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戰和兩難
    「啪啪」,太和殿前面,太監甩著長長的鞭子,今天是朝會的日子,太后叫了大起兒了。

    慈禧今天的臉色不好,而且是很不好,旁邊坐著的光緒也是臉色烏青。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都成了什麼了?我大清恩恤蒙古幾百年了,居然有這麼沒天良的東西!」慈禧抖著一份電報譯稿,氣的直哆嗦。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尤其是幾個蒙古八旗的旗主王爺,更是急忙跪下請罪。

    滿朝看著這份電報,也都沒了主張,蒙古不比新疆,滿蒙是大清的根本,丟了蒙古,那慈禧和光緒也只有到太廟請罪的份了,而且莊虎臣的電報裡說的明白,蒙古要是丟了,俄國可以隨時兵分兩路,從東北走山海關,再從蒙古下陝甘,兩路同時威脅京師,那問題就大了。

    可是發兵蒙古平叛?那就有和俄國全面開戰的危險,老佛爺和皇帝才回北京沒幾天,屁股還沒在龍椅上坐熱,再被俄國兵攆出去一回,跑都不知道往什麼地方跑。西安肯定是不敢去了,只有往南方逃了,可是南方的督撫是不是歡迎兩「南巡」,那就不好說了,

    慈禧也難辦了,李鴻章已經死了,榮祿現在也病的上了不朝了,其他人還有誰能依靠?

    慈禧看看慶王道:「老七啊,你看這個事情怎麼辦?慶王一聽見俄國人,頭就疼,現在他也有些恨李鴻章,你死就死了,臨死前還跟俄國老毛子勾搭,現在好了。人家越逼越緊,你死了算是一了百了,這個屁股我哪裡有本事替你擦乾淨!

    「這個,要不發給各地的督撫,讓大家都議議,參詳著辦,奴才覺得這樣才保險些。」

    慈禧不屑道:「等發給張之洞、劉坤一他們議完了,怕是洋兵的子彈又打進鑾儀殿了!」

    慶王嚇的一哆嗦。跪地叩首道:「奴才無能啊。奴才該死!」

    「你們大家都說說,別跟鋸了嘴的葫蘆似得,皇帝,你也說說。」慈禧看看光緒。

    光緒還是那副沒有表情的殭屍相:「這個軍國大事。還是親爸爸拿主意,兒子但聽慈訓罷了。」

    慈禧一拍龍椅。怒道:「平日裡。說嘴地都是你們,上折子彈劾這個,彈劾那個,李鴻章好好的一個人,硬生生被你們給逼死!現在國家危難了,連個吱聲的都沒有,就眼睜睜的準備看我們孤兒寡母的笑話?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慈禧一發火,滿朝照例是跪地請罪。

    慈禧對他們這一套也是看膩味了。知道沒什麼辦法。也只好一擺手,歎了口氣。

    「老佛爺。奴才有個小見識,不曉得該說不該說。」

    慈禧一看,居然插話的是新任的北洋大臣、直隸總督載振,載振在接受天津地時候,用警察來代替官兵,鑽了條約地空子,讓老佛爺很是高興了幾天。

    「你說說。」慈禧點頭道。

    載振站的筆直道:「奴才以為,蒙古緊鄰甘肅,莊虎臣又是通曉洋務的,這個事情還是由他辦交涉,最是合宜。」

    滿朝文武心裡暗笑,鬧了半天,振貝勒的高見就是把皮球又踢還給了莊虎臣。

    「臣以為振貝勒地意見可行,莊虎臣是知兵的,娘子關一戰,蠻夷喪膽,又通曉洋務,交涉辦地有板有眼,比起故去地李中堂也不差什麼,臣附議!」軍機王文韶忙道。

    朝廷的大佬見這個出名的琉璃球都說話了,也都紛紛表態。

    「臣也贊成振貝勒的意見。」

    「奴才附議!」

    「臣附議。」

    慈禧一見滿朝異口同聲,笑了笑道:「好了,這不就對了,大家有事情商量著來,什麼事情就都能辦了。」

    滿朝文武都擦了擦汗水,一天的雲霧似乎都飄散了。

    大家把皮球又扔還給了莊虎臣,頭疼由他自己頭疼去,將來要是洋兵再打到北京,也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了。

    大清的官員誰不會這個把頭插進沙子裡的「鴕鳥神功」啊!

    這份電報是莊虎臣發的,勒王這些人在包頭城下,被孫明祖帶地幾百新兵給全部俘虜了,五、六千人被五百多人給全部活捉,也夠丟人地。僅剩的幾十個哥薩克騎兵負隅頑抗,被這些新兵一陣排子槍都給滅了,他們才不會傻地和俄國老毛子去拼馬刀呢!

    馬福祥的回回營幾乎是全軍覆沒,五百人就剩下二十多個人了,要不是孫明祖拚命拽住了他,這幾千俘虜早就被他全部給宰了。

    審問的程序異常簡單,勒王是從小在王府裡長大的人,雖然比不得皇子們長於深宮婦人之手,也是皮嬌肉貴,包頭城裡也有衙門,新軍的士兵把刑具擺上。

    剛開始勒王還吆喝著:「刑不上大夫!」可是顯然這些新軍的丘八們是沒讀過聖賢書的,不理他這一套,如狼似虎的就把八十斤重的大枷給脖子上套。

    勒王這下是真怕了,竹筒倒豆子,什麼都招了。

    莊虎臣早上給北京發的電報,下午就接到了回電。

    電文的內容驗證了他的猜測,果然朝廷又裝聾子、瞎子了,每次都要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才知道去應付,這樣的朝廷不亡才叫個沒天理!

    莊虎臣發電報給朝廷的時候,還抱了一絲的僥倖,起碼慈禧為了自己的安全,也會調兵增援一下山海關附近的防禦吧?起碼給自己減輕點壓力,現在看來,又是癡心妄想了。

    莊虎臣是接到孫明祖的電報,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勒王反了的問題。而是整個蒙古都要反了,俄國人已經在庫倫安插了兩千人。

    庚子國變的時候,俄國人在接到慈禧向九洲萬國宣戰地當天,就派了十七萬大軍殺進東北,等到莊虎臣他們在北京把和約都簽訂了以後,俄國可一直沒有像其他國家一樣,陸續退出中國。

    英國、美國、日本為了這個事情,沒少找俄國的麻煩。為了對付俄國。英國一邊在扶持著莊虎臣的甘軍,一邊和日本簽訂了《日英同盟》。就打算在陸地和海上同時遏制俄國人東進的勢頭。

    可是沙皇是個吃了就不想吐出來的傢伙,讓他輕易的退出東北,那簡直是做夢。但是同時和英國、美國、日本三國開戰,尼古拉二世就是再瘋狂。也沒這個膽量。他現在就需要一個借口。一個能順理成章的留在東北的借口,而蒙古造反則是最好地理由。

    在庫倫和包頭,俄國商人眾多,如果蒙古全境作亂,那麼俄國就可以用保護俄國僑民地理由出兵蒙古,要是蒙古兵和清軍作戰的時候,再能死一些俄國人就更好了,即使蒙古人、清軍都沒殺俄國人。俄國公使維特伯爵也會有辦法讓這些人死的不明不白。總之,俄國人的目地非常明確。即使不能吞下蒙古,起碼也要讓東北的俄軍能避免列強地干涉,單獨霸佔東北。

    整個蒙古都反了?這個後果讓莊虎臣心裡發涼,冷氣順著脊樑骨往上竄。

    結果是什麼?這個莊虎臣太清楚了,如果東北地俄軍一下子壓進蒙古,不說是全部,就算只來個五、六萬,就足夠自己喝一壺的,自己辛辛苦苦剛剛攢出來的新軍,立刻就會被碾成齏粉。

    俄國陸軍在歐洲也就是二流靠上一點的水平,但那是因為俄國把有限的財力放到了海軍上,造成了陸軍的軍費不足,裝備較差,但是俄國兵的堅忍善戰,那是沒得說,歐洲列強都把俄國士兵稱為「灰色牲口」,覺得他們都不算是人類,有點草料就能堅持戰鬥。論起戰鬥意志的堅強,恐怕也就德國人和他們有一拼。

    莊虎臣現在覺得非常地麻煩,蒙古反了就夠麻煩了,俄國人摻和就更麻煩了,最麻煩地是庫倫的活佛哲布尊丹巴好像和這個事情也攪和在一起。即使在蒙古打敗了俄國和蒙古叛軍,有這個活佛攪和,就夠頭疼地,蒙古人怕是不會歡迎自己的。

    甘軍和甘肅巡撫衙門裡有頭有臉的人都到齊了,莊虎臣不喜歡一個人悶頭想事情,很多難解的問題,都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沒準就擦出了火花,有了思路。

    「打啊,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打那些沒人味的俄國老毛子!」王天縱從電報裡聽說回回營都報銷了,就一直嚷著帶兵和俄國人拚命。

    「就是,不打一下,這些大鼻子不成精了?」陳鐵丹皮笑肉不笑的附和著。

    葛師爺苦著臉道:「東翁,打不得啊,蘭州和蒙古太近了,而且無險可守,要是戰火燒到了甘肅,那可如何得了?」

    葛師爺的老鼠鬍子都快被他自己給揪掉光了。

    趙裕德沉思了半晌道:「少爺,這個仗怕是不好打啊。」

    莊虎臣這些人都愣愣的看著他,這個趙裕德平時是最討厭做買賣,最喜歡的就是打仗,上了戰場比進洞房還興奮些。今天居然說不能打,也奇怪了。

    「少爺,你看啊,如果咱們在蒙古和老毛子幹上了,打贏打不贏還是兩說著,就算打贏了,俄國兵多啊,人家分兵從山海關直接插進北京怎麼辦?」

    所有鬧著要和俄國開戰的人都不說話了,十七萬俄軍,只要分出三、四萬就可以拖住甘軍,然後再分兵四、五萬直插北京城,那中國就危險了。老毛子所到之處,幾乎是沒幾個人能有幸活下去的。

    現在確實麻煩了,如果不打,俄國人就佔領了蒙古,幾萬大軍擺在蒙古,就是莊虎臣頭上懸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家門口擺上老毛子的大軍,那今後真是睡覺都得睜大眼睛了。

    如果打,自己哪裡有分兵兩處的能力?既要在蒙古和俄國人拚命,另外還要分兵防禦北方,一旦北京要是有失,立刻就會塌了天,雖然莊虎臣很希望早點讓大清進了墳墓,但是如果陪葬的是千萬的中國百姓,那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尤其俄國人對佔領區的黃種人一向是斬盡殺絕的。

    「那就由著俄國人在蒙古?老毛子要是把大軍擺在了東蒙古的地面上,西幫的買賣恐怕就做到頭了,今後咱們甘軍就要喝西北風了!」陳鐵丹也有些憂心忡忡了。

    「打吧,不打今後就沒日子過了!」

    「打不得啊,打起來怕是國家就打爛了!」

    「不打的話,老毛子佔住蒙古不走了怎麼辦?讓他們把大軍擺在咱們眼面前?」

    「你要是有本事分兵兩處,都能打贏了,你就去打!還是保住甘肅的平安要緊!」

    十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嚷著,比唱大戲還鬧的慌。

    軍事、政治、經濟,全部擺在了一起,也難怪這些人意見相左,爭執不下了。

    軍人都要求打,而幕僚都覺得不能打,總之是打有打的道理,和有和的理由。

    莊虎臣沉默著,一直不停氣的抽煙,大家突然都不說話了,所有的眼睛都看著他。

    民主討論結束,就要等著當家人一錘定音了。

    莊虎臣狠狠的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死死的碾了半天,從牙縫裡崩了一個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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