適合的。飲的時間長了,身子自然安康同泰。還請娘娘趁熱喝下。」

    初晨還要推辭,彥信道:「你若想以後常常臥病,也由得你。」臉色卻是有些不高興了。

    初晨想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自己再三推辭,倒顯得有些矯情了。只得憋著一口氣,一氣灌進去。剛進了嘴,不但鹹的發苦,一大股子藥味腥味直衝鼻頭,正想吐出來。彥信忽道:「沒關係,若是吐了,廚下還有多的,只是可惜了這十兩銀子。」這碗湯值十兩銀子?她要吐了豈不是讓人罵她驕奢?何況彥信那語氣令初晨相信這碗湯她是無論如何都得喝下去的,也罷,反正在劫難逃,她也只得捏著鼻子勉強嚥了下去。正要叫丫頭拿茶來漱口,彥信已是帶了一絲笑容親手遞了茶過來。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可是不好喝?」

    初晨勉強答道:「是不太好喝。又鹹又腥,以後不要費心了。」這麼難喝,她可不願意花錢受那份罪。

    彥信卻皺起了眉,「怎麼可能又鹹又腥?嘗過的都說好喝,就是你說難喝。再說了,總比你天天喝藥的好。王太醫說了,只要依著這個方子一連吃上半年,身子必然強健起來的,晚上也不容易做夢。」

    「半年?」初晨愁眉苦臉,很是委屈,這湯明明就是難喝,那些嘗的人都是傻的嗎?他不會是為了昨晚的事情報復她吧?但王太醫是首座御醫,他若打了包票,那就是真的有作用。她一門心思的去猜彥信為什麼突然對她這樣上心,卻沒有注意到他怎麼會知道她晚上愛做夢。

    彥信卻一本正經的道:「若是實在不喜歡,改日我讓他想想辦法,調調味道就是了。」

    初晨忙笑:「不必了。」這人就是賤吧,他對她好了,她反而有些害怕。誰知道他又打的什麼主意?蘇縝不是常跟她說:「我為什麼要對豬好?因為我要吃它的肉!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彥信望她兩眼,突然就沉默下來。悶了一會兒,站起身道:「我在門口等你!」

    初晨剛走到門口,來了一個小丫頭道:「王爺說昨夜下了大雪,外面冷得很,宮裡不比府裡,讓娘娘多穿些。」周圍的婆子媳婦,丫頭聽了,神情各有不同,但是都多了一份恭敬。初晨微微一笑,彥信府裡姬妾眾多,情勢複雜得很,他之所以做得這麼明顯,那是在告訴眾人不要怠慢了她,不管怎樣,她也承他這份情。

    初晨的軟轎走到二門,只見彥信穿著件她做的紫色的團花錦袍背對著她立在門口,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她來了,木著臉打量了一會,皺眉道:「怎麼穿的這麼紅?」

    初晨笑問:「我有什麼辦法,秦嬤嬤說了,這幾天就得穿這個。很難看嗎?」其實她這身衣服映得她肌膚如雪,眼睛波光瀲灩,唇紅齒白的,彥信本想說難看,但看著她明眸皓齒,淺笑盈盈的樣子就是說不出來。

    王府的車比起風府的大了很多,彥信在正中坐下,偌大的車廂他一坐下便顯得狹小,初晨撿了個角落坐下,趴在窗口看街上。

    「那街上就這麼好看?好看得讓你忘記了規矩禮儀?」

    初晨雖然有些想不明白為何彥信清早起來便和她作對,但因為下了一夜的大雪,天色也還早,街上的行人很少,也沒有什麼鋪子開門,並沒什麼看頭,她也就不和他作對,老老實實的縮回角落裡發呆。寬大的車廂裡到處都鋪了厚實的錦褥,炭盆裡的銀絲碳燒得紅彤彤的,車裡很是暖和,初晨坐著坐著便覺得有些睏,兀自忍著,她自從中過那次毒以後,常常覺得身子乏累,睡又睡不好,總是覺得沒精神。

    「你這件披風是從哪裡來的?」

    「自然是從娘家帶來的。」

    「你的嫁妝裡並沒有這個。」

    初晨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她有些什麼嫁妝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他又怎會如此清楚?

    「我送了那麼多聘禮,自然要看值不值。」彥信目光閃了閃,神態卻是很自然的。

    初晨睜大眼睛,雖然知道彥信愛財,但從不知道他居然愛成了這樣。心裡極度鄙視,還是答道:「是初陽送的。」她愛惜的撫著那油光水滑的皮毛,「這是他親自打了紫貂做的,整整存了兩年才夠這件披風,十三、四歲的人,很不容易呢。」

    「初陽?就是長得一點不像你們家人的那個?」彥信瞇著眼若有所思。

    「說什麼那?哪裡不像了?」初晨有些緊張和不高興。初陽就是長得再不像她們,那也是她們家的事情,跟他有什麼關係?

    「說吧,你想替他求什麼?」彥信對她的反應狀似毫不在意。

    初晨笑笑,跟聰明人在一起一點也不傷腦筋。「他說他不想回北地,想去虎嘯營。」不過是件小事,想來他會答應的。

    彥信沉默了一會:「這件事情沒有你們想的簡單。恐怕要看父皇的意思,你也知道父皇對你家的態度。」

    初晨看他為難的樣子也不想再求他,「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她嘴裡雖然這樣說,眼前卻浮起初陽那淡然卻帶著一點憂傷的笑意,沒來由的心酸起來。

    彥信盯著她的眼睛,緩緩的道:「事情雖然不好辦,但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不過要看你了。」

    「說吧,你要什麼?」初晨自然知道他不可能白幫忙,肯定是要索取些好處的。

    「嘖嘖,看不出來你對你這個弟弟還很關心的嘛?就為了這件破貂皮?你若是喜歡,我府裡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件件都比這俗氣的紅色好看——」彥信陰陽怪氣拉著她的披風看,一邊看,一邊使勁的拉著毛扯,「喲,都在脫毛了,還好意思拿出來送人?」那好生生的貂皮硬是被他活生生的扯下一撮毛來。

    初晨心疼不已,不悅的拉開自己的披風:「你懂什麼?用錢買來的哪能和自己用心做的比?算了,和你說這些你也不懂。說吧,你到底要怎樣才肯?」

    「我的披風不值錢,他的就值錢?這件披風如此值錢,你把它拿去送給別人,讓別人幫你啊。」

    初晨由不得不氣,如果她能求別人她還真不願意求他!簡直莫名其妙!她生氣的轉過頭不看他,彥信也不理她,兩人一直沉默著到了皇宮外面。

    到了宮裡,彥信一掃剛才的彆扭,親暱的拉著初晨的手對遇到的每個人都言笑晏晏,還不時用深情的目光含情脈脈的看著她,滿臉的幸福和滿足,看得初晨一身的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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