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雲覆雨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三百八十九章 孤家寡人
    頤和園仁壽殿裡,正在舉行午宴,招待凱旋而歸的陳鐵丹和其他海軍將領,內閣成員和各國公使,社會名流也作陪參加。從天津一路回來,這些人沿途受到老百姓由衷的歡迎,各地民眾抹了彩臉,耍獅子玩旱船歡迎凱旋將士,一路之上老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回到北京之後,莊虎臣又安排了國宴來招待,以示隆重。

    陳鐵丹一身藍黑呢子的軍官服,金色的扣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儘管還是有些瘦,但是瘦的有型有款,臉上的線條也變得冷峻許多,非常符合一個鐵血軍人的模樣,再不是當年榆林堡惡奴形象。他今天是主賓,馬福祥、王天縱等甘軍出身的將領,喬映霞、曹鴻彰等商界鉅子,還有辜鴻銘、趙馭德等人都和他頻頻碰杯,他也是誰敬酒都喝,轉眼間兩頰就緋紅了口

    莊虎臣看著雄姿英發的陳鐵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怎麼就能活的這麼瀟灑呢?自己比他也大不了幾歲,虛歲也才二十六,居然就有白頭髮了。自己要是也能像馬福祥、陳鐵丹、李貴那樣,沒心沒肺的活著,該多痛快啊!

    楊士琦見他神色有些陰鬱,笑著道:「大帥,這裡有人照應,咱們出去走走吧。

    莊虎臣點了點頭,兩個人在風景如畫的頤和園裡散步,沒走幾步,莊虎臣就發現後面花叢裡隱隱約約有人在盯梢。不用問,也知道是貼身的衛士。莊虎臣一向不喜歡前呼後擁,可衛士們職責所在,不能不嚴加保護,又怕他不高興,只好搞的像特務盯梢。

    楊士琦笑著道:「大帥,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別在意。咱們上街走走吧,你也好長日子都沒上過街了。」

    莊虎臣無奈的點了點頭,現在還沒登基呢,就已經連出門的自由都要被剝奪了,今後自己難道要像前清的皇帝一樣,連宮門都不許踏出半步?

    兩人騎馬出了頤和目,後面幾個貼身的衛士都做便裝,腰裡揣著短槍遠遠的吊在後面保護。到了街面上以後,莊虎臣和楊士琦把馬真給衛士,徒步而行口自打中華帝國建立以後,街面上混亂過一段日子,但是這些光頭的大兵一不搶商戶,二不霸佔房屋,寧可露宿街頭都沒有進過老百姓的房子,而且騎著高頭大馬的督察隊整天在街面上晃悠,隨時詢問有沒有騷擾良民的亂兵。穿著黑色制服的巡警打跑了載振手下的北洋兵,立刻就將洋槍換成了警棍維持治安。老百姓見街面上太平了,就又開始忙生計了,畢竟活一天就得弄三頓嚼谷。

    很快,北京城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只是洋鬼子驟然增多了起來,莊虎臣和洋人一向走的比較近,尤其是英國、美國人聽說他佔了北京城,立刻就跑來找商機。在甘肅的時候,洋商都覺得和他打交道比和大清的總理衙門容易一百倍。莊虎臣一向對工商業不太干涉,即使管也只是針對不法的商人,只要合法經營的,不論華洋一概保護。

    街上穿西裝打領帶的,長袍馬袂的,坎肩短打扮的,有人剔棄光頭,有人披散著頭髮,還有人依然留著辮子,形形色色人等怡然自得,一副新舊交替時代的景象。雖然有些怪怪的,但還是顯得生機勃勃。

    莊虎臣和楊士琦都穿著竹布長衫,一副儒生打扮。走過路邊一所私塾,裡面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園;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

    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瞻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

    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一群七、八歲的孩子搖頭晃腦的讀書,留著山羊鬍子的教書先生洋洋真得的拿著戒尺轉悠,看見不專心的上去就打,毫不容情。

    看得莊虎臣都有些不忍心了。

    教書先生手捻鬍鬚道:「你們要用心讀書,自古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明年啊,你們就要進新建的小學堂讀書了,不要以為進了新學堂就不用讀這四書五經了,告訴你們!當今天子聖明

    燭照,新學、舊學一律平等對待!想必你們還不知道,衙門已經出了告示,今後要想選個咨議局委員或者是參選各縣的縣長,必須還是有功名的!舊學之秀才和新學之高小畢業生同等看待,這沒有學問,到哪朝哪代都是下三濫!懂得了嗎?」

    小孩子似懂非懂點了點頭,一個孩子壯著膽子問道:「老師,您可是中過秀才的,這麼說您也可以當縣太爺了?」

    老頭撇著嘴,洋洋自得的道:「那是自然,老師我是光緒十五年的秀才,自然可以應選去當個縣長或者是咨議局委員。」

    小孩先是」哦「了一下,然後又道:「聽我爹說,在前清的時候,起碼也得有個舉人功名才能當縣太爺,這新朝廷的官做起來還是要容易些啊!」

    教書先生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訕笑了一下道:「你老師不願做官,明年啊,我就是官辦的小學堂教書了。」

    小孩笑道:「老師,我哥哥說,在官辦的學堂就不許打人了。老師的戒尺怕是沒用了。」

    外面偷看的莊虎臣和楊士琦啞然失笑,現在的孩子都想去官辦的免費學堂讀書,原來是怕私塾先生的戒尺!

    楊士琦邊走邊讚歎道:「紛卿兄拿出六千萬兩銀子辦全國的免費教育,真是澤被萬代的善舉啊!我煌煌華夏三千年的文明,典籍、經義汗牛充棟,可是識字的人卻十中無一,自打三皇五帝到如今,聖明天子也算是出了不少了,各個都拜孔聖,各個都說尊儒,可是哪一個捨得花這麼大的力氣推廣文教的!」

    莊虎臣笑道:」這個也要看條件,六年前,天下稅收不足八千萬,慈禧搞新政以來,六年的功夫,稅賦達到了兩億五千萬,國家的財力比歷朝歷代都充裕啊!」

    楊士琦哈哈一笑道:「大清搞新政,富了你莊紛卿!可是你想想,大清八千萬賦稅花個乾淨,現在兩億五在他們手裡,增長了三倍有餘,不還是海干河落嗎?中國老百姓再能賺錢,也架不住一個敗家的朝廷!」

    莊虎臣也樂不可支,庚子國變之後,慈禧搞了新政,各地的工商企業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儘管各地官吏盤剝無度,可是中國人只要給他一條縫,賺錢幾乎是本能。六年的時間,僅僅賦稅就增長了三倍,這個速度在全世界都是罕見的!

    莊虎臣笑著道:「我請人算過了,今後國家養五十萬的陸軍,再養兩支艦隊,加上官員的薪俸,只要不打仗,一億三千萬足矣!每年撥出三千萬兩銀子辦教育是沒問題的,等到海關談判結束,關稅能夠自主了,那一年起碼也要有四億多兩的稅收了!今後工商業再發展大了,老百姓也都有了文化,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國家的潛力到底有多大!咱這個國家真大啊,人也真多,大家隨湊弄點錢就是巨款,就能辦大事兒,怪不得小日本饞的哈喇子之流呢!我要是和伊籐博文換換,我也做夢都打中國的主意。」

    楊士琦笑道:「日本已經不足為慮了,現在日本人欠的外債不吃不喝也得還五十年的,咱們和英國、美國、法國都在日本駐紮的有軍隊,百年之內,小日本翻不起浪了!只是北邊的俄羅斯,依然是心腹大患,那個國家也太大了,人也夠多,底子更是比咱們厚實!」

    說著說著,楊士琦的臉色陰沉了起來,冷冷的道:「這個國家還有一批狼子野心的傢伙,這些人可比沙皇凶殘萬倍!紛卿兄今後萬萬不可大意啊!」

    莊虎臣一愣,問道:「你說的是誰啊?」

    楊士琦冷笑道:「紛卿兄可還記得,你托山西喬家從俄羅斯弄回了一本奇書?告訴你,喬映霞弄回的不是一本,而是兩本,另外一本在我這裡!」

    莊虎臣驚訝的道:「你是說那本,革命者教義問答,?」

    楊士琦點頭道:「不錯,此書之可怕,為我平生僅見!若以此書行叛逆之事,幾乎無有不成的!我中華數千年來,陰謀詭計、心狠手辣之徒,也是層出不窮,但是若比起此書來,那都是小巫見大巫!以我觀之,俄國的革命黨以此書為教義,那俄國皇室必然難以抵敵!今後的俄羅斯怕就是他們的天下了,此等樣人得了俄國江山,我中華又多了一個更可怕的敵手!」

    「革命者是命中注定要滅亡的人……

    「對同志的評價只能看他對事業的利弊」

    「毒藥、刀子和繩套是革命的聖物」

    「在革命者內心深處,不是在口頭上而是在行動上,要同社會習俗、整個有教養的社會

    及其全部準則、禮儀、通行的規則和這個世界的道德觀念徹底決裂。他是這個世界不共戴天的仇敵。如他仍生活其中,就是為了更有力地毀壞它。革命者蔑視任何尊嚴,拒絕和平科學,把它留給未來的一代。他只知道這種科學,那就是毀滅的科學……他蔑視社會輿如,「凡是能促使革命勝利的對他都是道德的。凡是妨礙勝利的都是不道德的和有罪的……如他尚存有親情、友誼或愛情,對他則極為不利;如這些關係束縛住他的手腳,他便不是革命者。」

    莊虎臣想起這些赤裸裸宣傳暴力的詞句,就覺得從脊樑骨竄起一股涼氣,親情、友情、愛情人間一切美好的東西,在他們眼裡都是應該被摧毀的!

    莊虎臣穿越之前,還曾經崇拜過涅恰耶夫之窗的故事感動過,十幾歲的時候還曾經崇拜過他,還曾經因為馬克思、恩格斯批評過他,而感歎兩位聖賢不夠厚道,等到真的看到他的書的時候,才知道這二位已經厚道到了軟弱的地步了!

    列寧、斯大林這批人,壓根就不是馬恩的信徒,而是這個涅恰耶夫的擁蹩,他們倆的行為幾乎就是按照《革命者教義宣言》的教導執行的!列寧鼓動叛亂被沙皇尼古拉二世流放,還能有麵包、牛奶吃,而且還有僕人照顧生活,可以說是很優待了,若是在大清造反,慈禧老佛爺早就把他千刀萬剮了。

    可是他們得到江山之後,卻把沙皇的全家都棄盡殺絕,連襁褓裡的孩子都沒放過。

    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殺自己的同胞都可以不眨眼睛的傢伙,怎麼能不是未來的中國的勁敵?眼下他們在俄國搗亂,對於中國還是有利的,但是將來他們一統俄羅斯的江山,恐怕其侵略性比起沙俄一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莊虎臣在穿越前最喜歡的國家是北歐國家尤其是瑞典和瑞士,瑞典那是由恩格斯親手締造的黨執政近百年的國家,一個貧弱已極的國家卻被建設成了人間天堂。瑞士是列寧最痛恨的國家,因為在這個國家,他無法鼓動老百姓造反。

    瑞典這樣的國家才應該是馬恩二位先賢希望打造出的未來國家雛形,而不是斯大林手裡恐怖的殺戮機器。

    莊虎臣想了許久才道:「杏城兄說的極是,我今後一定會萬分小心!但是我覺得杏城兄也過慮了,咱中國不是那種幕爾小國,只要老百姓真正的體會到這個國家是他們的,我們有四萬萬五千萬人,誰敢動我們?哪個國家不知死活,那就讓他知道什麼叫犁庭掃穴、滅此朝食!」

    楊士琦哈哈大笑道:「紛卿兄有這麼的豪氣,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莊虎臣心裡一驚,他還真的要去安南啊!雖然早就聽說,楊士琦準備離開中國,去安娜的海防,可是總覺得不像真事兒,沒想到他今天明確的和自己說出來了。

    莊虎臣突然想起,平日裡楊士琦稱呼自己都是大帥,今天卻一口一個紛卿兄,以他的性格說話用詞都是非常有講究的!

    莊虎臣突然覺得自己特別的孤單!即使在熱鬧的街市卻如同身在狂野,沒著沒落的!

    孤家寡人的滋味,可並不好受啊!

    作者話:本書到此已經接近完本了,最多也就是三、五章了,莊虎臣登基的時候,全書完本。

    有些書友勸我,寫到一戰結束,可是我覺得沒有必要了。

    我這本書,通篇的主題其實很明顯了,只要我們自己的國家善待我們的普通士兵和國民,那麼就沒有任何國家有能力威脅我們,反之國家再大再富也是非常脆弱的。

    新書是寫民國的,《國家榮譽》已經內簽而且上傳了,下週一準備沖濉下榜單,希望書友們多多支持!紛卿拜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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