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第六卷:子非魚 247回、火焰成山八百里,天使隕落一箭仇
    「最英俊的天使隕落,手持無底地獄的鑰匙與鎖鏈,他用那鎖鏈鎖住了自己,打開了地獄之門。

    他曾是天使之王,在無邊光焰的一箭中墮落為最醜陋的魔鬼,他名字是撒旦,地獄中不熄的火焰曾是他的力量源泉,也將灼燒他一千二百年。

    地獄之門將他幽禁,封印曾經的一切,等待一千二百年後短暫無知的新生,他不再是天使之

    梅振衣的神念中聽見了奇異的吟唱聲,是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語言,但帶著「妙語殊勝」神通,自然而然理解了其中的含義。這吟唱聲似乎來自天上、來自地下、來自四面八方,也來自被一箭射落的梅丹佐本人。

    梅丹佐的修為不在梅振衣所見過的某些金仙、菩薩之下,應有靈台化轉之功,成就化形不滅之身,如何能將他「斬滅」?此時的斬滅便是迷失自我的墮落、斬斷力量的殞身!不僅以強大的力量削去他的法力,而且動搖他修行的根本,隕落入一個崩亂的世界。

    梅丹佐的力量來自於所謂地獄中不熄的火焰,在他的願心中,這火焰懲罰世間敗壞信仰的一切惡行,如今他也重歸地獄不熄的火焰中。這是梅振衣聽見吟唱時,自己心中的理解,至於是否悟透就不得而知了。

    梅丹佐沒有留下遺言,目睹他隕落的人們只聽見了這奇異的吟唱。

    北邊那半座高峰轟然崩塌的同時,荒原中彷彿有兩團太陽爆發,一處在韋曇的立足之地,另一處是荒漠中央的梅丹佐。

    梅丹佐正在狂風捲成的巨大漩渦中沖天而起,身形瞬間爆散,火翅震碎四射,巨大的風漩也被震散。他被射落了,卻沒有落在荒漠中。他周圍的空間有了奇異的變化,似乎與不知名的陌生黑暗世界重疊,無數火舌從黑暗中捲出將梅丹佐爆發地那一團光焰吞噬。然後與他一起消失。

    不知名的空間似乎通向無盡的深淵,奇異的出現又消失,梅丹佐從世間隕落,然而一切還沒有結束。

    四射的火舌、滿天的光焰同在同一瞬間爆發,彷彿把這一邊天地同時點燃了,沖天地火柱從盆地中升起。高度超過了周圍的群峰。這一片荒漠憑空生成了八百里火焰山,強大的法力向每一個敵人襲擊而去。

    這是斬滅梅丹佐法身地反噬。宛如一個靈台空間地坍塌。是他對周圍所有敵人最後地詛咒與反擊。

    梅振衣與知焰向後急退卻躲避不開。清風大喝一聲飛上高空。手中攜風扇揮出帶著湮滅地法力。八百里火焰山地威力全部被引向了他。沖天之火將清風包圍。清風將攜風扇拋了出去。巨大地近乎無色透明地扇面凌空揮舞。將所過之處火焰扇滅。

    攜風扇熄滅地火焰愈多。扇面上映襯出地火光就越耀眼。就似在空中燃燒一般。清風歎息一聲。砰地一聲響。攜風扇真地開始燃燒了。所有地火焰都被吸附到這面扇子上。隨著扇子化為灰燼。八百里火焰山地反擊之威也最終熄滅。

    梅振衣曾見劉海斗金蟾。劉海棄法器毀了一柄木劍。如今清風也不得不用了這一招。毀地卻是九天玄女宮地神器攜風扇。

    損毀地神器不止攜風扇。韋曇手中地射日弓也毀了。弓弦寸斷弓脊化為焦炭。只剩下一根完整地金烏羽。他沒有棄法器。開弓時法陣運轉與他本人一體。想棄也棄不了。他把弓推地太滿了。八百里荒原中光焰之威太盛了。這一箭凝聚地威力太大了。不如此也不足以射落梅丹佐。

    張開射日弓一箭射出之後。匯聚地法力與光焰之威襲向對手。弓弦震盪。法陣運轉地力量也會反噬持弓者自身。更何況是神器被毀結局呢?韋曇地全身都在燃燒。包裹在濃煙與火舌中。

    清風飛上高空的同時,鍾離權也飛落到韋曇的身邊,手中的仙風扇青光四射朝他揮去。一道仙靈之氣撲面而來,熄滅了韋曇身上的火焰,然而鍾離權還未停手,扇子不斷在揮舞。一道道仙風接連不斷罩住韋曇。

    此時八百里火焰山已經熄滅。梅振衣、知焰、清風都飛落到鍾離權身側,清風地臉上露出了一絲罕見的疲倦之色。

    梅振衣一眼就看出師父的扇子為什麼沒停下?韋曇身體上的火焰雖然熄滅。但爐鼎中所承受的灼燒並未停止,鍾離權的仙風扇雖能克制,卻修復不了韋曇所受的損傷,只能不斷的化去他爐鼎中的灼燒之力。

    此時一聲佛號響,一片淨露化作地雨霧散落在韋曇身上,半空中飄起一陣青煙,韋曇爐鼎中糾纏地灼燒之力全部滅去。抬頭望去,只見觀自在菩薩不知何時現身,一手捧淨瓶,另一手揮出了楊柳枝。

    鍾離權收起仙風扇抱拳道:「幸虧菩薩趕到,保住了韋馱天轉世法身。」

    觀自在:「法身雖然保住,但是韋曇受的傷我也無能為力,梅公子是當世神醫,就拜託你為他療傷了。」

    再看韋曇,他仍然保持著張弓射箭地姿勢,怒目圓睜一動不動,就似一尊石化的雕像。他渾身已經成了黝黑色,肌膚上還流動著淡淡的金光。梅振衣神識掃過就清楚了他的傷勢,韋曇的爐鼎幾乎全部受損,常人五官之感已不復存在。

    如果面前是一個「人」的話,他又聾又啞,沒有嗅覺、味覺、觸覺,而且還是個瞎子。這是治不了的傷勢,梅振衣也治不好。但韋曇不是普通人,只要恢復了法身的損傷,運轉神通之際元神清明無礙,還是有五官之覺的,但那已經不是尋常的五官了。

    這將是個漫長的調養的過程,就似梅丹佐躲在崑崙仙境養傷一樣,就算恢復了,在他不用神通之際,仍然是個沒有感覺的瞎子。他的神識能「看」見東西,但是眼睛看不見東西,在人間就是如此。

    「他怎會傷得這麼重?」梅振衣倒吸一口冷氣問道。

    觀自在答道:「損法身修為容易。斬滅梅丹佐豈是那麼輕鬆?換而言之,如果斬滅一位金仙,也相當於天刑立至,承受靈台化轉反噬之力,除非是對方自願不得不殞身。」

    「你們早就清楚這個結果,是不是?」梅振衣環顧觀自在、清風、鍾離權等人追問。

    清風答道:「我們當然清楚。韋曇自己也清楚,這是他自願承受的,也是韋馱天殞身入輪迴的宏願心。」韋馱天殞身之前曾經發願,一是要斬滅梅丹佐,二是要尋回佛心舍利,三是要接引妙音伽藍。如今梅振衣給他安排了這個機會,韋曇當然要動手,清風等人心裡也都明白。

    梅振衣看著韋曇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波若羅摩若見到他成了這個樣子。會有多麼傷心?想了想說道:「我有大羅成就丹,等韋曇恢復之後,可為他重塑法身。」

    觀自在搖頭道:「他地法身就在眼前。不必談重塑。所削損的是他的法力,傷殘的是這一副轉世依托的爐鼎。你還不瞭解韋曇的修為境界,最佳之計,是這一世宏願心圓滿,寂滅之後往生佛國證韋馱天菩薩。」

    清風也發來一道神念,向梅振衣解釋道韋曇法身未滅,就是法力削損需要修養恢復。就算重塑爐鼎地話,無非是輪迴中這一世韋曇的身體。他的情況很特別,與梅振衣所遇的其他高人都不一樣。是韋馱天殞落之身。

    梅振衣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在心中暗自盤算,等到韋曇的法力恢復之後再商量吧。服用大羅成就丹不像灌別的藥,他人是無法勉強的,需服藥者主動以法力化轉藥力才行。

    其實來之前他就給了韋曇一枚大羅成就丹,但是韋曇沒接受,搖頭堅決拒絕道:「梅真人費如此心血讓我有斬滅梅丹佐的機會,我應謝你的功德才對,怎能接受這千辛萬苦煉成地靈丹?」

    想到這裡。梅振衣向觀自在說道:「我將韋曇居士帶走,盡力為他療傷,助他早日恢復修行。」

    觀自在語氣一轉又說了另外一番話:「如今梅丹佐已滅,梅真人如願以償,但佛心舍利的下落何在?不要忘了你曾經之語。」

    梅振衣拱手答道:「我說過的話自然會記得,待我成仙道之後,會請蕪州賣水果地那位關小姐到青漪三山聽聞一場法會,屆時自會有眉目。」

    觀自在:「那好,我就等著梅真人飛昇成仙的消息。告辭了!」

    觀自在走後。幾人面面相覷,今日這一場大戰成功斬滅梅丹佐。但是代價也不小啊。傷了韋曇、損毀了兩件借來的神器,善後之事絕不輕鬆。

    大戰之後的戈壁荒漠已重歸平靜,遍地的砂石有不少已經成為琉璃狀的結晶體,那是八百里火焰山的遺跡,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荒漠的正中央,一支金色地長矛淺淺的插在砂石中發出冷冷的光輝,那是梅丹佐唯一的遺物。

    梅振衣飛天而去,將那支長矛取了回來。知焰還在回味觀自在剛才的話,有些擔憂的問道:「振衣,你真能找到佛心舍利的下落嗎?」

    鍾離權看著金矛朝清風道:「仙童,九天玄女宮兩件神器盡毀,已無法修復,不知能怎樣補償?梅丹佐留下的這件神器相當了得,也送給九天玄女宮如何?」

    梅振衣截住話頭道:「這支金矛我知其大概來歷,留著它還有用,能幫助韋曇找回佛心舍利,至於如何賠償九天玄女宮的神器,回山之後再慢慢商量,總之不能讓清風仙童為難。」

    清風苦笑道:「我地承諾自當由我負責,你雖脫不了干係,但你沒有那麼大本事,恐怕還要辛苦明月,這等神器,哪有那麼容易賠?」

    鍾離權把自己仙風扇遞了過去:「我這把扇子雖比不上攜風扇,但是算個添頭,至少也能稍解九天玄女宮的不滿。」

    清風搖頭:「東華上仙就不必操心了,這事我來解決,九天玄女宮要的是能施展九門道法的鎮宮九器,我要還她們一樣妙用的神器才行。」

    帶著無知無覺的韋曇回到了青漪三山。左遊仙、張果、梅毅、徐妖王等人也回來了。在聽松居中安頓好韋曇,梅振衣打算以各種靈藥助他修養,在此之前,還親自要去一趟烏龍山花溪谷,把這個消息告訴一直守候在那裡,等待韋曇回家的波若羅摩。

    梅振衣還沒出發。清風也在青漪三山中,五湖山莊弟子通報九天玄女宮使者來訪。這一出是躲不過的,梅振衣與知焰將來使恭恭敬敬迎到隨緣小築的正廳中,鍾離權與清風也在座。

    這位使者以前來過蕪州,就是那位持月仙子,她對清風地態度很溫和,並未過多地責問,只是直截了當的說道:「真陽宮主已知射日弓、攜風扇損毀之事,命我來問仙童。打算怎樣償還?」

    真陽派使者來蕪州,不問梅振衣卻問清風,她也清楚梅振衣還不起。清風歉然答道:「兩件神器已毀。只剩下一支完整地金烏羽,有通天手段也無法修復。我既有承諾,自會煉製兩件妙用相同的神器,可為貴派九門鎮宮之用。在神器未成之前,先將我的兩件隨身法器讓你帶回。」

    清風將自己的金擊子與打猴鞭遞了過去,他可真夠倒霉地,金擊子拿回來沒多久又抵押給了九天玄女宮,這次還搭上了打猴鞭。

    梅振衣哪能讓清風一個人擔著,趕緊上前取出雷神劍與拜神鞭道:「神器是我借出的。怎能以仙童之物抵押?我的修為雖不高,但手中這兩件法器還算不錯,就讓持月仙子帶回宮吧。」這兩件法器離身意味著什麼,梅振衣很清楚,但此刻不得不為。

    清風卻阻止他道:「不必如此,我要煉製的神器須費多年之功,將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閉關不得出山了,留隨身法器也無用。你也自有承擔之處,不在雷神劍與拜神鞭。容後再談。」

    持月收去了金擊子與打猴鞭,卻沒有立刻就走,又朝清風道:「仙童還有什麼話轉告真陽掌門,或者是要對我說的?」

    清風:「二十三年前,因我失手,你的修為受損,如今恢復的怎樣?」

    持月柔聲道:「仙童先後送來九轉紫金丹與大羅成就丹,我不僅法力盡復且修為更有精進,如今已離成就仙道不遠。說起來是因禍得福。這次是我主動請求真陽宮主派我為使者。就是為了當面向仙童說聲謝謝。」

    一旁的梅振衣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位持月仙子看清風的眼神很有些含情脈脈呀。難道……?二十三年前敬亭山外那一場混戰中,清風失手打壞了指月玄光鑒,也將持月打昏跌落雲端,然後在半空中接住抱回敬亭山把她救醒。看來持月對清風很有好感,難怪會主動要求到蕪州為使者。

    清風淡淡一笑道:「我當為之,你不必客氣。有幾句話托你轉告真陽,我精擅御風神通,煉製出地神器比攜風扇的妙用威力只增不減,但我煉不成一張連自己也打不開的弓。留下金烏羽合器,另一件神器與射日弓妙用相同甚至更添,只是那匯聚光焰之威地開弓法陣,不復神力威勢。」

    持月:「仙童說的也是正理,此為射日弓很難施展的妙用且隱患極大,如果仙童煉成的神弓,可用法力張開,無弓弦震動反噬之患,我可以勸說真陽宮主,這是善緣法。」清風:「我就是這麼想的,也會煉成這樣一件法器。」

    該說的都說了,持月仙子還不走,眨了眨眼睛又說道:「真陽宮主可能還會有疑慮,這兩件神器要合我九天玄女宮風、陽兩門的法訣,不如我請示宮主,派我到敬亭山中觀摩仙童煉器,既為督促也為協助。……明月還好嗎?我也很喜歡她,好久沒見了。」

    「這,這個嘛,你還是請示真陽宮主的吧,她若就是要派人監督煉器,我也不能拒絕。但無論如何,我都會守約的,真陽不必有疑慮。」清風想必是看出持月地意思了,語氣竟有些躲閃。

    持月帶著金擊子與打猴鞭走了,清風朝梅振衣道:「賠神器之事,你也有份,仙家煉器首在心力,但也需天材地寶,把你山中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吧。」

    梅振衣把自己所搜集的天材地寶都拿了出來讓清風挑選,清風拿走了那兩副龍角,還有剩下的一截龍筋,然後朝鍾離權道:「當年你托我看護青漪三山,如今你已成就金仙而回,那我就托你看護敬亭山外吧。我此番閉關煉器,非一年半載之功,神器不成不會出山,你與你的弟子不要再來打擾我。」

    鍾離權問:「仙童需用多長時間?」

    清風:「我也不知,合我與明月兩人之力,只專心煉器,一切順利的話,至少也需十餘年,這段時間我不想再理會任何山外事了。……梅振衣,幸虧你師父回來了,你也好自為之。」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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