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當今卷:人世間 016回、當年尚無風公子,只道神君梅振衣
    梅溪這一動,對面的關小妹看見了,眼睛瞇了起來似乎有些驚訝,而風公子背對著他好像並未察覺,仍然笑著對關小妹說道:「你不要問我,應該我問你,你出現在此想幹什麼?」

    關小妹望向梅溪,淡淡的答道:「你回頭看,不就知道了嗎?」此時梅溪也恰好咳嗽一聲問道:「二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關小妹與梅溪幾乎同時開口,把那位風公子嚇了一跳,就像貓被踩了尾巴一樣從地上蹦了起來轉身,恰好看見梅溪抬手打招呼,他退後一步拍著胸口道:「小子,是你在說話呀?嚇我一跳!」

    他的反應也讓梅溪嚇了一跳,退後一步道:「是你們嚇著我了,我怎麼會嚇著你?」

    風公子有些不高興的用手往旁邊一指:「你看看周圍都是什麼情況,你突然開口說話能不嚇人一跳嗎?」

    梅溪真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很疑惑的問道:「他們都怎麼了?這個世界怎麼了?我是在做夢嗎?」

    風公子笑了:「你沒做夢,不過也和做夢差不多,他們沒怎麼樣,所有人沒有任何事情,其實什麼變化都沒發生。」

    梅溪愕然道:「不可能,他們怎麼都不動了,就像時間凝固了。」

    風公子搖頭:「他們的時間沒有凝固,仍在踏著自己的腳步,如果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你我所處的境界不同,不是他們不動了,是你我穿行而出,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就是穿行色界的神境通。」

    梅溪仍然一頭霧水:「神境通?難道我們穿越到另一個平行時空?」

    風公子仍然搖頭:「話也不能這麼講,其實你我也沒有什麼變化,不也站在這裡說話嗎?……螞蟻知道吧?這種動物的感知結構是二維的,沒有空間概念,假如你離開它所處的平面,它就感知不到,並不是你消失了也不是你改變了,螞蟻也沒變。……再打個比方吧,假如有人順著一條線往前走,你在側面可以看見他動,但你跟在他的身後,他的背影永遠不會移動。……這些比方並不貼切,你就勉強去理解吧。」

    梅溪聽了個半知半解,仍然問道:「四維空間?」

    風公子搖頭就沒停過:「我們在講神通,不是在講物理,你看我的樣子長的像四維嗎?不能這麼牽強附會!……這些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口才再好你的悟性不到也沒辦法講清楚,你現在簡直就是個迷路的道盲。」

    梅溪:「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突然就變成了這樣,這是誰幹的?你嗎?」

    風公子回身一指:「不是我,是她!」他指的是關小妹的方向。

    梅溪又吃了一驚,只見馬路邊剛才擺水果攤的地方變得空空蕩蕩,就在剛才說話間,不知何時那女子和身前的水果攤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忍不住驚叫道:「她怎麼不見了?」

    風公子冷哼一聲:「哼,難道是城管來了,無證商販推著小車跑了!……她已經出手了,但是我來了,她當然會走,緣法如此。」

    梅溪:「我還是沒搞明白,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找上我?」

    風公子轉頭,饒有興致的盯著他:「你是問關小妹嗎?她不就是賣水果的嗎,你都長這麼大了沒見過賣水果的啊?至於我,姓風,我們以前見過一面,就不用再介紹了。……我上次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的來歷非常,可你小子竟然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我倒想問問你叫什麼名字,來自何方?」

    梅溪老老實實的答道:「我叫梅溪,來自梅家原,高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我們變成這個樣子,怎麼才能恢復正常?」

    風公子又笑了:「你覺得現在不正常嗎?我覺得挺正常的,不是告訴你了嗎,這是穿行色界的神境通,一種神通而已。」

    梅溪摸了一下後腦勺,感覺沒什麼異常,驚歎道:「你們都是有道高人嗎?好神奇呀,太不可思議了!」

    風公子一皺眉,表情彷彿想笑:「也沒什麼神奇的,神通並非萬能,關小妹施展神境通穿行色界,遇到我不也是不靈了嗎?神境穿行就是穿行,擾動不了色界,想去偷看女生洗澡應該可以,但想以此去偷別人的錢包是萬萬不行的,你明白了嗎?」

    梅溪還在摸後腦勺,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在迷惑中感覺稍微踏實點,仍然問道:「她穿行你穿行,那我是怎麼進來的?我又沒那麼大本事!」

    「你應該問你是怎麼出來的,對呀!你是怎麼出來的?……看你小子不像很有能耐,爐鼎氣血修煉的還不錯,但也是剛剛修行入門而已,離出神入化的大神通境界還差的太遠!像你這種情況,我若從你身邊經過,你神識中會有所感應,但你根本不能穿行神境,也沒人敢把你帶出來。」風公子對梅溪的一連串問題一直回答的很耐心。

    聞言梅溪心中一動,因為他聽見了「出神入化」四個字,曲正波曾經講修行境界時,提到「五氣朝元」、「易筋洗髓」、「脫胎換骨」、「出神入化」等等境界,並且強調「五氣朝元」是他親身印證,而往後的其它說法諸如「出神入化」等只是傳說了。今天突遭奇遇,聽這位風公子開口說話,似乎將出神入化視為理所當然,言語之中很顯然風公子與那位關小妹就有這種境界。

    梅溪心念飛快的轉動,突然想到了這點,也就是他自幼心思沉穩逢變不亂,此時才能回想起這麼多東西。自從異變突發,梅溪的感覺一直就像做夢一般,意識明明很清醒,可眼前的很多事又偏偏讓他覺得迷糊,直到現在才稍微回過神來。他眨了眨眼睛追問道:「為什麼不敢把我帶出來?有什麼後果嗎?」

    風公子回答時表情很嚴肅:「以你的修為不可能穿行神界,血肉凡胎如果強行如此,只能有一個結果。」

    梅溪:「什麼結果?」

    風公子:「形神俱滅,飛灰散盡!」

    梅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身體,喘了口粗氣道:「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嗎?」

    「對呀,我看你一點事都沒有?你是怎麼辦到的?把我給搞糊塗了。」梅溪的話把風公子給問住了,他伸手摸著下巴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竟然反問起梅溪來。

    梅溪一攤雙手:「你問我,我問誰?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不對,這不可能,難道你身懷特殊的仙家異寶?」風公子皺眉說話,突然抬手一指梅溪的前胸:「你身上戴的是什麼?」

    梅溪將手伸進衣領,提出了一樣東西,是一片連接在明黃色柔軟細籐上的碧綠葉狀飾物,二十年前他被梅太公在河邊揀到的時候,身上就莫名其妙的戴著這件來歷不明的東西,這二十年來從未離身。

    一見此物,風公子的眼神陡然收縮,脫口道:「句芒之心!」

    「它叫句芒之心?是什麼東西?你怎麼會認識的?」梅溪顫聲問道。眼前的奇人風公子竟然能認出他從小佩戴的飾物,開口就叫出了名字,這讓梅溪大感震撼。這是伴隨他莫名來到世界上唯一的東西,非常可能與他的身世有關,叫梅溪如何不動容?

    風公子的回答卻讓梅溪很失望,只聽他微微歎息道:「我聽說過這件東西,很久很久之前的傳說,今生今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但是看見它我就能認出來!……你先告訴我這東西是怎麼來的,它怎會戴在你身上?」

    梅溪:「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有一年發大水讓洪水沖到河邊被人救起,那時我才剛出生不久,身上就戴著這件東西。……先生,你既然知道這東西的傳說,能不能告訴我?」

    然而風公子卻像沒有聽清楚他的問話,抬眼盯住梅溪的臉,彷彿在思索什麼深奧難解之事,說話也像在自言自語:「你自己都不清楚,我怎麼告訴你?……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感覺沒錯,果然就是你,難怪她會到這裡找你,可她為什麼要來呢?眼前的你究竟是來處還是去處呢?」

    梅溪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喂,你究竟在說什麼?什麼叫果然是你?你以前認識我嗎?」

    風公子看著他,眼神很是難解:「你眼前的我,不能算認識你。但看見了這句芒之心,那就是你了,它果然在你的手中!」

    梅溪:「這東西究竟有什麼古怪?你仔細看看,能都告訴我嗎?」說著話他一低頭,將句芒之心從脖子上解了下來,準備遞到風公子手中。

    風公子剛才有些走神,看見梅溪的動作這才反應過來,上前一步一把抓向他的手腕驚呼道:「不可!」但是他的反應晚了,梅溪已經將句芒之心摘了下來,此時異變陡生!

    梅溪剛將句芒之心摘了下來,他的身體就在風公子眼前瞬間消散了,就在同一時刻,那枚句芒之心閃現出碧綠的光華,照射在梅溪消散的地方,靜靜的懸浮於半空。血肉凡軀不能穿行神境,被強行帶入也會在瞬間形神俱滅飛灰散盡,梅溪誤打誤撞進入,是因為他身上佩著仙家異寶句芒之心。但這東西梅溪自己不會用,一旦摘下來和自殺差不多,唯一的異常是句芒之心上射出的那道光華,至於他的消散是完全正常的。

    風公子看出危險想阻止卻晚了,像他這種高人怎麼會反應慢呢?因為看見句芒之心有瞬間的走神,就像所有心神都被吸引了過去忘記了其它的事,等抬頭提醒已經遲了。

    句芒之心的光華散射也就是一瞬,很快碧光一斂凌空向下落去,然後被一隻手接住,那是風公子下意識的伸手,面前人已不在,只拿住這枚句芒之心。還有一根細長的金黃色軟鞭落地,那是纏在梅溪右臂上的打猴鞭,至於梅溪身上其它的一切東西包括他本人的身體都消失了。

    風公子伸著手、瞪著眼、張著嘴,表情變傻了,人似乎被石化了一般,這瞬間的變化也是他意想不到的。就在此時身後傳來關小妹的聲音:「形神俱滅,風公子,此人毀於你手!」

    風公子聞言身體一震恢復了正常,不僅是他,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在這一瞬間突然恢復了正常,馬路上仍然是車來人往,風公子與關小妹站在道旁,沒有了剛才的水果攤,也沒有了梅溪。不遠處有三個人發出低聲的驚呼,在那裡揉著自己的眼睛,他們就是跟蹤梅溪的那幾個混混,跟著跟著突然就發現碧光一閃,梅溪憑空不見了!

    風公子突然笑了,轉身對再度出現的關小妹說道:「你怎麼可以說是我毀了此人?我可什麼都沒幹。」

    關小妹面色淡然道:「若不是你節外生枝,怎會有此變故?你還笑得出來,據我所知你不可殺生,給他和你自己都闖了這麼大的禍,後悔了嗎?」

    風公子還在笑:「那不可殺生之人並不是我,你好意思說我?如果不是你出手,我會出現嗎?追究起來這事根源在你,現在你滿意了?」

    關小妹有些不悅:「我並沒把他怎樣,闖禍的是你!」

    風公子:「你沒把他怎樣?恐怕是沒來得及吧?因為我來了。……我怎麼敢肯定你是善意還是惡意?當然要出面。」

    關小妹:「你怎知我有惡意?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你倒是小心,結果又如何?」

    風公子還在笑:「是呀,我確實是多事了,你是誰呀?觀自在,菩薩果渡己渡人,緣法果然奇妙,你一定認出他來了。」

    關小妹面容一肅:「我認出他又怎樣,你為何笑的如此開心?」

    風公子抬頭望天道:「知來處去處,得來處去處,合來處去處,為修!……今日一見,終於知道他的來處去處,我覺得挺好玩,你呢?……你不會沒看出來他的來處去處吧,於此時來到此地,印證緣法如此,無話可說呀。」

    關小妹歎息一聲:「不僅是緣法如此,而且是原來如此,可惜你我一千二百年後方能透徹。……姓風的,句芒之心物歸原主,我是不是該恭喜你?」

    風公子將句芒之心按在自己的胸口,此物倏然不見蹤影,他搖頭道:「你這話說的不對,怎能叫物歸原主?今生此世我便是我,至於當年,尚無我風某人。」

    關小妹動容道:「真的嗎?今生此世你便是你?那我呢,你還記得你我之恩怨嗎?」

    風公子側臉看她似笑非笑:「你是誰,自己不知道還要問我嗎?你我之間有什麼恩怨好談?我只記得小時候掉溝裡,是你把我拉上來的,還送我不少水果吃,真要論的話,你對我只有恩沒有怨。」

    關小妹的神色柔和起來,也看著他似笑非笑道:「我此化身入人間,是因為悟空那只心猿,千年之前早該了卻,卻因神君梅振衣節外生枝,我又留駐世間一千三百餘年,本來想今日應當是了卻之期。……方才聞君之言,當真有些感愧。」

    風公子:「何必糾纏於了不了卻呢?既然來了就不要著急走,來來來,找個地方喝一杯去。」

    關小妹一側身道:「出家人不飲酒!」

    風公子呵呵一笑,伸手去拉她:「認真算起來,在你昄依之時,佛門尚無此戒,就不要謙虛了。……況且這是個賣水果的化身,又不是坐蓮台的菩薩,今日不游飲,豈不辜負大好人間?……走走走,先去天安門廣場轉轉,再到前門樓附近找家飯店,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錯的。」

    風公子彎腰揀起梅溪留下的打猴鞭,拉著關小妹施施然走了,不遠處只留下三個目瞪口呆的小混混。這世界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但是梅溪不見了,他死了嗎?消失了嗎?如果他還在,又去了哪裡?

    公元2008年11月14日下午四點半,邁向新世紀的大好青年、北京中醫藥大學二年級學生梅溪,不幸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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