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四十二章 鄰家有女初成長(二)
    雖然不是第一次回新家,而且已經在新家住了一個月。

    可是當劉闞遠遠看到那白花花,隨風而動的葺頂時,卻忍不住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

    那是我的家啊!

    他快步跑了起來,遠遠的就喊道:「母親!」

    闞夫人就站在門口,看到劉闞的時候,笑了,卻流著淚水。在劉闞罰作的一年之中,雖然說家裡衣食無憂,可是闞夫人卻覺得很惶恐。阿闞,不知不覺的已經長大**,成了家裡的支柱。

    當初,劉闞和審食其聯手釀酒的時候,闞夫人還不放心。

    滿大街都是賣酒的,劉闞能釀造出什麼酒來?可事實卻出乎了她的預料,劉闞釀出了舉世無雙的好酒。如今,劉家用日進斗金來形容,絲毫也不誇張。特別是『萬歲酒』一出,讓整個泗水郡都沸騰了。雖然說,萬歲酒已變成了貢酒,尋常人根本喝不到,可泗水花彫仍在。

    什麼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當萬歲酒被始皇帝欽點為祭天貢酒之後,泗水花彫的價格隨之暴漲。

    在彭城,一年窖的泗水花彫,已經被賣到了三千錢的天價。這可是真正的窖酒,比之那些剛出窖的花彫酒,口乾更加醇厚。如果說,審食其當年還不明白劉闞窖酒的用意的話,現在可就明白了。

    審食其在沛縣的那個小客棧,已經關閉了。

    如今是專門用來販酒的門面,整日車水馬龍,喧鬧不已。

    誰還敢說劉闞是個傻子?傻子能釀出泗水花彫,萬歲酒嗎?就連呂翁對此,也是目瞪口呆。

    一年時光,劉闞的個頭已經超過了闞夫人,幾近八尺。

    當他跑到闞夫人的跟前時,需要低著頭說話。母子二人誰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相視著。

    雖然在心裡面,劉闞還是有點說不上承認闞夫人的身份。可這具身體……那血脈相連的骨肉親情,又怎可能切斷。許久之後,劉闞輕聲的道了一句:「母親,孩兒如今……回來了!」

    「回來了好,回來了就好!」

    闞夫人拉著劉闞,招呼審食其等人走進院落。

    院子一邊的圍牆被推倒了,看起來是在擴建……劉闞如今已經是上造了,所居住的地方,自然要與早先不同。上造之爵,可得兩宅地,配三頭牛,蓄隸兩人。所謂隸,也就是僕人。

    這僕人也分三六九等。

    一種是幫工,被稱作奴僕;還有一種是隸,叫做隸奴。

    隸奴,是奴隸的一種別稱。生死皆掌握在主人家裡,主死隸死,除非主人給予赦免,否則永生為奴。不禁是他這一代為奴,兒子、兒子的兒子,只要主人家還有人在,世代都是奴隸。

    這隸奴,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

    呂家別看家財萬貫,卻沒有資格擁有隸奴。只有『士』,而且是被國家所承認的『士』,才能配有隸奴。當然了,劉闞家中現在並沒有隸奴,一切還要等劉闞見過任囂之後,才可配有。

    出乎劉闞意料之外的是,家裡還有一個客人。

    呂嬃!

    她腰裡繫著圍裙一樣的東西,臉上還沾著黑灰,端著一盞炙肉,走進了屋中。

    劉闞看見呂嬃的一剎那,不由得一怔。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時,在這裡見到呂嬃。

    「阿嬃,你怎麼在……」

    「闞,怎麼說話呢?」闞夫人有些不高興,伸手拍了一下劉闞的後背,「阿嬃是昨日才從豐邑回來。這不,剛一回來,她就跑來看我了……」

    說著,闞夫人壓低聲音道:「別怪阿嬃沒去看你,她今日也是偷跑出來的。」

    劉闞的面頰抽搐了一下,隨即笑道:「阿嬃,辛苦你了……」

    哪知這一句話,卻讓呂嬃的眼淚,刷的流了下來。闞夫人頓時慌了手腳,連帶著劉闞也不知所措。

    「阿嬃莫哭,哭壞了,可就不好看了!」

    「是啊是啊,阿嬃你別哭了……有什麼委屈事,就告訴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會幫你。」

    劉闞在闞夫人的注視下,只好上前低聲安慰。

    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呂嬃卻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那淚水好像開了閘一樣,嘩嘩流淌。

    審食其等人,只能尷尬的在一旁坐著,左顧右盼,故作沒有看到的模樣。

    「阿闞,都是我不好。如果當初不是我找你幫忙,你就不會受那麼多的苦,姐姐她……」

    劉闞的心裡,猛然一抽搐。

    有心詢問呂雉的情況,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還是闞夫人勸慰,總算是讓呂嬃止住了哭聲。趁著這工夫,劉闞總算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呂雉嫁給劉邦以後,就住在中陽裡劉邦的家裡。但,劉湍由於看劉邦不順眼,所以連帶著呂雉,也受到了許多委屈。

    劉邦娶親之後,劉湍就分了家。

    家裡的好田地都給了長子劉伯,次子劉仲。剩下的好東西,則由他夫婦留下,小兒子劉交,隨劉湍夫婦住一起。至於劉邦,只分到了一些貧瘠的田地。這傢伙本就不喜歡種田,這一來更好,半年下來,連自家的田地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全都是靠呂雉一個人,操持家務。

    婚後不久,劉邦就走了。

    帶著盧綰周勃,說是要去尋一些發財的門路。

    至於究竟做什麼?誰也不清楚。但樊噲夏侯嬰兩人留在了沛縣當差,再去重操舊業,已不太可能。

    這一走,已經快半年了……

    劉闞在一旁,看著見見平靜下來的呂嬃。那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感到好生心痛。

    同時,眼前彷彿有浮現出呂雉那盈盈的笑容。

    心裡一痛,劉闞呼的起身,轉身就想要往外走……

    「阿闞,你做什麼?」

    「我……」劉闞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啊,我要做什麼?我……又能做什麼?

    沛縣早年屬於楚地。

    楚地民風開化,對於男女之事,不甚介意。只要看的順眼,就可能會在野地交合。

    但是一旦嫁了人,除非男方願意解除婚約,女方休想自由。那一天,呂雉在酒中下了藥。

    劉闞後來昏昏沉沉,但對呂雉的那番話,卻是記憶猶新。

    那個從前跟在我身邊的小尾巴,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了……是訣別,亦或者表示決心?或許,兼而有之。

    呂雉是個很果決的女人,她既然說出了話,就一定會做到。

    審食其趁機在一旁逗呂嬃開心,闞夫人走到了劉闞的身邊,拍了拍他的後背。

    「阿闞,忘記了吧……你現在過去,會讓她更難做。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改變不得。」

    改變不得嗎?

    或者,為什麼要改變?

    劉闞至今仍說不上來對呂雉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感。若說好感的話,呂嬃給他的印象更好一些。可是,這心裡卻終究是甩不掉,也捨不得。也許,我應該做點什麼?可是該做什麼呢?

    「阿闞,你說說看,咱們接下來怎麼幹?」

    唐厲拉著劉闞,把話題岔開。一邊的呂嬃,終究是個小女孩兒,在審食其勸說了幾句之後,就笑逐顏開了。

    聽唐厲這麼一問,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的向劉闞看過來。

    是啊,下一步該怎麼走呢?

    唐厲也好,周昌也罷,曹無傷、審食其,甚至包括闞夫人在內,都相信劉闞,一定會有動作。

    劉闞回過神來,沉吟不語。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微微一笑,「下一步嘛,我準備先把房子蓋好,然後找兩個好的隸奴。」

    「就這些?」

    曹無傷急了,「阿闞,你怎麼著也要想個辦法,讓我也弄個冠戴戴啊。要不,看著阿其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實在是不舒服。不行,我不管了,這件事……你一定要給我想個主意。」

    唐厲等人看著曹無傷那副急頭上腦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劉闞笑著說:「老曹,你莫要擔心。想要戴冠,其實不難……只是,我們需要等,等一個機會。」

    曹無傷何嘗不知道,這需要機會?

    「可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嘛!」

    劉闞目光略顯深邃,向屋外看去。這客廳,正對著院門,從這裡,可以看到廣闊的天地。

    「不會太久,也許……會快的讓你意想不到。」

    呂嬃靜靜的坐在闞夫人身邊,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劉闞的側面。水汪汪的眼睛,嫵媚的,彷彿要流出水來。那嬌靨粉紅,恰似天邊的晚霞。心撲通通的直跳,一種莫名的情愫湧上心頭。

    姐姐說的不錯……阿闞,其實一點都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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