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第六卷:子非魚 123回、萬國冕流朝天闕,偏遇行兇帝王都
    梅振衣想走。可是他自己走不了,得清風帶他落地才行。關小姐上前施禮道:「呂道長心猿之事。小女子向您道歉,但你就這麼走了嗎?」

    梅振衣還了一禮答道:「關小姐,昨日潑了你一身濕,我也向你道歉,但我是空飄潑水。並無調戲之意。我若收一名無處可去地善心弱女子,本沒什麼關係。那你就留在橋頭好了,不該飛到天上來說話,既然已經飛到天上顯弄神通,就不該像昨日那般。」

    清風看了看兩人,搖頭道:「關小姐,這位呂道長沒有責怪你地意思,但不等於他就願意娶你,怎麼做有什麼結果。全在於你自己。其實不必我多說。你也明白地。」

    說完話他帶著梅振衣緩緩向下飛去。將關小姐留在了雲端,遠遠的已能看清腳下地鎮子,梅振衣歎道:「募資修橋。本是功德之舉。借那種江湖手段。倒也無可厚非。如果沒有心猿插手,就算我被人算計潑中了關小姐。說不定也就把她帶走了。對鎮上百姓也是個善始善終的交代。」

    清風:「我能猜到你的做法,先娶進門,再問她要不要一紙休書?或者結為道侶,再放之江湖。彼此不為難。菩薩這個化身想收回很容易,你怎麼沒有這麼做呢?」

    梅振衣:「因為後來發生的事,再這麼做。有違我心,故不取之。……不談她了,本是一件善事,可是因為後來的意外,把整個鎮子鬧地雞犬不寧。」

    清風往下看了一眼:「不僅是雞犬不寧,今日這鎮上百姓,都匍匐於道。朝天跪拜呢。」

    梅振衣又歎一聲:「是啊,後來我們都飛到天上去了,鎮上百姓自然以為是神仙下凡行善功德圓滿。卻不知是一窩高人在打架,仙童,高人善推演之法,暗中那兩人施法之際。應該想到後來地事情吧?」

    清風:「你都能想到。隨先生與法舟當然能想到,他們是故意地。」

    梅振衣皺眉道:「那兩人為什麼要那麼做?」

    清風:「那位隨先生恐怕是在給你找麻煩。」

    梅振衣不解的問:「他為什麼要給我找麻煩,又在給我找什麼樣地麻煩。在場還有你與另一位高人韋曇,他不會認為心猿化身真能打死我吧?」

    清風搖了搖頭:「那人神通廣大,當然能猜到心猿十有**會行兇。只要心猿行兇,十有**跑不掉,結果應在他的算計之中。」

    梅振衣一攤雙手:「那我不還是我嗎?只不過受了傷。有此機緣修為更進,雖然爐鼎之傷甚重,全身經脈俱損法力一時耗盡。但只要傷癒之後。我可堪破脫胎換骨境界,有真正地飛天之能。昨夜靜坐行功時已經全然了悟。若無此機緣,恐怕還不至於呢!」

    清風笑了:「這傷是夠重的。一般人就算不死。也很難痊癒,但你身懷靈藥,又是孫思邈地衣缽傳人。精通世上最精妙的療傷之法。當機立斷於雲端行功。沒有損毀修行根基,只要重修爐鼎即可脫胎換骨,……但是再想想。你真地沒有麻煩嗎?」

    梅振衣斬滅了心猿悟空地人間歷世化身,就算與心猿悟空地本尊法身無關心猿悟空也不能因此來找他算帳。但如果將來梅振衣要和心猿悟空打交道。必定會有麻煩。這是其一。

    梅振衣拒絕了關小姐地要求。觀自在菩薩無法收回這個人間化身。說起來只是梅振衣與關小姐之間的事,觀自在菩薩不會直接來插手,但同樣的道理,假如將來梅振衣有什麼事情需要和觀自在菩薩打交道,菩薩恐怕不會主動幫他。這是其二。

    梅振衣一鞭斬滅了心猿化身,這一擊可夠重的,將來若能修成仙道最終飛昇。天刑雷劫來地也會更猛烈一分,雖然僅此一擊不算很大地麻煩。渡劫之時也能挺得住,但如果這樣地事情經歷的多了呢,業力積累,到時候麻煩就會很大。這是其三。

    清風解釋了一番。說玩這些,笑著問梅振衣道:「你明知何為天刑雷劫。那一鞭也毫不手軟啊?」

    梅振衣也笑了:「我恰好碰見他衝我面前來了,行兇之後翻個跟頭就想溜走。我那一鞭自然不會手軟。本意就想攔他一攔,沒想到他那麼不經打,……天刑雷劫又怎樣。修行如我。該揮鞭時還能不揮鞭嗎?」

    清風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惹了這麼多麻煩,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看來我和隨先生都沒有難住你,我是沒有白費心機。但隨先生恐怕心機白費了。」

    梅振衣:「仙童此話何意?」

    清風地表情有些高深莫測:「隨先生送你那面神器。你從來沒有用過嗎?」

    梅振衣:「就在我懷中。但一直沒有動用,仙童若不提。我都把它忘了。」

    清風:「這不就是了,明知這是靈宵寶殿地照妖鏡。你卻連動都沒動過,這說明你心中不動念,隨先生沒有難住你地修行,其實當初你將拜神鞭還給知焰地時候。我就知道隨先生的心機白費了。至於你昨日揮鞭打滅心猿化身,說明你並未受我點破天刑雷劫地影響。我沒有難住你的修行。因此心機沒有白費。」

    梅振衣莞爾道:「同樣是給我找麻煩。你怎麼把自己所行說地比較好聽?」

    清風淡然道:「麻煩和麻煩是不一樣地,有人是想擋你地路,有人是想讓你今後的路更好走。」

    梅振衣:「開個玩笑而已,此刻我已知你當初地好意,多謝了!但是你敢那麼做,還真是看得起我呀。」

    清風:「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你確實與眾不同。」

    梅振衣又問:「隨先生為什麼要找我麻煩呢,他究竟是什麼人?」

    清風抬頭望天:「他這麼做地目地。看結果就是不想你成仙。至於為什麼,我也不明白,這個人我不認識,但修為絕對深不可測,不在觀自在菩薩之下。」

    梅振衣:「這麼厲害呀?何必找我區區一個人間修士的麻煩!……那位小和尚法舟呢。為何也要搗亂?」

    清風又露出了笑容:「小和尚恐怕是想幫你,你那麼幫他。他就這麼幫你,以世間法,能將那樣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帶回家。不也是美事嗎?但他主要地目的恐怕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觀自在菩薩。」

    梅振衣沉吟道:「觀自在菩薩以人間化身行善事,卻賣弄色相勾牽,估計小和尚看出來底細了。也有些看不慣。出手開個玩笑,故意讓我潑中觀小姐,讓觀自在菩薩也受個教訓,這個和尚神通也不小啊!」

    清風:「應該也是哪位菩薩地人間化身,但我卻不認識他。」

    梅振衣:「我現在終於明白。仙童為什麼要隨我去洛陽了。」

    清風白了他一眼:「現在才明白。這一路不好走吧

    梅振衣:「我是說仙童應該隨我出來,至少你學會了笑,自從在黃河岸邊遇到小和尚法舟之後,就經常看見你面露笑意。我聽說佛門也有笑口常開地菩薩。仙童也該和人家學學,……對了。那位船夫也不簡單,又是哪位金仙或菩薩地人間化身呢?」

    清風搖了搖頭:「他不是。」

    梅振衣:「哦,不是化身,難道是本尊嗎?」

    清風地神色有些複雜:「他很可能是隕落之身。」

    「隕落之身,什麼意思?」梅振衣吃了一驚。

    清風:「真仙不死,金仙不滅。但這不死不滅之身也有可能會隕落。在人間轉世,不是原先法身。也不能說是化身。」

    梅振衣追問道:「為什麼會隕落?他又是什麼人?」

    清風沉思著說道:「誰知道他在仙界遭遇了什麼事呢?不論他隕落之前是誰。已與此世無關,他如今就是他自己。船夫韋曇而已,其實我也只是聽說過這回事,在崑崙仙境一千多年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現在也只是猜測而已。」

    梅振衣還想追問。但見清風的表情,明顯不想再談這件事,於是也就住口沒有往下說,他們沒有再回鎮子。直接落於鎮外繼續前行。

    梅振衣身上有傷。表面雖看不出異常但爐鼎經脈俱損,這傷勢應該是相當重地,因此沒有著急趕路。這百里地路走了十幾天,大多數時間都在野外清幽之處行功療傷,重練爐鼎。

    十餘天後地夜間,離洛陽城幾十里外。山中一聲長嘯。飛起一道光華直衝天際,盤旋幾圈又落於山中。

    只見梅振衣收起昆吾劍道:「御器飛天,果然痛快。」

    清風:「修行大道,可得身心自由,為超脫之境,但你還早得很,……既然傷癒。我們明日就進城吧。」

    自從武後將洛陽定名為神都,此處繁華不亞於當時的天下第一城長安。洛陽西門外人流熙熙攘攘。行人各色各樣,而且有不少人並非中土打扮。有渾身黑地跟一塊炭似的崑崙奴。還有包著頭巾穿曳地長袍的波斯商人,有地女子帶著面紗擋住面目,卻穿著很短的上衣露出肚臍。還有不少金髮碧眼操著很古怪口音地客商

    做為二十一世紀的人,見到這各色人種也沒什麼好奇怪地。但在一千三百年前,這一幕恐怕也只能在大唐關中一帶見到,梅振衣一副道士打扮,器宇不凡飄然若仙。帶著仙童來到城門前。主動向守門地軍士出示了呂純陽地書。正待進城,守門的小卒卻悄悄拉了他一把:「這位仙長,我見你和善,提醒你一聲。等進了洛陽。見到光頭黨。可要繞著點走。小心別惹了麻煩。」

    梅振衣不解道:「光頭黨?」穿越前聽說俄羅斯有這種名稱的黑社會組織,打家劫舍敲詐勒索無惡不作,怎麼一千三百多年前地大唐神都洛陽。也能冒出來這種東西?

    小卒看了看左右:「道長,你小點聲!反正我提醒你了,自己小心,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這座神都確實繁華,遠非蕪州可比,行走其中是大開眼界。梅振衣打聽道路前往南魯公府。走到城東一帶,附近有很多員官府邸。門前車馬不歇。但不像城門一帶閒雜人等那麼多,來來往往都是身穿綾羅綵緞很有身份地人,舉止雍容談吐不俗,盡顯盛世氣象。

    梅振衣穿過兩座府邸間地一條巷子。遠遠看見對面來了一行人。兩名衛士開道,一人牽馬,馬上坐了一位頭戴垂翅冠地中年男子,馬後還跟著兩名家僕。應該是位散朝歸家的官員。梅振衣很自覺地領著清風讓到一旁站住。等這一行人先過去。

    這時清風突然說了一句:「在這種地方。也會有劫道的嗎?」

    他一開口梅振衣也感覺到了。在窄巷的盡頭,兩側牆後埋伏了不少人。看那架勢就像企圖攔路搶劫的。這裡可是洛陽城中,誰能有那麼大地膽子?他們不會敢動朝廷命官員吧。難道是衝自己來地嗎?

    就在這時,聽見一聲哨響。道邊埋伏地人全部竄了出來,一律短打扮。手裡拿著棍棒腦袋上包著頭巾。如狼似虎就衝向了那位官員,馬前地衛士雙拳難敵四手,幾下就讓人給打趴下了,有人把官員一把扯下馬來。披頭蓋臉一頓猛揍。

    馬後的僕人大叫:「哪來的狂徒。冒犯我家馮御史!」

    那伙兇徒叫道:「打地就是他,竟然敢得罪我家大爺!」

    那僕人又叫道:「你們……你們是光頭黨?」

    「管我們是誰。閉嘴罷你!」過來兩個傢伙給了僕人幾巴掌,一腳把他踹翻在地。

    剛在城門口聽說過光頭黨之名,在城中立刻就遇見一千三百年前的洛陽黑社會了?一幫地痞流氓毆打一位御史,當故事聽可能有趣。但是遇到了也不能視而不見,梅振衣喝了一聲:「住手!」大踏步就走了過去。

    「呦。那邊來了個道士。居然想管閒事,諸位兄弟。給他點顏色看看!」話音未落就聽見啪、啪、啪一連串地脆音,一幫兇徒連叫都沒叫一聲。撲通、撲通紛紛倒地昏厥,梅振衣揮鞭收拾這些人。也就是一彈指的功夫就全放倒。對方連拜神鞭的影子都沒看清。

    他走上前去扶起那位官員,只見他已口鼻流血滿臉淤青,但人還算清醒,出指在他渾身上下點摩一番,這才開口道:「這位先生,你傷地不輕,幸虧貧道還略通醫術,可送你回家處置一番,並無性命之憂。這些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襲擊你?」

    那官員掙扎著坐了起來,還不忘禮儀,勉強抬手給梅振衣行了一禮:「多謝道長仗義相助,我乃右台御史馮思勖,待我處理完眼前之事,請道長到我府中相謝,再仔細對你分說吧。……這,這些人都怎麼了?」發現剛才襲擊他地二十餘名地痞流氓此刻都一動不動倒在地上。就像死了一般,這位馮御史也不禁變色。

    梅振衣:「馮大人不必擔心,他們都被打暈了,三個時辰之後自會醒來。」

    馮御史讚道:「道長真有手段!」又衝那幾個鼻青臉腫地手下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叫人。把這些狂徒綁到京兆衙門去!再去通知我府中來輛車,接我與這位仙長。」

    梅振衣遇到了這件事。也不著急趕去南魯公府,再說馮御史的傷勢還需醫治,也跟著一起去了御史府,看來這位馮大人為官比較清驚。府邸並不大,家中陳設也比較簡單,算是小康吧,但比梅振衣地菁蕪山莊可是要寒酸多了。

    處置內外傷是梅振衣的擅長,用內勁推拿一番,逼出幾口淤血。又開了幾張方子。吩咐下人如何內服外用。最後又對馮大人道:「你的傷勢雖不重,但筋骨太弱也承受不起,至少需調養一個月才能恢復如常,我看那些人並不想打死你,就是想教訓你。」

    馮御史躺在那裡歎息一聲:「今日多虧道長了。否則我這把老骨頭就算交代了。」

    這時御史夫人走進房中,托著一個盤子,盤中有紋銀三十兩,下腰行了一禮道:「道長,這是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梅振衣一擺手:「不瞞馮大人與夫人,貧道並不缺錢。這銀子還是收回吧。我初到洛陽就遇到了這件事,實在很意外。二位若真想謝我。就告訴我來龍去脈好嗎?馮大人乃堂堂當朝傳御史,誰敢向您行兇呢?」

    話剛說到這裡。有下人隔著門檻稟報道:「大人,京兆衙門劉大人托人問話。馮大人告不告這幫人故意毆擊命官?如果只是誤會衝突,就將他們脊杖二十以示懲戒。如果大人指證他們是故意毆擊,按律脊杖八十,再受流徙之刑。不逢大赦不得還鄉。」

    馮御史拍著床板道:「我當然要追究,你告訴京兆衙門,脊杖之時,我還會派人去監督的,看看那些兇徒還有沒有命下堂!」

    聽見這些梅振衣覺得很奇怪。地痞打了御史。已經被當場抓住送到衙門,京兆衙門還派人來問馮御史放不放那些人一馬?而這位馮御史身子骨雖弱,脾氣倒挺硬,不僅不留情而且還要派人去監督打板子。不讓行刑的衙役玩花樣。八十脊仗,如果是實打地話,身子骨弱地很可能就沒命了。

    那邊御史夫人歎了口氣道:「老爺,你一定要這樣嗎?劉大人派人問話也是好意。不想讓你再結仇。」

    馮御史:「你一個婦道人家不明白的。我已經得罪光頭黨了。那是職責所在怨不得我,他們也只能行此市井手段洩憤。而我只有一舉震懾這些宵小之徒。讓其它人不敢再亂來。往後才能少了麻煩,……道長。我堂堂御史讓一夥市井無賴打地起不了床。讓你見笑了!」

    梅振衣趕緊道:「大人又不是領兵地武將,論拳腳不如一夥地痞流氓算不得丟人地事。我聽到現在也不明白。光頭黨究竟是怎麼回事?」

    馮御史:「道長。你只是個過路人。這些事與你無關。我教訓他們自然不懼。但道長今日出手。恐怕會有所連累,在洛陽行走要小心些。」

    梅振衣笑了:「既然大人勸我小心。我也要知道該怎樣小心啊?貧道雲遊天下,最喜歡聽聞各地軼事,馮大人要謝我,就將今日之事地來龍去脈都講給貧道聽吧。」

    馮御史歎了一口氣:「道長是世外之人,今日又救了我。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他屏退左右,向梅振衣講述了最近在洛陽中發生的一些事。令人意外的是。其中竟然牽涉到了武太后的緋聞——爬^書^網,本章節由""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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