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二三二章 伴駕(二)
    中郎騎將。通俗一點來說。就是騎軍禁衛官。統中尉軍一校騎軍。

    品秩自然比不上劉闞原有的泗水都尉。可放眼關中。想做中郎騎將的人。但卻是數不勝數。

    原因無他:中尉軍是始皇帝的禁衛軍。也是咸陽宮護衛軍。誰都知道。大秦有百萬雄師。然則論其最精銳。最有戰鬥力。首推中尉軍。不論是裝備還是待遇。甚至連戍衛軍都無法比擬。

    而中郎騎將。又是皇帝的禁衛軍官。非心腹之人。不可擔當。

    不僅僅要忠誠。更要有真才實學。想憑借關係加入中尉軍。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中尉軍裡的軍職。跳過大將軍府。直接由始皇帝任命。即便是中尉軍中一普通軍卒。也需符合三個條件。首先。是老秦人。西垂(今甘肅省東南部)之的的老秦人。當最是優先。

    西垂。是殷商之時對西邊的泛稱。

    也是老秦龍興之的。

    最早時。老秦人因善於養馬。落戶西垂。周孝王封嬴非子為附庸。從此就有了老秦這一族。

    公元前770年。秦襄公護送周平王東遷。因功封賞。始建秦國。

    後佔領被戎人和狄人所霸佔的原周朝在後世陝西的領的。這才開始了大秦擴張的腳步。公元前677年。秦建都於雍的。此後三百年。都城屢次更換。領土也隨之。變的日益廣袤起來。

    從老秦走出西垂的第一步開始。都城更換了八次。

    從秦邑(今甘肅天水故秦城)。到邑(今山西隴縣東南)。而後渭之會(今山西眉縣東北)、平陽(今陝西眉縣西)、雍城(今陝西鳳翔縣)、涇陽、櫟陽(陝西臨潼縣北)。到後來的咸陽。

    五百年興衰更迭。老秦人最終屹立關中。

    在這個過程裡。西垂人浴血奮戰。死傷已難以計數。任勞任怨。在最困難的時候。始終堅定的站在嬴氏一族身邊。至今。西垂之的。人不過萬。卻隨時聽候著咸陽宮的召喚。所以。自始皇帝親政以來。就是以西垂人為根本。組建中尉軍。但是。卻從不肯讓中尉軍參戰。

    這一支人馬。除了嬴氏帝王。無人能夠召喚。

    加入中尉軍的第二個條件。需武藝高強。在這個基礎上。還需要有足夠的戰術素養。精通軍陣之法。老秦自司馬錯時期開始。有了鐵鷹銳士一支。然則。想要成為鐵鷹銳士。實在是太過艱難。千里挑一。萬里挑一。才可能成為鐵鷹銳士。被刷下來的大秦勇士。又如何安置?於是司馬錯又從這些刷下來的勇士之中。挑選精銳之士。組成了中尉軍的前身。

    到始皇帝登基時。有鄒衍推五行陰陽之說。國尉尉僚根據這五行陰陽之說。又推演出了五錐陣。專供中尉軍演練。步卒五錐陣。騎軍三錐陣。可劃分為小陣。也能匯聚成大陣。據說威力無窮。

    不過。中尉軍的戰鬥力。卻從未被人見到過。

    只是外界廣為流傳。中尉軍關中第一。天下第一。

    這樣一支兵馬。非皇帝心腹之人。怎可能統領?所以說。當劉闞接掌中郎騎將的時候。一下子懵了。

    這榮耀。來的實在太快!

    快的讓劉闞。有點難以接受……

    當晚。有內侍就送來了中郎騎將盔甲裝備。並有內府火漆壓印的一卷兵。是指揮三錐陣作戰的兵。劉闞捧著這兵盔甲。有點哭笑不的。在別人看來。這是榮耀。可對他而言。卻是壓力啊!

    夜色深沉。

    戌時。大風起。氣溫驟降。

    洛陽宮中。卻溫暖如春。十數個火盆子擺放在大典上。始皇帝高踞寶座。正翻閱批示公文。

    這些公文。全都是從咸陽以六百里加急送至。

    雖則始皇帝已不在咸陽。可是對政事依舊孜孜不倦。馮劫馮去疾父子。會把每日的公文奏疏送到始皇帝的手中。若是在以前。程公紙未發明時。奏疏數百斤。搬運起來非常的麻煩。

    然而現在。有了程公紙。公文運送起來。也方便了許多。

    始皇帝非常認真的批閱著奏章。大殿下。內侍趙高靜靜的肅手而立。一口氣要分成幾次呼出。

    在始皇帝身邊久了。趙高自然清楚始皇帝的性子。

    那是個工作狂。一旦工作起來。不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畢。根本不可能休息。而且。在始皇帝批閱奏章的時候。最討厭有人打攪。哪怕是一聲咳嗽。甚至呼吸聲音大一點。都會引發他雷霆之怒。為了這個。咸陽宮不曉的死了多少人。前車之鑒。趙高又怎可能重蹈覆轍?

    大殿外。北風呼嘯。

    始皇帝把最後一份奏疏批閱完畢。放下毛筆。用力的伸了一個懶腰。

    「趙高。咸陽送來的奏疏。止這些了吧。」

    止這些?

    雖說是用程公紙抄錄。可這些奏疏。也足有十餘斤重。有時候。趙高真的很佩服陛下的精力。若換一個人。就算是比陛下年輕個十餘歲。恐怕也經不住日日夜夜。如此繁忙的工作。

    「陛下。止這些了!」

    趙高卑謙的說:「關中初雪已至。右丞相派人說。後面的奏疏可能會晚一些時日。請陛下恕罪。」

    「哦……」

    始皇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站起身。準備往後殿走。可走了兩步。卻突然停下來。扭頭對身後亦步亦趨的趙高說:「憋了一晚上了。有甚話。營更略略吧。」

    始皇帝說的是咸陽方言。意思是說:現在說說吧。

    營更。在咸陽方言中。就是現在的意思;略略。也就是隨便聊聊。

    趙高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後兒個陛下就要去滎陽召見百官。然後就要巡狩東方。為什麼今兒個讓那劉氏子擔當中郎騎將?劉氏子年紀尚小。又未經過藍田大營歷練。似乎有一點……」

    「掙叫個甚。朕說他合適。那就是合適!」

    始皇帝打斷了趙高的話語。「自這劉氏子在北疆出現。朕就一直在關注他。這小子膽略勇武。都無二話。說他是老秦第一猛士。也不為過。實為老秦之任鄙在世。在樓倉。他做的也不差。三田之亂時。頗有計較。他出身好。又有戰功。而且還是貞母的女婿。甚好。甚好!」

    話說到這份上。趙高還能說什麼。

    始皇帝接著說:「前兒幾個。讓他在宮外侯旨。小傢伙也很有耐心。並且極為警覺。朕安排了十幾名鐵鷹銳士在暗處觀察。這小傢伙居然有所察覺。雖然沒甚行動。可看的出。他已生了警惕。這樣的人。擔任前鋒軍中郎騎將。最合適……老安年紀大了。也是時候享福了!」

    老安。是原中尉軍中郎騎將。劉闞所接手的人馬。原本就是老安指揮。

    「朕打算。趁著此次巡狩。再觀察那小傢伙一下。若是可以的話。就讓他在中尉軍中先歷練些時日。等年紀再長些。就能為我老秦獨當一面……哈。扶蘇那小子。眼光倒也真不差。」

    始皇帝這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在趙高的心裡面。掀起了驚濤駭浪。

    劉闞。是扶蘇的人!

    如今看始皇帝這個意思。分明是想要好生培養一下劉闞。也就是說。陛下這是在為大公子培養人才啊。

    如果這樣來看。那是不是說。陛下已有意。立大公子為太子?

    否則。滿朝青年才俊眾多。為什麼卻偏偏看上了劉闞?馮敬等人。哪一個不是出身高貴呢?

    想到這裡。趙高不免心生一絲落寞。

    此前。陛下不立太子。又寵愛幼子嬴胡亥。趙高為胡亥的老師。雖為內侍。然則心裡卻有別的計較。不管怎麼說。如果呼喊登基。自己也能算半個帝師吧……到時候。位高權重。富貴滾滾而來。可若是大公子扶蘇登基為帝的話。自己又算是什麼?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這心思一起。諸般念頭就蜂擁而至。

    好在趙高伺候始皇帝多年。加之早先的險些喪命。心性已磨練的堅如磐石一般。

    心裡面雖然是千回百轉。可臉上卻表現的非常平靜。他默默的跟在始皇帝身後。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

    中尉軍只忠於皇帝。

    所以對中郎騎將的更迭。並沒有太多的抗拒。

    劉闞在接到聖旨的第二天。正式成為中郎騎將。劉信和那二十名親隨。一併被納入中尉軍編制。但只從屬劉闞。劉信。為騎軍小將。跟隨劉闞。在中尉軍中。騎軍小將就相當於閭長的存在。可管轄五十人。但是劉信這個騎軍小將。實際上手底下卻是一個兵卒都沒有。

    在中尉軍中熟悉了兩天。

    第三天。始皇帝起駕前往滎陽。

    騎軍為先鋒。劉闞率兩千騎軍。提前出發。

    當抵達滎陽的時候。嬴壯等人已在城外恭候。看見劉闞。嬴壯不由的就是一怔。而劉闞呢。卻只能朝著他苦笑一下。然後率領兵馬。列隊警戒。清理滎陽城外週遭的環境。立下行營大帳。

    始皇帝不準備入城了!

    他將在滎陽城外的軍帳裡。接見官員。

    一天之後。始皇帝再次起駕。正式開始了他巡狩東方的旅程。劉闞甚至沒能夠和嬴壯說上一句話。整整一天。他都在馬上巡視行營外圍。直到天黑。才的以休整。和嬴壯說不上話。那更不要說和賈紹他們會面。身為中郎騎將。一切以始皇帝安危為主。餘者全都是小事。

    不過。賈紹很聰明。

    當劉闞在行營外巡邏的時候。他遠遠的和劉闞打了一個照面。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言語上的交談。賈紹朝著劉闞點了點頭。那意思是說:我已經從大梁回來了。不過沒有成功。接下來該怎麼辦?

    而劉闞呢。也只能回應著點點頭。

    意思是告訴賈紹:等陛下離開滎陽之後。你就率部返回樓倉。一切可等我回來。再做計較。

    於是。賈紹在馬上拱手欠身。撥馬離去。

    之後的事情。劉闞就不知道了!

    他作為前鋒軍主將。隨著始皇車仗。南下雲夢而去。這一路上。披星戴月的辛苦。不復贅言。

    十一月中。車仗抵達雲夢。

    始皇帝在雲夢大澤。遙祭舜帝后。棄了車仗。乘船順大江而下河段。河面冰封。

    然而大江之上。卻是另一幅景象。江水滾滾東逝去。延綿十數里的船隊。浩浩蕩蕩的在江面上行進。由於驪山皇陵已進入關鍵。需要大量的木材。所以江面上。漂流著許多大木。隨著江水而走。

    南方之木。到北方十分麻煩。

    其中最為窘困的。就是這道路的問題。

    雖然說。始皇帝修建了許多馳道。然則運輸問題依然存在。特別是江南河道縱橫。更加困難。

    許多時候。大木的運輸都是通過江水漂流。

    由上游發出。在下游接收。沿途有人盯著。以放著這些木材淤塞在河道某處。

    這樣一來。卻增加了船隻行進的難度。

    劉闞率部騎馬登船。沿途不斷清理河道。差不多過了正月之後。船隊通過丹陽。才算安穩下來。

    這一路航行。卻是真的把劉闞折騰的不輕……

    船隊在丹陽停靠。始皇帝一行棄船登車。大約在正月中旬。抵達錢塘。

    始皇帝抵達錢塘之後。馬不停蹄。

    帶著大小官員。在二月初一觀賞了波濤洶湧的錢塘大潮。這錢江潮的源頭。是在黃沙塢的獅子頭海面。獅子頭是一塊突出於海中的岩石。與鷹窠頂山腳相連。遠遠望去。就好像一頭剛下山的雄獅。因而名之獅子頭。也是人們觀賞錢江潮的理想之的。

    每逢江潮初湧。景致別有滋味。

    潮頭捲起泥沙。沒過了海灘。時而筆直。事兒蜿蜒曲折。最終形**字潮。

    劉闞前世。曾多次觀賞這錢江潮的景象。深知這錢江潮隨每天都能觀賞到。但初一十五之時。湧潮會比較高。但若說到最佳的觀賞時間。還是在陰曆的八月八日。距離現在。還有大半年。

    始皇帝當然不可能在這裡呆上半年之久。

    畢竟身為帝王。一代雄主。朝中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所以挑選個好日子。觀賞一下風景。雖看不到那種洶湧澎湃的湧潮。能略微感受一下。也就足夠了。再說了。他本就不是為了玩樂而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

    始皇帝這一觀潮。卻又旁生枝節。出了一樁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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