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元道 第六冊 天地反覆 第十一章 滅殺五行
    丹霞山正魔大比,因著大雪山的白眉老祖和蒼莽山朱雲靈雙雙身死當場,而不得不改了期限,早先聚集在此的修行中人也都離開丹霞山,向著中原腹地河南靈寶鎮行去,等半年之後的那場正魔對決,自是不提。

    自大日老祖攜了魔道中人走後,正道眾修士也隨之散了去。

    東崑崙與蜀山兩派待得出了丹霞山境,都未當下回歸山門,卻是聯袂向著大雪山的方向去了。

    大雪山出了如此事情,他等即便相幫不上,又怎能不去?要知東崑崙和蜀山兩派與大雪山淵源深厚,蜀山現今的掌教夫人更是白眉老祖的孫女朱雲月道人。適才白眉老祖忽然出現,與地仙刁莫鬥法,斬殺那金昊道人,而後身死於此,其間不過瞬息光景,讓人來不及反應。

    其後朱雲靈又被五行宗逼迫,竟然自爆道體元胎而亡,兩派掌教向來也與大衍宗交好,都熟悉這溫柔賢淑的雲靈道人,見得朱雲靈身死於此,當下就是怒氣衝天。然而他等都有宗門基業的責任在身,自然不敢隨意妄為,一來顧忌地仙積威,二來也怕跟那被地仙羅漢追捕的天啟扯上關係日後遭災,終究沒敢與五行宗叫陣相鬥,卻恨上了蠻橫霸道的五行宗上下,對此番正魔相鬥的主人蔡經也心存大不滿,若非他這主人一直袖手旁觀,五行宗又怎敢在丹霞山的地境內行此惡事?

    心頭這般怨念不提,兩派中人退出丹霞山後,自然要趕忙往大雪山一行,去祭拜一番白眉老祖,否則日後怎能安心?

    東崑崙與蜀山眾人都是修行高人,駕馭劍光,速度極快,不過兩個時辰的光景,就到得縹緲宮所在的大雪山。

    等東崑崙與蜀山兩派到時,縹緲宮掌教玉德道人正在縹緲宮大殿之中與門中大雪山各峰商議,準備召集門人為老祖送葬。

    大雪山縹緲宮大殿內一片愁雲慘淡,知曉了此事的眾弟子皆是哭嚎,便連那在丹霞山強壓了情緒的雲空道人,此時也不由痛哭出聲。

    玉德道人遣雲星道人將東崑崙和蜀山諸人接入山門幻陣,東崑崙和蜀山那幾人見得這般情景,也盡都心傷落淚。

    東崑崙玄明道人一向敬白眉如師,先前親眼看著白眉道人在身前慘死,心頭又是悲痛又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愧疚不已,此番進了大雪山,睹物思人,心頭越傷。

    東崑崙紫罡道人也帶了靈光道人回山,待得幾人入了縹緲宮大殿之後,起身相迎德玉德掃得一眼,發現紫罡道人身後只隨了靈光單身一人,面目呆滯,他心頭便是一痛,連忙問那靈光:「靈光,你母何在?」

    靈光道人聞言,那呆滯的目光微微一動,接而似乎想起了什麼,目光再轉動得一遭,看著玉德道人,低聲道:「母親,母親。」

    他喃喃兩句,目光之中恢復了幾分清明,當下便撲到在地,嘶喊道:「我母親被五行宗那賊子逼迫而死!」

    大雪山幾人一聽此訊,都是一怔,接而雲空與雲星二人又哭嚎出聲:「我大雪山向來秉持正義,敬天地三清,不敢稍有差錯,為何遭此劫難,為何遭此劫難啊?」

    玉德道人自然也是面色灰白,猛地坐倒在椅子上,半晌無語。

    大殿之中,無人言語,雲星和雲空二人將地上靈光拉起來,三人卻是對視哭泣。

    「若不報此仇怨,我雲空當為天雷亟滅!」雲空道人哭泣半晌,轉身拜倒在大殿正後方白眉老祖遺體之前,以頭搶地,接而那雲星道人也默默拜倒在其身後,大雪山各山各峰都相繼拜倒。

    玉德道人掃得一眼,接而上前走到老祖遺體之畔,拜倒在前,喃喃自語道:「老祖,老祖,我該怎麼辦,此般仇恨,比天高比地厚——只是,您要我等百年閉山不出,我又怎能違背?」

    玉德道人喃喃自語半晌,恭恭敬敬得拜了三拜,起身轉頭看著門下眾人,沉聲道:「自今日起,我大雪山一脈閉山百年,在此期間,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外出!」

    向來對玉德道人言聽計從的雲空道人此番卻插口道:「師尊,那五行宗欺我太甚,先殺我祖,又逼殺我表妹,我怎能忍受!」

    說話間,雲空道人已然泣不成聲,卻是想到了那逝去的二人,抑或是想到此番仇人神通廣大,想要報仇難比登天。

    「此乃老祖遺願,誰人敢於違背?」玉德道人鬚髮皆張,淡金面色瞬息變作紅色,卻是氣盛之極,也不加掩飾修行,一股強悍氣息毫無阻滯得自玉德道人身上竄出。

    大殿之中眾人都被玉德道人這忽然爆出的氣勢震了住,無人言語,東崑崙玄明道人雙目電閃,半晌才緩緩道:「原來玉德道兄早便修得力境大乘,若再精修數年,定能突入氣境,老祖也總算後繼有人!」

    「定不能辜負了我大雪山這份基業!」玉德向那玄明道人道,接而他轉過身子,掃過門下各峰子弟,目光落在雲空道人身上:「雲空,我且問你,我大雪山可能抗衡五行宗麼?」

    雲空道人伏倒在地,卻不言語。

    玉德不理會他,接而道:「那五行宗有地仙坐鎮,老祖都因此身隕,何況我等晚輩?老祖遺言讓我大雪山閉山百年,是想保住我大雪山縹緲宮的這份基業,你等莫非連老祖的這份心願都要違背?莫非便不顧及我縹緲宮兩千餘年的基業麼?」

    玉德道人說到後來,已然是厲喝出聲,哪有平日那溫文沉默的半分模樣。

    過了許久,地上那拜倒的雲空道人方才開口:「師尊之言,自然是不錯的,雲空縱然愚鈍,也能領會得,然此仇天高地厚,一日不報,我一日不得心安,望師尊將不屑第子雲空逐出師門,至今而後,雲空所為不敢牽連大雪山!」

    「你糊塗!」玉德道人指了雲空道人的面喝罵,接而抬起微微顫抖的右手,歎了口氣:「此事稍候再議,我等需先把此事通知蒼莽山大衍宗才是,還有雲月!」

    雲空道人默默得起了身,低著頭,目光之中哪有半分悔改?心頭暗自道:若想找那五行宗報仇,依我修行,自然是無能為力。傳說中我門內有位得了大修行的長輩在西極之地瀚海狂沙,此番必定要尋得他為我縹緲宮做主!

    雲空道人心頭有了這般想法,又害怕玉德道人阻攔,便暗自乘著眾人商談之際離開了主峰大殿,悄然出了山門,駕馭劍光,向那西極之地而去,這一去,差些就在那狂沙風暴中斷送了自己性命,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聽得玉德道人言及雲月,蜀山齊冥掌教連忙接口道:「我已飛劍傳訊回蜀山分說此事,讓雲月快些過來,此事不勞掌教費心了!」

    東崑崙門下的紫氣道人上前一步:「我與道元道兄相熟,這便去通知大衍宗,掌教不必再選派人手!」

    「如此,就有勞了!」玉德道人也不客氣,點頭應是。

    紫氣道人應過之後,當下便駕了飛劍,劍光飛遁,向著蒼莽群山行去。

    至於大雪山諸人,則商議準備老祖後事。

    大雪山縹緲宮大殿之中,無人注意到,蜀山的藍玉道人一直盯著風玉師兄妹身後的靈根道人,若有所思。

    ——

    再說東海燭龍島上,天啟以虛空化靈法門硬生生得煉化刁莫,這虛空化靈乃元道上乘法門,連真靈都未放過。

    化去地仙刁莫,天啟將所得精髓煉化入體,功行竟然又進得一步,跨入天地站魂第三重境界,此刻論境界層次,天啟已然不輸於仙門地仙,若是拚鬥,甚至已然不再大乘地仙之下。

    然而,天啟卻依舊無法看清那東海散人丹風子。

    天啟打量丹風子之際,丹風子卻也在打量這少年,半晌,丹風子先開口道:「你既然修行元道,不管師承何人,你我也算同道中人!」

    天啟看著那丹風子,半晌才點頭道:「你有甚話,但說便是!」

    「你俗家姓氏可是劉姓?」丹風子忽然問道。

    天啟面上微微一變,卻點點頭:「正是!」

    「你無需緊張,我不僅知你俗家姓氏,還知你承繼了漢劉宗室的嫡親血脈!」丹風子一字一句得道:「此番事了,你能否跟我去一個地方,幫我一個忙?」

    天啟暗道:這便來了。

    他笑了笑,瞇著的雙眼縫隙裡透著淡淡的光,問道:「什麼忙?你說便是,不過我自幼參天道,與我大道無關者,我不為也!」

    丹風子大笑:「我既然知你出身來歷,自然曉你性情,我先問你一言,你得認真應我!」

    「我尊天道,心不存偽!」

    「我知你曾上淨土宗白蓮秘境找尋道生大師的足跡!」丹風子正要開口再言,卻被天啟打斷。

    「你可知道生大師於我關係為何?」天啟微微笑著,插口問道,雖然面色淡然,目光之中卻閃著異樣神采。

    「你莫試探我,你修那洪荒巨人法相,道生與我門下卻是以獸入道,修洪荒獸體,功法自然不同,不過同為元道,且你機緣巧合得了道生所留那木經罷了!」

    「以獸入道?你對道生之事倒是瞭解的緊」天啟想起先前自黑木經中所得訊息,道生的確是身化獨角黃蟒,所謂洪荒獸體,興許便是那獨角黃蟒,且聽他話語,也不知我修行來源與道生的淵源。我二人雖然修行法門不盡相同,然而我那天地戰魂法門卻是自道生所留的黑木經內得以補全,內裡關係當真複雜。

    丹風子旋即笑道:「這天下間,對道生事瞭若指掌之人,我算其一,便連那淨土祖師慧遠也是不知,道生之事暫且不談!我且問你,你可想知道元道為何道?仙道為何道?」

    丹風子講到最後一句,面上早沒了笑容,嚴肅非常,雙目帶著淡淡的綠光。

    天啟聽得心頭一熱:「自然是想的,我自少年時得了法門,至今十餘年,一直都在尋求線索,想要有一人能看清那前路如何!」

    丹風子話鋒一轉,看著天啟那熱切雙眼:「等半年後正邪約鬥事了,你隨我去見一人,你之疑問,他都可解!」

    「何人?為何找我,你修行高於我,若你不行,我怎生能救?」

    「倒時便知,此事與修行無關,他所處之處與你血脈大有關係,只有你漢室後裔方才救的,且那地界非同一般,你漢劉一脈之中,除你修行可入那處,他人修行都是不及!」

    「就依你所言!」天啟想都不想,當下便答應了下來,此事關係到他修行之道的秘密,哪怕只有一分希望,抑或是根本就是個騙局,他也定然會去。

    丹風子心頭欣喜,便大笑出聲:「等半年後正魔約鬥一過,你我便啟程!」

    「甚佳!」天啟點頭,接而面色冷寂下來:「現在你先幫我走一遭五行宗,如何?」

    「顧所願也,不敢請爾!」丹風子點頭應是,淡笑道:「若不滅他滿門,怎能顯示你我手段!」

    如此商量得一番,三人便先出了燭龍島外圍幻陣。

    此番天啟修行再進,命竅更融得幾分,大衍神算又有進展,只是依照神算法門將先天靈龜殼佩戴己身,便亂了陰陽氣運,不懼他人推算,也無需再鑽入先天靈龜殼內。

    丹風子與刁莫道人相識多年,自然清楚五行宗山門所在,他帶了九首道人和天啟二人行得一個時辰,就到了五行宗所在的四明山境內。

    待入得四明山,丹風子降下遁光,與九首道人和天啟笑道:「道兄稍等!」

    說話間,丹風子自背後取出那丹青狼毫,虛空一畫,筆尖之上就勾勒出一個人影,散著淡淡的水墨光彩,恍若一幅水墨人描。

    待得最後一筆勾出,丹風子嘿然一聲,收筆輕輕在那水墨人影上一拍,那水墨人影隨了丹風子這一拍輕飄飄得上前附在天啟身上。

    等淡墨光彩一閃,天啟已然化為那刁莫生前的模樣。

    天啟伸手點在虛空,化出了一面水鏡,看得一眼,哈哈大笑,身子一搖,身上那淡灰色的長袍也化作一件黃色的道袍,正如那刁莫道人一模一樣,端得是仙氣飄繞,有道全真,只是此刻大笑,面色越發猙獰,看著讓人心寒。

    九首道人也自驚奇,道:「此法果然玄妙,能變化他人模樣還是小道,能化人氣息卻是了不得!」

    三人相視,哈哈大笑,那笑聲之中卻是顯出無限殺機。

    稍頃,天啟施展法門將九首道人收入先天靈龜殼內,而後丹風子走到一處羊腸山道處,伸手在山道側旁的石壁上一怕,施了幻陣法門,眼前那羊腸小道瞬息便銷了去,接而顯出一派秘境風光,週遭空氣之中五行之力較外界躁動許多,正是千多年來五行宗弟子日夜修行五行法門而成。

    丹風子與天啟剛入秘境,便有劍光自遠方而來,那劍光遠遠便降了下來,正是看清了來者何人,不敢放肆。

    少頃,一道人施展身法行到兩人身前丈許,拜倒在地:「老祖回來了,五宗各長輩都在丹山赤水天境外相商,我這便去通告!」

    「通告做甚,我等這便前去,你下去通知各宗弟子,匯聚丹山赤水天外的谷地,你家老祖有事通告全宗!」丹風子笑道。

    那弟子不過一普通的山門接引弟子,也不清楚丹風子是何人,聽了丹風子之言,卻是看向了天啟所化的刁莫道人。

    刁莫袍袖一揮:「按著道兄之言去做便是,務必要全宗上下弟子盡都前來!」

    那五行宗弟子這才退了下去,推出十多丈,方駕了飛劍遠去,卻是去五宗各峰通報了。

    隨之,丹風子引領天啟向著四明山秘境之中的丹山赤水天飛了去。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到了那丹山赤水天之外,乃是一山谷,谷中氣候溫和濕潤,與外大有不同。

    遁光一收,丹風子與天啟落在山谷正中。

    天啟向著週遭一掃,只見五行宗眾人分了五陣,在山谷之內盤膝端坐,正商議什麼。

    自四年前五行宗太乙道人因為愧對白眉老祖而閉入死關後,五行宗門內便沒有了太字輩的弟子,各門之首都是下一輩弟子,各以金,青,冷,炎,坤為排行輩分,與其他道門大是不同。此時,五門長老盡都聚集此處,商討丹霞山之事。

    天啟一經出現,便盤膝在地,掃視得一眼,便閉上了眼,面色難看。

    冷門之首冷道人剛欲上前,便被丹風子眼神阻了住,丹風子淡聲道:「爾等先且稍作,待得宗門弟子來齊,刁道兄自有話要講!」

    「前輩稍候,待我去各宗催上一催!」冷道人不敢有絲毫大意。

    「如此甚好!」丹風子點頭應是,也閉了眼。

    冷道人行過禮,便恭恭敬敬得退了出去,催各山門人快些到那山谷一聚,五行宗門下怎有人敢違抗地仙老祖的口令?是以聽聞口令都放下功課,趕往那山谷。

    過得一炷香的時間,山谷之中便聚滿了五行宗弟子,約摸有三百餘人,各自聚在本峰前輩身後,圍攏了中央的丹風道人和天啟二人,等候訓示。

    「老祖,前輩,我五行宗門下三百一十三人,都到齊了!」冷道人吩咐各門各峰算了一番,而後上前向著那兩位地仙前輩回道。

    天啟張開雙眼,向著四方一掃,笑道:「如此甚好!」接而他在腰下懸掛的飾物上輕輕一拍,一道金光隨之泛起,那金光升到上空,瞬息便漲成數百丈方圓,遮擋了陽光,將整個谷地都籠罩在內,眾人抬頭一看,只覺頭頂恍若多了一面金黃穹廬,週遭都是淡淡金光,卻看不出,也不知那穹廬是何物事,只當是老祖神通,盡皆高呼:老祖神通,法力無邊!

    天啟面色一變,猙獰大笑起來:「哈哈,你們這幫殺才,當真是氣候已盡!」

    隨之,他身子一擺,已然變作另外一幅模樣,身形清瘦,雙目閃著淡然寒光,身披灰色長袍。

    「你是何人?」冷道人當下大驚,指著天啟跳了起來。

    天啟也不回答,身子再一擺,施展天地站魂法門,化作三十多丈高下的蠻荒巨人模樣,額頭紫色火焰圖騰閃動。

    化作巨人法相之後,天啟抬起右腳,狠狠就是一腳跺下。

    剎那間,便是地動山搖,山谷竟被天啟一腳震得顫動起來,怕是山基也開了裂縫。週遭距離較近的弟子都被忽如起來的震動震得站不住腳,搖晃起來,緊急而來的便是丈許大的巨足掃過,只要被稍稍掃中,便難逃一個骨肉成泥的下場。

    往往有人身死,魂魄便順著週遭那金光竄入上空的穹廬之內,正是天啟開了先天靈龜殼,且將陰陽一氣瓶置於先天靈龜殼頂首出口。那些消散魂魄不及入輪迴,就被陰陽一氣瓶內裡的日月珠自動吸收了去,當年那日月珠一照,就是有大修行的仙人也是魂飛魄散,今日雖然其功效未發揮萬一,這些弟子魂魄也是難以抵擋。

    「快些散開,快些散開!」躲開天啟第一腳的冷道人面色驚惶,看著猶如猛虎入羊群的巨相,大聲呼喊,劍光飛遁,自己已然遁了開去。

    距離稍遠的五行宗弟子見得這巨人法相如此威勢,當下都驚惶失措,紛紛施展法門,放出各色劍光,帶著五行氣息向巨人斬去。

    五行宗門下大都弟子只是煉精化氣,連金丹都未凝結,區區飛劍斬出,天啟甚至未去抵擋,只是伸展肢體,任由那劍光斬在身上,只聽得卡卡聲響,那劍光只留下淡淡一道白痕,便被天啟所化巨人擋了開去,劍鋒倒捲,施展飛劍之人心神與劍相通,飛劍受創,自然也隨之心神受損,盡都噴血。

    這方圓數百丈的谷底,場面無比混亂,只見得一肌肉虯結的巨人拳腳齊動,罡風雷動,週遭十丈之內觸者便成齏粉,而後稍稍凝練起來的魂魄元神被陰陽一氣瓶透空吸了,化作怪樹的養料。

    這當兒,冷道人與五行宗其餘四門之首已聚在一起,他等看得天啟那巨人法相的威勢,就知道今番難得逃脫,索性就定下死心,都是紅了雙眼拚命一搏。

    五行宗五峰各有一陣,五陣聯合,再有五行符鎮壓陣心,更可成五行大陣,乃是五行宗護山大陣。五行宗五峰首領各自調度,不管陷在谷底中央的那些弟子死活,只是召集稍遠一些弟子結陣。

    天啟化了巨人法相,在谷底拳打腳踢,殺得一番,雖然未去追擊那稍稍有些修行之輩,只是將修行稍差的弟子打殺了去,卻也心頭大暢,停在那谷底中央哈哈大笑。

    「道友與我留一些,那刁莫狗賊已死,便讓他這些徒子徒孫為他擋災便是!」

    一個宏大聲音恍若雷聲般滾滾而來,卻是九首道人自先天靈龜殼內竄飛出來,身子一擺化出妖身,近百丈高低的九首七星玄龜向著正結陣勢的五行宗弟子撲了上去。

    此刻那陣勢尚未結成,冷道人諸人面上一片死灰,雙目通紅如血。

    那冷道人喝道:「幾位助我,度精傳神!」

    五行宗內其餘四峰之首也下了死心,聞言施展法門,一個接一個手肩相搭,將真元法力凝結如一,送入冷道人體內,直將那冷道人全身衝出鮮血,便作了血人一般。

    那週身鮮血的冷道人一聲怒吼,向著九首七星玄龜飛撲而上。

    九首怎會在乎?噴出一口紫色火焰,便不再理會,依舊衝向那群結陣弟子。

    冷道人依照秘法,得了四位同門的法力,週身靈氣激盪,竟然竄出九首道人那口陽火而未死,一經竄出紫火,冷道人凝了口氣,便將身上所藏那枚用來佈陣的五行符取在手中,爆了開來。

    這五行符乃是刁莫所煉,厲害非凡,在燭龍島上一符打出,就將天啟那堅硬異常的法相身軀打出傷痕,讓天啟受傷。此刻冷道人以性命為代價,貼上九首妖身之後才引爆了五行符,更是威力巨大。

    且九首妖身怎能與天啟那法相相比?只見得一團濃烈的五行靈氣轟然炸開,神木根根自天而落,水火並生,金剛銳氣橫空,土牆自地下而起,五行混亂,盡都擊打在那九首七星玄龜的身軀之上。

    九首一時大意,竟吃了大虧,妖身一首的脖頸被炸出一個碩大豁口,怕不是有丈許,內裡血肉成泥。

    連連怒吼,那九首七星玄龜口噴九道火柱,尾端七星閃爍,寒光陣陣,撲入那結陣弟子之間,竟然全力出手,更是催動了水火玲瓏峰凌空砸下,不過幾個呼吸間。

    九首道人身周百丈就沒了人影,盡都化作冤魂,被那陰陽一氣瓶收了去。

    再說天啟與九首兩人殺得半晌,只餘得十多人在谷地外圍,冷英道人和那刁光二人遠遠躲在後方。

    天啟出了惡氣,也化做了原形,顯出一少年模樣,神行之法催動,上得前去,拳掌交加,頃刻就殺了十人。

    「你等到底是何人?莫非真要斬盡殺絕?」冷英道人看著週遭一片地獄景象,三百多門下頃刻間就只剩下三人,哪裡還有半分當初煞氣,持了飛劍,死死護住自家孩兒,厲聲喝道。

    天啟也不予她答話,又拍出一掌,震斷一位精竅期修士,當下便要上來對那冷英母子下殺手。

    這當兒,冷英道人曉得此番定然難逃一個身死的下場,竟然自懷中取出一柄淡金木劍,在刁光頭上一刺,喝道:「兒啊,隨了劍靈去尋我派祖師,好讓他為我等報此仇怨!」

    刁光受了一擊,當下就頭骨崩裂,道體元胎也隨之碎滅,化了一陣青煙鑽入到淡金木劍之中,並未隨週遭金光被陰陽一氣瓶吸收,端得古怪。

    冷英道人刺過刁光,握住淡金木劍自爆了道體元胎,將自己與那淡金木劍都炸成一攤粉末,只是自那粉末之中飛出一點金色劍光,先天靈龜殼也收攝不住,瞬息便刺入九天之上,消失不見了。

    九首道人化作人身,看著那金光刺入半空,消失不見,眉頭一皺,回頭道:「那金光古怪,我神念竟無法鎖定,似乎是上界之物,怕是有麻煩!」

    丹風子掃過週遭這屍山血海,冷笑道:「便是上界仙人又如何,我元道修士莫非還怕了他仙門中人不成?等過幾日救出那人,我等便想法離開這裡,去尋我元道中人的去處,怕他怎得?」

    天啟聞言雙目電閃,點點頭,接而右手虛空一引,地上屍骨殘骸被他憑空凝在一處,成了一攤血肉,接而他虛空牽引,以此血肉在山壁之上書了一行十字:你逼殺我母,我滅你滿門!

    字字都是血肉屍骨凝聚而成,散發出無邊厲氣,讓人看得一眼,心頭就生寒氣,沒有勇氣再看第二眼。

    丹風子暗暗看天啟一眼,只見天啟雙目之中依舊淡然如水,恍若眼前散亂滿谷的並非屍骨殘骸,卻是雜花野草一般。

    「此人果然是心涼如水,不過也正合了天道無情,當真是天生的修行中人!」丹風子心頭暗暗自語。

    「我還需得再上大雪山一遭,為老祖和母親送行!」天啟輕輕揮了揮衣袖,將身周屍骸掃了開去,走到丹風子身側道:「你我就此別過,半月之後,黑木林自有相見之時!」

    丹風子點點頭,微微一笑,便駕遁光離去了。

    ******

    大雪山縹緲宮,主峰之前默默立了千餘弟子,或沉默,或默默流淚,無人言語,甚至無啜泣之聲,氣氛壓抑。

    「大衍宗道元殿主到!」接引弟子的聲音也是沉鬱非常,只是大雪山到底是修行大派,即便老祖去了,也不能失了禮數。

    隨了那接引弟子的報聲,自大雪山護山陣勢之門當下竄入一條火影。人尚在山門處,已然感受得到火光炙人。

    那火光瞬息便落到了主峰前的白玉廣場中央,乃是一紅衣道人,看著擺放在正中央玉台之上的冰棺,就拜倒在地,口呼老祖。拜過三遭,那紅衣道人抬起頭來,正是大衍宗門的天離道人。

    等天離道人拜過一番之後,大衍宗道元道人和雲霞道人方才行近,幾人都是先且拜過老祖。

    那雲霞與雲星和剛到不久的雲月三人見面,也不說話,卻是相抱痛哭。

    靈光待得幾位宗門長輩拜過白眉老祖,當下走到道元身前,撲通跪倒:「父親,孩兒無用,連累了母親,孩兒無用,不能護母親周全,您定要為母親報此仇怨!」靈光道人聲音沙啞非常,讓人聞之便是辛酸。

    那道元道人與雲靈道人風雨相隨百多年,此刻身邊忽然沒了雲靈道人,怎能不傷悲?見得自家兒子如此狼狽憔悴,心頭越發酸楚,卻不知該當如何是好。他向來視宗門基業最重,此刻明知五行宗逼死妻子雲靈,卻也不敢置基業與不顧而貿然去找五行宗分說此事。然而他到底也有七情六慾,怎能不想去五行宗討要公道?怎能不恨那五行宗?

    兩廂情感交加,道元心頭一團雜亂,撕扯般痛,他不看靈光道人,只是自語道:「你母掛念天啟,日日夜夜都在想著出了秘境去尋那孩兒,我卻一直不允。若我能陪她出山,此番或也不至有這般慘劇,其罪在我。如今你母身死,我這做丈夫的卻需顧及宗門基業,不能擅去五行宗討個公道,我為人父,對不住天啟,為人夫,對不住雲靈,我好恨啊!」

    「卻是我害了雲靈,若非我擅自相助,她怎能出山門?若非如此,她又怎麼可能落下今遭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想我自作聰明,不聽掌教師兄吩咐,以為是助她,卻是害了她,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天離道人看著道元與靈光二人,言語之間,滿是愧疚,雙目之內閃著淚光。

    天離道人言至此處,忽然大步走到一旁,將靈根道人自風玉身後一把拉出,厲喝道:「我要你早些將此事秉明大雪山長輩,將雲靈看護好,莫要讓她做出甚不智舉動,你怎得不聽我言?」

    「師祖,約鬥前兩日我便曾在丹霞山內外留了宗門聯絡暗記,姨母卻一直未曾回應,或是她老人家故意躲著我。」靈根面上也是傷悲:「不過此事卻也是我職責,我若能早些找到姨母,讓她老人家與雪山各長輩商議一番,此事斷不至此!」

    天離道人本來也只是心頭憋氣,這才尋靈根的不是,實際上心頭卻是埋怨他自己,聽靈根說得淒慘,他將靈根放開,歎氣道:「此事是我的錯,卻沒你這晚輩什麼責任,適才是我失態了!」

    這當兒,忽然有人說道:「靈根師兄,你適才說你在丹霞秘境內外留下貴門聯繫暗記,然否?」

    靈根道人目光一緊,看得那說話之人是蜀山的藍玉道人,他點點頭,歎息道:「可惜姨母她混在散修之中,約鬥前數日定然是日日潛伏一處,才未曾看到!」

    藍玉道人看著靈根,雙目之內透出點點寒星,接而道:「你可知約鬥前兩日,我與誰在一起?」

    藍玉目光之中帶了幾分森然:「那幾日我碰巧見了雲靈姨母,日日與她在一起,只是因著她老人家不想連累我蜀山,才囑托我萬萬不得讓我父親知道。據我所知,那兩日裡,姨母日日外出巡視,卻並未見你在丹霞山內外留下的貴門聯繫暗記,反倒是姨母留給靈光和天啟兄弟二人的聯繫暗記被他人毀了去。」

    「怕是我所留暗記也被他人毀了去,是以我與姨母才聯繫不到對方!」靈根雙瞳猛然收縮,面上卻並未變色,只是接而道:「藍玉師妹,莫非你是說我暗通他人陷害姨母不成?」

    雲霞道人自到了大雪山便是雙目紅腫,此時聽得藍玉和自家靈根言語,面上也變了顏色,皺起眉頭不語。

    倒是藍玉生母雲月道人聽了兩人言語,面色冷了下來,沉聲喝道:「藍玉,休得胡說八道!」

    「母親,各位長輩,請容我說完!」藍玉道人轉身向雲月諸人躬身,接而轉了身,指著靈根道人道:「師兄,我有一事相詢,約鬥前兩日傍晚時分,你為何與丹霞山的弟子秘密相會,更是隨他去了丹霞主峰議事廳?」

    此言一出,靈根道人還罷,倒是雲霞道人當下就變了臉色,看著靈根道人,面色異常難看:「你藍玉師妹所言當真?」

    週遭眾人面上都變了顏色,看著靈根道人,等他回應。

    天下人都知曉,丹霞山上的蔡經地仙乃是通令天啟的發起人物,靈根在那等關頭與丹霞山秘見,之間其後更是變故連連,如此狀況怎能以巧合而一言蔽之?

    靈根道人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藍玉師妹或許是看錯了,我是與丹霞山蔡化有些交情,卻未去什麼丹霞山議事廳!」

    「此事非我所見,我也是聽他人所言,才知此事!」藍玉冷冷得看了一眼那靈根道人,便不言語。

    這時,自靈根身後走出一人,泣道:「靈根師兄,那日我看你出去,便隨了你身後,想與你玩笑一番——而後便見到你與蔡家門人商談,更是隨他上了那議事廳,我不信你會做對不起宗門之事,你快些告訴各位長輩你所去何為啊!」

    說話之人正是大雪山的風瑩道人,她說到此處,不由掩面而泣,顯然心頭也是信了藍玉所言,更是悲切。

    聽了風瑩之言,靈根面色瞬息而變,死灰一般,他轉身看了看自家母親雲霞道人,張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便這時,白玉廣場邊沿上人影一閃,已然立了一清秀少年,灰色長袍席地,長髮至腿,用一根麻繩束在身後,腰襟下懸了一金色飾物,面色一片淡然。

    第六冊《天地反覆》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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