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雲覆雨 第一卷 西行漫記 第十九章 大德通票號
    大德通票號現在已經不做買賣了,倒不是沒客人光顧,只是看見門口那一群陰死陽活的戴著大帽子的綠營兵,就沒人敢上前了。

    幾個甘肅綠營的兵勇斜倚著火槍,有氣無力的站在門口當值,其中一個像是頭目的還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從荷包裡掏出了煙泡,一個機靈點的兵卒連忙端著茶碗,他合水吞下了以後,又伸伸腰舒展了一下。

    他踢了一個坐在高有一尺的門檻上的兵,又用手指著其他人道:「都站好嘍!多少得有個樣子,現在是什麼時候?裡面是皇上、皇太后!都給爺爺精神點!」

    「總爺,這當兵吃糧,什麼時候也是這個規矩,這出來一趟,要命的差事,別說額外的恩賞,就是連正項的餉還沒發呢?家裡的人可都等著這點銀子買老米!」那個被踢了一腳的兵慢騰騰的爬起來,一臉的不忿。

    「是啊,再不發餉,老子也不幹這個大頭兵了,大帽子一摘,老子回家種地去!」有樣學樣,見有人開了口,幾個兵勇都鬧騰起來。

    「就是,不說給點賞錢了,連餉銀都不開,每月就這點餉還要扣他娘的軍服、伙食,落到手裡就是點銀渣子,還不夠夾剪子縫裡落下來的!」

    「再不關了餉錢,老子也不要了,其他營頭的兄弟已經有商議的了,這山西的醋罈子們連房子都拿銀子修,錢海了去了,直接砸他的響窯,這官兵也不幹了,當鬍子去娘球的!」一個黑紅臉的兵越說越來氣,放出了狠話。

    那個把總模樣的看群情洶湧,也有點怕了,急忙好言安慰:「兄弟們別急,你看,我不也沒關餉嗎?現在咱們的岑臬台不正在想轍嘛!」

    「都是那個狗屁吳永,廢物點心一個,還當什麼糧台?山西這麼富,放屁都油了褲襠的地方他就連個餉都籌不來!」把總遷怒道。

    外面亂,院子裡面就更亂。

    一個穿著明顯不合身的黑色土布衫,腰間更不協調的繫著根黃帶子的年輕人正翻著眼皮和吳永打擂台呢:「吳永、無用!你名字還真沒起錯,還真是沒用的東西!你給爺找的這是什麼衣服?爺九死一生的從北京城跑出來,巴巴的追了幾百里的來給老佛爺護駕,你他娘的就這麼支應爺?這是人穿的衣服嗎?你把爺當了碼頭上抗麻包的力巴了?」

    吳永點頭哈腰道:「我的爺,下官也是沒辦法,這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人,我一個腦袋兩條腿實在是忙不過來啊,爺您多體諒,裡面還有軍機都沒找到合適的衣服呢!」

    「去你媽的!你是瞧爺是個沒差事的黑宗室就不當回事兒?你趕忙的舔那些個軍機大臣的屁股,告訴你!爺是世襲的輔國將軍!那些個大臣?鳥毛!吏部的堂官裡還有爺的包衣呢!叫他跪著就得跪著,敢站起來,爺大鞭子抽死他!這個是祖宗的規矩∼∼∼」

    吳永苦著臉被人訓孩子似的教訓。

    「哎,吳永,你也夠混的啊!你不是仗著李鬼子的勢瞧不起咱爺們吧?叫你給爺爺找頭牲口,到現在都沒動靜?爺的腳跑了幾百里地,泡都打得穿不上靴子了!滾蛋,麻溜兒的給爺找去,找不來,爺就騎著你去太原!∼∼∼∼∼∼爺爺固山貝子,正經八百的道光爺的骨血,爺家裡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尊貴∼∼∼」又是一個黃帶子把吳永當孫子罵。

    「頭通鼓,戰飯造;

    二通鼓,緊戰袍;」

    院子的另外一邊,大阿哥溥俊邊唱邊用手提溜了一下褲腰帶,揮舞著一把雁翎腰刀,正用他變聲期特有的憨啞的嗓音唱著《定軍山》。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上前各個俱有賞,退後項上吃一刀。」

    溥俊順手拿起一個西瓜,放在石桌子上,用雁翎刀往下一劈兩半,紅瓤黑籽立刻呈現出來,這方才撐著雲手拿著架子,嘴裡拖著長音道:「三軍與我歸營哨~~~~~~~」

    「好∼」一眾宗室和太監叫好聲響成一片。

    「大阿哥這嗓子把潭老闆都比下去了!」

    「來,大家吃西瓜!」溥俊熱情的招呼著。

    莊虎臣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冷眼看著,一言不發。

    「少爺,咱們出去走走吧,這裡悶氣的很!」趙馭德低聲道。

    「好吧,走,出去轉轉,我也覺得憋悶!」莊虎臣點頭道。

    趙馭德看著一連陰沉的少爺,越來越覺得不認識了。從前輕狂的眼神變的沉穩而迷濛,似乎是罩著一層薄霧。話也少了許多,好像永遠有心事再想的樣子。

    「莊大人,這裡我跟著總鏢頭走過兩趟,頭腦湯、灌腸和牛肉丸子面都不錯,我知道有家館子的過油肉好吃,咱們去看看?」王天縱問道。

    「行吧,去哪裡都行」莊虎臣反正是無可無不可,淡淡道。

    「少爺沒去找少奶奶?這樣何時是個頭啊?畢竟是夫妻,小兩口打架床頭吵床尾合∼∼∼∼」趙馭德問道。

    床頭吵床尾合,說的輕巧,可是俺好像還沒能上得了楚顰兒的床吧?昨天晚上又腆著臉去找了她,倒不是真的有多喜歡她,只是對她三分的可憐加七分的感激。就憑著救命的情誼那就不能把她一個人扔下不管,何況她只是個十五、六歲,一個按照莊虎臣的觀念還沒成年的女孩。

    昨天晚上,她倒是沒攆自己,但是任憑自己如何把好話說盡,道歉的話都說了幾大籮筐,可是她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坐在床沿上一言不發。那個丫鬟冰兒也是埋頭繡著鞋墊,連眼皮都不夾他,好像當他是透明的!你說楚顰兒不理我就算了,你一個丫鬟還拿什麼大?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陪嫁的丫頭好像是要給主人通房的!「早晚拿你個不知死活的丫頭來暖腳!」莊虎臣惡狠狠的咬著牙暗暗想道。

    「好丫頭,若能與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叫你疊被鋪床」不知道怎麼了,《西廂記》裡張生對紅娘那句一語雙關的唱詞突然從腦海深處冒了出來。接著飯島愛、小澤瑪利亞、吉田亞嘯和那句經典的「亞瑪蝶」就紛紛擾擾的滿天亂飛了,胯下的小小莊虎臣此刻也成了黨衛軍,一邊高叫著「3P、3P」一邊不合時宜的行了個納粹的軍禮。

    「俺在清朝都當了三個多月的和尚了啊!」莊虎臣心裡暗暗叫起了撞天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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