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第六卷:子非魚 153回、清風忿揮金擊子,大乘天奴滅金身
    清風忿然出手,這一擊打得又是毫無徵兆,猝然之間豬八兩與智詵都來不及相救,金擊子結結實實的打在了玄奘的頂門上,將僧帽打的粉碎。玄奘並未躲閃,整座五觀莊以及莊外的海天谷都似震顫了一下,他被打得跌倒在地。

    等豬八兩與智詵搶步上前去救師父,心猿悟空從地上彈起來揮棒欲擊清風,而清風已化作無形之風往後院飛去。

    「爾等住手!」這時聽見一聲斷喝,玄奘從地上站了起來,伸手撣了撣僧衣上的灰塵,看他全身上下,竟然毫髮未傷。

    「我的修行不傷天下有靈眾生,你若是大乘天,我打也就打了,可你是玄奘,我自不會傷你。欲求真法,就依宏願之心去求,不打滅你的護體金身,算不得真正的人間功德。」風中傳來清風的一句話,然後就再無他的聲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要解釋玄奘是什麼人。

    他是佛門大乘天入世歷劫輪轉之身,不是金仙、菩薩斬出的人間化身,就是大乘天本尊法身再入輪迴,托捨投胎為玄奘。帶著前世所發的宏願之心,卻不帶著前世的仙界記憶與神通法力,需要在這一世中修行歷證,如果所發願心圓滿,寂滅之後重回仙界,那麼就能證得大乘天菩薩果。

    玄奘一出生是個凡人,證羅漢果,證覺緣乘,修為不低,但還不能與金仙清風相比。不過他也並非是個完全的凡人,大乘天本尊法身輪轉,帶著前世的金身福緣庇佑,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一十八位伽藍化身隨行護法。西行路上玄奘經歷重重劫數,總能有驚無險,不是僅僅仗著他幾個不靠譜的徒弟。

    清風那一擊,打滅了他的護法金身,六丁六甲無蹤,五方揭諦盡滅。四值功曹棄守,護教伽藍皆去。只留一個凡人玄奘。清風有那麼大的能耐嗎?誰叫玄奘不還手呢。

    這不等於壞了玄奘的修行,修行就是個人的修行。別人是壞不了的,就是打滅了他的護法金身而已。如果玄奘此世宏願圓滿,寂滅之後仍能證得大乘天菩薩果,只是過程要凶險了許多。而且清風離去時話說地明白——如此才是真正的人間功德。

    心猿悟空打倒了天地靈根。明月失去了仙靈不染之氣地庇護,清風要想幫她會麻煩許多。清風打滅了玄奘的護法金身。心猿悟空再想護玄奘西行求法也會麻煩很多。清風守護天地靈根不力。被心猿悟空打倒,有他自己地責任。但是玄奘教徒無方,也有責任。

    金仙洩憤的手段,倒也玄妙的很。

    打了玄奘當頭一記,清風未再糾纏,來到後院。天地靈根散落的斷枝掛著殘葉倒在那裡,脫落地葉片早已化作仙靈之氣散去。明月坐在地上,抱著殘存的樹根哭泣。小臉上全是淚痕哭地很傷心。一千二百年來,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流淚。

    清風蹲下身來。手放在明月地肩上柔聲勸道:「天地靈根如今已毀,這也是你的修行機緣,否則你永遠離不開它的庇護,發不了此種願心。」

    明月垂淚道:「清風哥哥,你就不傷心嗎?」

    清風:「未傷我心,它在我眼中只是一棵樹,但我守護了它一千八百年,自然不希望看見它被人所毀,心中有遺憾與忿意。」

    明月:「可是我傷心。」

    清風伸手拭去明月臉上的淚水道:「古往今來,天上地下,我只見過一位仙人流淚,就是眼前的你。……你傷心也是應該的,它是你的來處,是你靈台中的世界,也是一千二百年來庇護你地天地。」

    明月站起身來,臉色淡如金紙,突然晃了晃手撫額頭道:「清風哥哥,我感覺好暈好難受。」

    清風把她抱住了:「你地五官神識與天地靈根一體,心猿悟空打倒了天地靈根,也傷了你的仙身。還好你已經能離開天地靈根地庇護,剛剛又服用了一枚人身果,應該無恙。這就是你化形天劫中的劫數,須靜坐行功渡劫。」

    明月很虛弱的說:「我的願心不是離開天地靈根能染塵俗之氣,而是希望天地靈根無恙。」

    清風:「既然如此,你就入坐吧,我會為你護法,只要天地靈根無恙,你也能歷化形天劫圓滿成就金仙。」

    明月:「我救不了天地靈根。」

    清風:「你有匯聚仙靈之氣的神通,天生不染塵俗,卻沒有救活天地靈根的法力。但是你放心,我料定天地靈根無恙。」

    明月的眸子亮了亮:「你有辦法幫我救它?」

    清風:「我沒有辦法,但是有人早已料到今日局面,這是一盤棋,你與我都是棋子,當我打中玄奘的那一刻,心中已經明瞭。」

    明月:「你是說鎮元子?」

    清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言下之意就是承認了。這件事從頭到尾就很蹊蹺,鎮元子在哪裡建五觀莊不好,偏偏要在這個地方?玄奘路過此地時恰恰草還丹成熟,而鎮元子又恰恰因故不在此地。這一萬多年才成熟的人身果,鎮元子就把它扔在這個地方,還特意留清風去迎玄奘師徒進門,以鎮元子的大神通,就想不到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嗎?

    他應該是故意的!鎮元子為什麼要這麼做,清風並不願意關心,但他卻想明白了一點,肯定還有後招,鎮元子不會憑白無故的讓天地靈根毀了,這棵樹還有樹上的草還丹肯定還有大用處。如果是這樣的話,天地靈根無恙,明月也無恙。

    明月想了半天才說:「清風哥哥,我們被鎮元子算計了,你不生氣嗎?」

    清風搖了搖頭:「鎮元子對你我並無惡意,你雖遭難,卻也正是歷劫成就金仙的機緣,如果天地靈根最終無恙,你也借此機會修行有成,我們沒有什麼好怪罪他的。不必生氣。」

    明月還是有些擔憂的說:「但你答應了鎮元子守護天地靈根,如今天地靈根被毀。你有守護不周之責。」

    清風:「我的責任我自會承擔,等到他設法救活天地靈根時。我會出手幫忙。你既然已發此願心,就好生在此等待吧,入坐調養生息。」

    明月:「那玄奘師徒呢?他們走了嗎?」

    清風:「愛留就留,愛走就走。我已經不想再理會。天地靈根如今毀了,我也無所守護。雖不生鎮元子的氣。但也不想再插手他的事,除了救天地靈根助你修行之外,五觀莊的一切與我再無關係。」

    明月虛弱的臉色上終於露出了笑意:「清風哥哥,其實你想留他們也留不住,就那心猿悟空一個人,你也未必是對手。」

    清風:「沒關係,鎮元子自然會留他。」

    「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就在這裡等著天地靈根復活。」明月從清風地懷抱中起身。走向天地靈根的枯枝殘葉,身形突然消失不見。

    「慢著!」清風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做。出言阻止但已經晚了,只有對著倒地地天地靈根歎道:「明月,你為什麼這樣毫無保留的相信我?如果天地靈根救不活,你也完了!」

    明月消失之後,清風一直靜坐在殘根之下閉目無言,彷彿五觀莊中地一切已經與他無關。不知過了多久,天上有仙樂之聲,四面有祥雲環繞,清風睜開眼睛,看見鎮元子率領眾仙家弟子已飛落眼前。

    「天地靈根怎會這樣?」鎮元子開口第一句話就問道。

    清風站起身來,也不隱瞞什麼,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最後道:「我守護天地靈根不力,有負你所托,如天地靈根不治,盡請大仙責罰。」

    鎮元子長歎一聲:「這也怪不得你,那猴頭神通廣大手段百出,我也是早有所聞。」

    清風眼中有光芒閃過:「原來你早就知道心猿悟空是什麼人?」

    鎮元子:「他是西天光明教主在人間斬卻的心猿之念,化為九竅頑石,卻不知為何自感成靈,天性多動頑劣不堪,須菩提尊者下界為一隱居道士,點化心猿,並為他起名悟空,期翼他斬卻心猿成悟空,西天光明在人間普照圓滿。」

    清風地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後來呢?」

    鎮元子:「他得了大神通,有金仙不滅之體,曾大鬧天庭,偷走兜率天宮靈藥,成就金剛不壞之身,被佛旨鎮於五行山下數百年洗煉凶頑之心,後經觀自在菩薩指點,護玄奘西行求法,以求功德圓滿。」

    清風淡淡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鎮元子見清風的反應有些意外,詫異地問道:「那玄奘師徒現在何處?」

    清風:「如果不在莊中,那就是走了。正如你所說,以心猿悟空地神通廣大,我強留是留不住的,但鎮元大仙的手段自然比他們更高明。」

    「走了?」鎮元大仙一跺腳,騰雲而起就去追趕,其餘眾弟子也跟著大仙飛天而去。清風抬頭看著天空,抿著嘴唇面無表情。

    隨後發生的事情就似與清風無關了,鎮元大仙門下眾弟子對於清風沒有守好天地靈根,還是這樣一副不聞不問很拽的態度頗為不滿,但鎮元子沒發話,其它人也不好說什麼。鎮元子去了,清風依舊留在後院守護著殘敗的天地靈根。

    鎮元子施展乾坤大袖,將離去的玄奘師徒捉回,而心猿悟空千變萬化手段百出幾番逃脫,卻都沒有逃過鎮元子的大神通。玄奘師徒三番五次被捉,終究無法逃走,心猿悟空最後無奈地問鎮元子道:「你待如何?」

    事情至此峰迴路轉,鎮元子拉住心猿悟空道:「我也早聞你地大名,知你的神通手段,但你不要越理欺心,這道理不論講到何處,你也要還我人身果樹。」

    心猿悟空道:「早說這話,不也省了一番折騰,我還你一株活樹便是。」

    鎮元子道:「你若有此手段,能救活這株樹,我就與你結為兄弟。」

    這兩人說定。鎮元子就放了玄奘、豬八兩、智詵等人,將他們安置在五觀莊內禮待。而心猿悟空去求各路仙家醫樹。

    清風在後院不聞不問,事情卻是清楚地。至此心中更加明瞭。那鎮元子既稱在仙界與大乘天是故交,怎麼回頭要與心猿悟空結拜為兄弟?只怕五觀莊佈施草還丹的安排,其中另有文章了,不僅是衝著玄奘的前世故交之情。

    那心猿悟空賣弄手段。憑著在仙界的人脈,請來了各位金仙與帝君。這幾日來往不歇。卻都治不了天地靈根。鎮元大仙卻把諸位仙家都留在了五觀莊,名為做個見證,卻是結交結緣之意,一時間五觀莊仙家高朋滿座,宛如靈山法會。

    眾仙家救不得天地靈根,清風也一直沒有露面。直到這一日,瀛洲九老攜來碧藕瓊漿也無功而退,鎮元子走進後院對清風道:「仙童。就算心猿悟空求來靈藥。也只醫得活這棵樹,恢復不了天地靈根。」

    清風離坐起身打斷了他的話:「明月已化身與天地靈根一體。只要樹救活,天地靈根也就等於重現,明月也歷化形天劫成就金仙。」

    鎮元子撚鬚笑道:「如此皆大歡喜,我心甚慰!」

    清風淡淡道:「聽你的意思,客人來地差不多了,天地靈根也該救活了,那心猿悟空此番欲上何處求藥啊?」

    鎮元子:「正在陪眾仙家用碧藕瓊漿,仙童卻不願出席,心猿悟空稍後將去靈山仙界普陀道場請觀自在菩薩。」

    清風向鎮元子深施一禮:「我沒有守好天地靈根,也有責任,請求與心猿悟空一同前去普陀道場請觀自在菩薩。那猴頭十分頑劣,我也想看著他,以防他在普陀道場亂來,連累大仙開罪了菩薩。」

    鎮元子想了想點頭道:「這樣也好,那普陀道場巡山護法黑熊精,與心猿悟空有宿怨,遭遇恐起爭執。仙童跟著一起去,可以在一旁勸解並說清來意,料想觀自在菩薩不會為難。」清風隨心猿悟空飛昇普陀道場,出入仙界都要歷天刑雷劫,心猿悟空在雲端上打了個跟頭旋身就入了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緊隨其後的清風有些詫異——這猴頭只怕做業不少,歷天刑怎生如此輕鬆?就算他法身強悍心志堅定,天刑也不能如此輕描淡寫啊?

    隨即一念又想通了,心猿悟空這段時日恐怕已來往仙界多次,以前種種業力在他第一次出入仙界時已經洗去了,那次一定不輕鬆,不知道法身有沒有被斬滅?心猿悟空曾吃了一枚人身果,不知此時地法身是不是借人身果的妙用重新凝聚而成?就算法身可凝聚,但歷天刑中種種怨念糾纏而神識未散,這心猿悟空地心志之堅卻也相當了得!

    清風一邊這麼想,一邊也飛昇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來到普陀道場。

    普陀道場清幽峰巒不斷,紫竹雲嶺間白鶴棲松柏,清風的身形出現在道場外圍的一片紫竹林邊,一邊舉步前行一邊還揉著腦門。剛才經歷的天刑雷劫沒什麼怨念糾纏,但是腦門上挨了重重地一記,雖不傷身,可眼前金星亂冒耳中震響轟鳴,半天沒回過神來。

    耳鳴剛止,就聽見前面紫竹林中傳來呼喝與打鬥之聲,兩條人影飛上半空鬥在一起,有個震雷般的聲音喝道:「你這潑猴,還敢送上門?偷東西偷到普陀道場來了嗎!只見一條威風凜凜地黑大漢,手舞一支黑纓槍,與心猿悟空斗在一處。那大漢好生了得,槍來棍往竟絲毫不落下風。清風想起了鎮元子地叮囑,心中暗道這位恐怕就是普陀道場的巡山護法黑熊精了,果然一見面就與心猿悟空起了衝突。

    清風二話不說,御神風飛上半空,祭出金擊子就打了過去。心猿悟空正與黑大漢過招,沒有防備清風突然衝他發難,腦後中了一記,哎呦一聲就被打落在紫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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