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生指南 正文 第三卷 第三十二章 案件
    啊……」

    張腳下用力,只聽的「喀嚓」一聲,劉鐵雄手臂彎曲成奇怪的形狀,不由自主發出無助的慘叫聲。

    「張!你敢!」

    劉德成戳指大喝。

    「我敢?我當然敢!我有什麼不敢的?你去告我呀!」

    張獰笑著迫近劉德成,揪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整個人都拎在半空中,劉德成乾枯瘦小的身體,在他手裡,就像一個半大的孩子。劉德成又氣又怕,渾身哆嗦,指著張的鼻子:

    「你!你……」

    「我怎麼啦?」張一鬆手,把劉成德跌了個腚墩,方才哈哈一笑,「今天看你是我便宜老丈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記較,我告訴你,這青州就是我張家的天下,你敢動我一根手指,我就叫你全族死光……」

    說完這番話,張彎下腰來,輕薄地拍打著劉德成的臉頰,「擇日不如撞日,老丈人,閨女我今兒領走了,趁早把嫁妝送過去,省的到時候難看……」

    「少爺,何必如此,不如……」

    劉三湊到近前,小聲對張如此這般嘀咕了一通。張點頭之餘,一巴掌拍在了劉三的肩膀上,把他拍了個趔趄,「好!這個主意好!

    來人,把我老丈人一家一起帶走,讓咱這個女婿也進進孝心……」

    「劉三。你這個畜牲!」

    劉德成見此情形,哪裡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可他全無辦法。劉氏在青州是個大姓,但他這一支人丁不旺,在黃亭鄉里本就是小姓。他無助地四處張望,鄉里一片死寂,路上除了他們這些人,一個人影也沒有。各家的門窗都緊閉著……自家人都不敢出頭,旁人就更不會了。

    劉老七把牙咬的格格響,悶哼一聲,就要衝出門去。他老婆一把抱住他,被他拖出去好幾步。

    「放手!你這死婆娘!他們也欺人太甚了……」

    劉老七「光」一下個了老婆一記耳光。耳光很重,他老婆耳邊嗡嗡直響。但她卻死死地摟住劉老七的腰,不肯撒手:

    「老七,別去!屯門裡的韓泉林一家……」

    這話有如一瓢涼水當頭澆下來,劉老七立刻就不動了。張非是常人,這張是縣張氏張青州的張,就是縣裡的大小官吏也沒有哪兒個敢管的,韓泉林一家七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家裡三百多畝地落在張地手裡,不也不了了之啦。劉老七上有父母,下有妻兒。就是他不怕死,又如何能不考慮家人……

    劉德成一家的哭喊聲去遠了。減小了,消失不見了。劉老七終究沒有出門,黃亭鄉里也久久沒有人出門,死一樣的寂靜……

    「……

    三月初八,張,占孫文成良田五百八十畝,孫家老少十一口失蹤;

    三月十七,張,十萬錢。良田三百一十四畝;

    四月初一,張盛。因爭道細故,打傷李慶和,砸毀馬車一輛;

    四月二十三,張,強娶劉德成女為妾,捋劉德成一家十一口,田一千八百畝,宅院一處;

    五月十三,張,八萬錢,官田八百畝;

    五月十八,張,九萬錢,良田四百三十畝;

    五月十九,張盛,酒後將宋老實打成重傷;

    五月二十七,張昆……」

    張音抬眼偷看了張涵一眼,立刻就把眼皮垂了下來。張涵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面沉似水,但張音隨他日久,一見便知他心中大是惱怒。

    張音目不斜視,專心致志地讀起了資料。張涵是個胸有城府的人,動怒的時候並不多,看起來是個和善寬厚的人。不過,張音可從來也不敢輕慢張涵,他一向認為,張涵比脾氣暴躁地人可怕多了張涵是很少生氣,但他志向遠大,心中自有規劃,有必要的話,殺起人來,一點都不手軟。張音不能不提醒自己,千萬要留神。

    坦率地說,張涵行事通常會留有餘地,只要不逾越某幾個敏感界限,便不會有大事,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一旦越界,張涵絕不留情。當然,這許多年下來,張音對張涵也有了很深的瞭解,知道界限在哪裡,行事自有分寸。故而,張音卻也談不上懼怕張涵。

    張涵沉默不語良久,屋子裡的氣氛沉悶而壓抑。張音早已經讀完了資料,端正地坐在那裡,頭微低,餘光停留在張涵的身上。既不會與張涵的目光交匯,也不會忽略張涵的動作。

    「元心,你說,他張怎麼敢?他們怎麼就那麼大膽?難道給他們的還不夠多,還不夠花用嗎?張是二公家的孫子,光地就賞了他千畝……鼠目寸光!難道他們不知道,有張氏方有他們,就這麼拚命的貪圖些兒蠅頭小利……也是怨我了!」

    張涵聲音低沉沙啞,在寂靜地屋子裡,也顯的很微弱,但聲音裡卻滿是悲憤。說著說著,聲音就激昂起來。張氏大興,方是最大地利益所在,想要錢財女人,用點心思,在哪裡不能得到,需要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偏偏這些人迫不及待要殺雞取卵了。說到後來,張涵忍不住歎了口氣。

    張音一驚,把頭垂地更低。

    這事說來,也不希奇。樹大有枯枝,縣張氏大半族人遷移到了青州。其中自有一二不成器的。像在族學學習的,後來從軍從政一直跟著張涵的,自有各種規矩在管束著,倒也罷了。他們每天公務繁忙,也沒有時間去惹事。可加入族學終究是福利,有些家境好的,嫌棄族學辛苦,不願意加入族學讀書,這是不能強求的。

    在魯國的時候,開始是張昭理事,老爺子管的嚴格,沒人敢亂來。後來張何管家,他心慈手軟,卻不過情面。可年頭久了,鄉里鄉親地,到哪兒都能與張氏拉上點兒瓜葛,也輪不到有人作踐。再說,張家在魯國一手遮天,卻不是張氏。

    而到了青州就是另一回事了,別說普通人家,就是一般士紳也與張氏說不上話。而張青州張車騎割劇一方,儼然諸侯。打著這個招牌,誰會不給幾分面子。出了什麼事情,也就是賠錢了事。這樣一來,可有一比龍歸大海,虎入山林。再加上一些善於巴結小意的,勾結唆使,為虎作倀。這才一年多地時間,就把昌陽縣搞的烏煙瘴氣。

    去年年底,張涵在臨停留了幾日,張音也提過這事。

    張涵要回昌陽過年,來去匆匆,也沒細問,總覺得張評尚可,不至於有大問題。在過年的時候,張涵也與父親說過此事,要他嚴加管教族中子弟,又在祭祖的時候,提了一下。因是過年,張涵也不號多說,點到為止而已。

    殊不知,不是事情嚴重到一定程度,張音也不會主動去提這事。這不,年後消停了沒兩個月,這些人便變本加厲,短短幾個月時間,又做出這許多事情。無奈之下,張音猶豫再三,只好舊話重提。

    「主公,都是我疏忽大意,沒能及時發現……」

    張涵如今這麼激動,那是有著愧疚在內的。這話張音自不會接岔,反而把責任都歸於自己,又勸說張涵:

    「升米恩斗米仇,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些人不過是利慾熏心,利令智混,鄙微小人而已,主公何必為他們動氣……」

    張涵的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事到如今,張涵也沒什麼可選擇的,無數政權在建立之初,都因為類似的問題沒有處理好而迅速崩潰,他自不希望自己是下一個。既然如此,他也就沒必要與這些人生氣了。

    「元心,不說這個了。這不會是個特例,把這方面的資料整理一下,過兩天給我……」

    反正,都是要動手,張涵迅速盤算著,可否廢物利用,以此為契機。發動一次針對「貪官污吏、惡霸劣紳」地清洗運動。

    「正南,來啦?起來吧!」

    張涵虛扶了一下,審配順勢而起。看得出來,審配這年來過的不錯,態度從容,信心十足,氣度卻更為沉穩。令人一見即知,他是大權在握的成功人士。

    「主公……」

    審配開始匯報這幾個月的工作。

    將審判權從地方官員的手裡剝離。變相削弱了地方官的權力,自不會得到郡縣守令的。但審配也是個有能之人,在冀州很有聲望,已經基本建立起一整套體系。不過,漢律繁雜,嫻熟的人很少。很多官吏不過略知一二。

    張涵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審配講述。聽到此處,張涵微微點頭。此事卻怪不得審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誰去了也沒有辦法。看來,是要建立一所法學園了。不過,漢律地繁雜也是個問題。漢律也有援引前例的習慣,即一個案件的判決,可以作為另一個案件判決的依據,如此一來,漢律也就更加繁雜了。應該重新整理一下。減少法律漏洞張涵隨手記下了這個問題。

    「哦?巨鹿孫伉嗎?」

    審配講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張涵放下了所有的公事。聽取他匯報。偶爾,遇到感興趣的。也會詢問兩句。

    「是地!冒用主公檄書,還請主公降罪!」

    審配伏身請罪。

    「正南所為,正合我意,何罪之有?」

    人都殺了,死孫伉重要,還是活審配重要,一目瞭然,張涵不會不知道。再說。孝廉孫等幾十人也不是善岔,意識太超前在大漢國便專門幫人出主意打官司。作律師謀利,按照漢律,那是死有餘辜。即使覺得律師是正當職業,張涵也不會因此怪罪審配。

    不過,張涵心中略微有點可惜了,孫伉敢給人出主意,想必是通曉漢律,這也是個人才,可惜了……

    「正南,做的好。

    嫻熟漢律的人嘛,我這裡也是寥寥。不如這樣吧,我這裡有陳寵的七卷《辭訟比》,刊印下去,另外,正南也可以將比較常見的案例,整理後,印刷成冊,以為參考。

    我也會與鄭康成君聯繫,看能否在不其招募一些熟悉律法的人,不過,正南還是不要報以太高期望為好……

    對了,不知正南是否知道精通漢律之人……」

    能稱精通漢律的,據張涵所知,還真沒有幾個人。鍾算是一個,可惜他還在長安;沛國陳氏自陳忠以後,就沒聽說過什麼人才;岑瀾幾年來倒很用心,但半路出家,也不過略懂一些,嫻熟都談不上,離精通更差的遠了……

    「精通漢律嘛?」審配皺起了眉頭,要有這樣的,他還想請來幫他,「鍾算一個,河南吳粲算一個……」

    鍾不說了,河南控制在袁紹、張邈之手,吳粲是河南望族,他是不可能來投張涵的。張涵略有點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地。

    「既然一時想不起來,那就算了……」

    審配臉上一熱,忽然想起一人:「主公,陽翟郭氏為刑名世家已有一百多年了,主公何不召郭嘉一問……」

    「哦?」

    張涵也樂了,這可是燈下黑了。陽翟郭氏自郭躬以來,一直是大漢國著名的刑名世家。不過,讓張涵失望了,郭嘉雖是陽翟人,與陽翟郭氏卻沒什麼瓜葛,他是推薦了三人,可那些人都遠在陽翟,與河南吳粲一樣,不可能舍下家族,孤身來投張涵。這是後話,暫且按下不表。

    張涵心裡覺得有了希望,就不再說這事,繼續與審配說話:

    「正南,你來地正好,我正有一事,要你去辦!」

    「主公,不知有何要事?」

    審配立刻挺直了身子,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

    「正南,這裡有幾個案子,就交給你來辦了……」

    張涵也不多說,命人取來那幾份厚厚地案卷,交給審配。審配心中納悶,不知道是何案件,還要特地交給他來辦,卻不敢怠慢:

    「主公但請放心,審配必不會辜負主公的信賴!」

    離開將軍府,審配在馬車上一看,這才知道,張涵要交給他的,是什麼倒霉差使。那案卷非常詳細,前因後果,整個過程,牽涉到哪些人員,這些人員的資料,都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樣的案件,誰都能審理,可看看主犯的資料審配也吸了口涼氣全是縣張氏族人。

    不過,審配也知道,張涵要他審理此案,就是取他正直,他不能辜負這種期望。

    初平三年(192)七月二十一,審配抵達臨的第而天,張涵除其為車騎將軍決辭掾,負責張涵治下地所有案件的審理。

    七月二十三,審配離開了臨開始巡視青州。

    這一去,便是腥風血雨,人頭滾滾……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