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第六卷:子非魚 242回、五五化身人皆有,世世修行不虛談
    「陽神變換分身」看上去就是另外一個自己,但也不能單純的這麼理解。千人有千面,一人也有多面,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在生活中就扮演著不同角色、擁有多種身份,每個身份都有不同的內涵、責任、情感與行為方式。

    比如有人在下屬面前傲慢難伺候,在領導面前又裝孫子,對陌生人冷酷無情,在家人面前又變得和藹可親,在單位可能是一位彬彬有禮的人,上了網披上馬甲時,又變得憤世嫉俗髒話連篇。如果說化身,這些都是化身,人格中的種種剖面。

    對於修行人來說,首先要作到的是真妄合一、真如不二,在這個基礎上繼續修行,歷苦海劫見前世種種,靈台是否能安住無恙,就在於對此生之我的明晰?否則在苦海中會墮入輪迴,這一劫是過不去的。

    前世種種就是世間眾生輪迴萬象,所見是我亦不是我,這一段經歷卻是此生修行的見知,也是修成陽神變換分身的心境根基。明晰此生之我,在此基礎上繼續修行,超脫爐鼎之限,變換身外之身。

    陽神化身依緣法而修成,剖析一個清晰完整的我,這不是別人仍然是自己,比如梅振衣修成的純陽化身,就是世間行遊有所做為的那個他。

    從心境上來說是如此,從神通上來說卻另有玄妙,化身等同於我並無分別,擁有此人格所具備的神識記憶與能力,也可以是神通法力。這當然不能憑空而生,也是法力修成,滅一化身如傷一命,神通法力也會有相應的折損。

    繼續往上修行,並非是要分出多少個化身來行走世間,而是要在心境中將自我的各各層面清晰的展現,以達到一生歷證圓滿。此所謂「化身五五」,指的未必是二十五個化身。而是五方五位明晰無礙。當然了,也有人在演法之時分身五五,其目的在於向晚輩弟子展示境界,以堅定其修證之心。

    俗話說一心不二用,但是有了陽神化身變換神通,鬥法時可以同時使用多件法器。平時也可以同時做幾件事情。以陽身化身行走,需要時刻消耗法力維持,若沒有特定的目的,一般修行人不會總是分出陽神化身。

    修行中達到一生歷證圓滿即可,不必也不可能無限制的分出化身,除非有佛陀、太上那樣地大神通法力,而那種境界,就不是小小的地仙所能企及了。

    修至化身五五次第圓滿,再往下修行要將所有化身變換合一。也等於自我人格中的種種剖面完美融合。這一步也很難,修成之後的境界稱為「待詔」,一世修行明晰無礙。修為已到世間法的盡頭,只待天刑到來,也可主動選擇飛昇。

    梅振衣分出純陽化身帶著提溜轉坐車離去,本人還留在九林禪院中,只聽喬覺說道:「梅公子在此不必稱菩薩,稱我喬覺僧即可,你有何事要與我商談?」

    梅振衣:「喬覺大師。就在這幽冥教主法座前。我想問您幾句話。」

    喬覺:「但問無妨。」

    梅振衣回頭看了一眼九林禪院地大門。那是提溜轉離開地地方。又轉身問道:「一世盡處歷中陰光明鏡。而後再入輪迴。菩薩引眾生入幽冥世界將一世功業展現分明。此為大功德。但也有人天年未盡而橫死。未歷中陰光明鏡。機緣巧合自感成陰神。因執念未消留神於世。是不是該給他們一個公平地機會?」

    喬覺笑了笑反問道:「什麼樣地機會?」

    梅振衣:「以陰神身盡天年。若執念消則自入輪迴不必多言。若執念不消。那就讓它們懷著這一生地執念吧。待天年盡。再引入幽冥世界。」

    喬覺想了想似是自言自語:「若陰神已留於世。世人當有敬畏驚怖。執念消或天年盡再入輪迴。應當如此。」

    梅振衣:「既然應當如此,你為何沒有這麼做呢?」

    喬覺:「你入幽冥世界曾答何為菩薩行。視眾生為一人。合萬念成一念,無人能與我有此說。」

    梅振衣:「今天我能與你有此說嗎?」

    喬覺點頭道:「能。就這麼說定了。」他做事好幹脆,這麼重大的一件事情,一問一答間就決定了。

    梅振衣又道:「我還有一事要請教。」

    喬覺微微有些意外:「梅公子還有何事?」

    梅振衣:「當然是為提溜轉的事,我不知世間還有多少提溜轉,但是如我一般肯入幽冥尋人者不多,有修行的陰神被收入幽冥世界,未必次次都能有人把它們帶回來。假如它們自己不願意入輪迴,就想在此世修行,菩薩怎麼看?」

    喬覺歎了一口氣:「入輪迴者,哪有願與不願?」

    要是問世上的人:「你願不願意死?」沒有一個人會願意的,但是身在生死輪迴中誰也勉強不得。幽冥世界只是將去世之人地中陰光明境引入層層幽冥境而已,並沒有決定誰的生死,地藏菩薩也沒有額外改變任何事。

    可以這樣理解地藏菩薩所發下的大宏願世上眾生入輪迴時,皆得自性光明,如此之世間再無地獄。

    梅振衣自知失言,立刻改口道:「我不該說願不願,而應說能不能,陰神修為已破天年之限,應以其修行論歲月。」

    喬覺笑了:「梅公子此話多餘了,依方纔所言,如提溜轉之屬,修行已破原有天年之限,修行歲月未盡自不必入幽冥世界,這些有修行地陰神之屬若不願早入輪迴,自己就不要亂闖幽冥世界,你說呢?」

    明月在一旁拍手道:「喬覺和尚說的是正理,提溜轉以後是不會亂闖了,她也不該亂闖。……梅振衣,清風哥哥說你不僅會帶回一個提溜轉,還會為天下陰神與幽冥教主理論,以免後事紛爭,他說對了。」

    梅振衣:「清風仙童的推演之功果然神妙。來之前連我自己也不知,還是在幽冥世界中想到的。」

    明月搖頭道:「清風哥哥未推演,他就是猜的。……你們理論完了,我可以去找提溜轉了嗎?」

    梅振衣:「仙童請自去,她正在往敬亭山下的馬車中。」

    明月一副爛漫的可愛樣子,朝梅振衣搖了搖小手道:「那我去找她玩了。謝謝你!」言畢轉身走向山門殿消失不見。

    這位仙童真是不帶一點俗世心機,其實梅振衣應該謝她才對,但她卻對梅振衣說謝謝,因為梅振衣把經常陪她玩的提溜轉從幽冥世界帶回來了。

    提溜轉正賴在梅振衣的純陽化身懷中說話,車廂中突然發出一聲笑,明月仙童憑空出現在兩人面前,提溜轉嚇了一跳,趕緊鬆開手坐直身體。

    明月倒沒有什麼驚訝地表情,看著梅振衣笑道:「又看見你了。恭喜你修成陽神化身變換。」

    車廂裡高度有限,明月個子小站著沒問題,梅振衣只能坐著拱手道:「微末修行。在仙童面前不值一提。」

    明月又一指提溜轉:「你當年若是執念已消,早就入輪迴了,但現在若執念不消,對修行又有礙。出入幽冥世界歷盡苦海劫,應當已清楚當年是怎麼落下山崖的吧?」

    「是被人推下去的。」被人謀殺應是生前的仇恨事,然而提溜轉的表情卻很有些不好意思,彷彿說出來很丟人似的。

    提溜轉死地冤吶,按現在的話來說她死於三角情殺,而且到死都蒙在鼓裡。她原本是山村裡長大的姑娘。村裡有個小伙子暗戀她,卻另有一個姑娘看上了這位小伙,非常之癡迷。那姑娘找了個機會委婉地向小伙表達心意,希望他能請媒人到自己家提親,不料這小伙卻說正準備求爹娘上提溜轉家求親。

    於是慘劇發生了。提溜轉上山採藥時,在懸崖邊彎腰摘一株花草,剛剛站起身立足未穩,背後有人輕輕推了一把。……她到死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在她「死」後。那個姑娘終於如願以償的嫁給了心儀的小伙。在幽冥世界中經歷幽境,歷苦海劫成就不滅神識,提溜轉這才恍然大悟。

    世間萬象無奇不有,竟有人心狠毒如此,提溜轉也是個糊塗鬼呀!梅振衣暗自歎息,提溜轉卻沒有什麼怨恨之意,反而有些緊張的又解釋了一句:「梅公子別誤會,其實我和那男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句話把梅振衣給逗笑了,看來如今的提溜轉執念早消。那些都是過去二百年地身前事了。當事之人除了提溜轉早已作古。

    明月眨了眨眼睛問道:「提溜轉,你叫什麼名字?」

    「姓何。小字賢姑。」提溜轉低下頭,聲弱的就像蚊子哼哼。

    「管閒事的閒嗎?」梅振衣追問道。

    提溜轉:「不,是賢慧地賢,我生前不識字,現在才清楚。梅公子,你還是叫我提溜轉吧。」

    原來她也曾姓何,何賢姑這個名字怎麼聽怎麼像何仙姑,梅振衣莫名感到一陣悲憫,回想起何家村眾人地遭遇,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他從懷中取出一桿白面小幡朝明月道:「仙童,能不能求您幫個忙?」

    明月:「你今天把提溜轉帶回來了,我可以幫你一個忙,有什麼事就說吧。」

    梅振衣:「此幡叫作煉魂幡,本是一位妖道作惡之物,我師孫思邈將它交給我,囑咐我藏此神器勿再為禍人間。人有惡而器無罪,但此物之用實在太過陰邪,仙童能否幫我處置?」

    多年來梅振衣一直沒有動過煉魂幡,今天藉機緣而用之,請地藏菩薩釋放生魂入輪迴,再用它把提溜轉帶回來。現在他已知道這是一件了不得的神器,以他地修為還處置不了,甚至想毀去都不行。

    這東西梅振衣不敢輕易交給別人,但明月仙童是個例外,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提防任何人也不該提防明月,而且她煉化與改變各種天材地寶甚至神器的本事舉世無雙,求她處置是再合適不過了。

    明月皺了皺鼻子作吸氣狀。勉強伸手把煉魂幡接過去道:「如果此物不是經過地藏菩薩施法變得純淨,我都不願意碰它。……嗯?你用此幡攝入了幽冥世界的一片虛空?那它的妙用是可以變化的,我拿去試試吧。」

    梅振衣:「多謝仙童!若實在難以處置,就請將它毀去。」

    明月一撅嘴:「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人有惡而器無罪,就看如何用。若儘是邪用自然不必留,但在我的手中,還從來沒有毀過東西。……忘了告訴你了,我過來地時候,看見你師父在九林禪院門外站著。」

    「我師父?」梅振衣一愣。

    明月:「對呀,就是鍾離權,他成就金仙剛剛從天庭回來,正在給九林禪院看大門呢。」

    「提溜轉,你陪仙童慢慢玩。我要全身心恭謹迎師!」話音未落,馬車中的純陽化身已經消失不見。

    九林禪院中,梅振衣身形一震。容顏未見什麼變化,卻突然間變成了高簪,髮髻上插著一枚四寸小劍,已將純陽化身收回。他朝面前地喬覺和尚俯身下拜道:「事已畢,振衣多謝大師通情達理,亦多謝菩薩指點玄關!」

    喬覺一伸手就把他扶了起來,梅振衣沒有拜下去,只聽這年輕的僧人道:「貧僧多謝梅公子的三車佈施,菩薩亦謝梅公子借今日之論。明晰陰神入幽冥之時,後世當如此。……門外有一位金仙在等你,快去吧。」

    九林禪院山門外站著一位面容古樸的灰衣道人,手搖一把芭蕉扇,知焰靜靜站在一旁正望著空門。只見廟門一開,梅振衣搶步而出,來到鍾離權前面撲通跪倒,扯著師父的道袍說:「您老人家可算回來了,弟子多年來好生想念!」聲音竟有幾分哽咽。

    鍾離權一去就是二十三年。二十幾年光陰對於仙家高人來說很短,但梅振衣卻在人間經歷了太多的事,師父不在身邊,常常覺得有些茫然卻無處述說,因為有些話只能向師父說。鍾離權終於回來了,而且成就金仙,梅振衣是又驚又喜又感慨。

    鍾離權還是老樣子,眼睛一瞪一扇子就敲了下去:「臭小子挺出息啊,到了幽冥世界走一圈修成化身變換還不夠。還要找地藏菩薩理論一番。你以為你是誰呀?我擔心你出不來,特意在門口守著呢。」

    他地語氣挺凶。神情卻甚是溫和,扇子舉得高落得輕,另一隻手已經把梅振衣拉了起來。梅振衣湊在師父身邊笑道:「我是您老人家教出來地好徒弟呀,有理論理莫問是誰,師父您說是不是?」

    知焰在一旁道:「我們就別在廟門前說話了,快回三山洞天吧,師父成就金仙,山中弟子都等著恭賀他老人家。」

    鍾離權點頭:「這麼短的時間,你就能將三山洞天鑿建成功,也是了不起的大手筆了,快帶我去看看。」

    提溜轉以陰神之身修成地仙,梅振衣堪破陽神化身境界,鍾離權成就金仙而回,青漪三山眾修士皆大歡喜不必細述。小小人間蕪州城算是風雲際會,城裡城外總共有兩位菩薩三位金仙駐足,就算在仙界這麼點大的地盤內,恐也難見此種場面。

    回到青漪三山,梅振衣與知焰以門下弟子語山中眾修士一一拜見鍾離權,並私下裡向師父詳細稟報這二十三年來所遇。鍾離權提醒了徒弟一件事:「你把提溜轉從幽冥世界中帶了回來,這事做的很漂亮,但是否忘記了另外三個人?前世之托既已承諾,就應該盡力辦到。」

    梅振衣答道:「師父說的是恨賢夫婦與段節梨精離離嗎?我當然未忘,以我的修為卻不知上何處去尋找,一直想向師父求教。」

    恨賢夫婦當年上丹霞峰領罪入生死關之前,曾托人將紫青雙劍送給梅振衣,求來世再結夫妻之緣,不由得梅振衣不答應。而離離在歷天刑雷劫之前,曾將阿斑托付給梅振衣與知焰照顧,並希望來世再來尋找。

    如今很多年過去了,沒有恨賢夫婦轉世的消息,並不是梅振衣不想找,而是以他地修為根本不知如何去找。而離離在天刑中神識未散,這麼多年卻沒有主動找來,也不知遭遇了什麼變故。

    鍾離權拍了拍芭蕉扇:「你在山中不出,恨賢夫婦並無地仙修為,轉世之後是不知會主動來找你地,他們來生若有緣自會相見,但相見卻不相識,一世夫妻豈能世世夫妻?這個要求確實為難於你,不是很好辦。」

    梅振衣道:「好辦難辦,也要依緣法盡力去辦,師父有沒有辦法找到他們?」

    鍾離權:「若無金仙修為,是看不透化轉輪迴地,就算有金仙修為,也要在他們地一世盡時下神識靈引才行,到了此時師父我也無能為力。但有此緣法將來自會遇見,只是讓他們結緣恐怕頗不容易。」

    梅振衣:「我明白了,等遇到了自會設法。那離離又是怎麼回事?就算轉世,她也應該知道上哪裡找我們。」

    鍾離權:「轉世未必就有前生之福緣,也可能她自己來不了,需要你派人去接,她與恨賢夫婦不同,我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梅振衣驚喜道:「師父知道?快告訴我,我馬上派人去接。」

    鍾離權搖了搖頭:「這段業緣是阿斑惹出來地,應該讓阿斑親自把離離帶回來,這樣吧,你把劉海、元充、阿斑、秋水、龍騰他們五個叫來,我有話吩咐。」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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