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生指南 正文 第三卷 第三十章 芥蒂
    平三年(192)的夏天,是有史以來最炎熱的夏天I|的不是天氣,而是人心。

    「將軍!這樣下去不行……」

    曹操的聲音裡流露出一絲焦躁不安,袁紹並沒有注意到,或者說,他沒有在意,也許是覺得這個聲音有點吵,他頭也不回的擺擺手,示意曹操保持安靜。

    見此情形,曹操不禁握緊了拳頭,惱怒地盯著袁紹的背影。一個魁梧的身影跨了一步,橫在了曹操身前,遮住了他的目光。是誰如此大膽,曹操怒火填膺,眼角微跳,眼中隱隱有寒光凝聚,直刺在對方臉上。

    顏良哼了一聲,極其輕蔑的側著頭,對曹操的怒目而視,根本不以為意。反而,刻意向前邁了一步,逼近曹操。顏良身高八尺,比曹操高出一個頭,他的身影將曹操整個人都籠罩起來。曹操仰頭看了顏良一眼,感覺很是彆扭,不覺退了一步。他雖不是怕顏良,形勢上卻落了下風。曹操眉頭一跳,心中大為光火,卻沒有表現出來,他伸手攔住了正欲發作的夏侯惇。

    「將軍!」

    曹操極力壓抑自己的怒火,聲音卻不免大了些兒。袁紹這才回過頭來,隨著袁紹的回首,顏良很自然的閃開了一步。在他背後發生的種種無聲的爭鬥,袁紹似乎一無所知,他微笑著安撫曹操:

    「孟德。怎麼發這麼大火?煉金這事,你便不再要說了,我不過是試試而已。成了,自然好;不成,也就算了。又不影響什麼……」

    說著說著,袁紹不由流露出一絲不耐。悄悄握緊了袖中地拳頭,曹操聽見一個平靜的聲音說:

    「那好,將軍。我告辭了!」

    夏侯惇咬牙切齒,憤怒已極,跟著曹操走了幾步,終於,忍不住「呸」的一聲吐了口吐沫在草地上。

    袁紹並沒有留意到這一幕,曹操一走。顏良等人便將他團團圍住,話題自然就落在最近幾個月最最轟動的,最最令人嚮往的煉金術上。

    對於張涵這個OOXX的東西掌握了煉金術,一開始根本就沒有人相信,只覺是個玩笑而已。然時間流逝,流通到各地的金五銖越來越多,再頑固不化的人,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張涵這個走了狗屎運地傢伙,真是令人嫉妒死了。如今天下大亂,民生凋敝。各路諸侯們徵召了大批軍隊,又不斷發起征戰。這使的諸侯不約而同的,面臨著一個尷尬的境況缺錢少糧。對比之下。張涵竟然煉出了「偽金」,這實在太令人想去搶他一把啦……

    可惜,如今張涵手握青冀兩州五十萬大軍,兵精糧足,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

    於是乎,隨著煉金大潮的湧起,無數人前仆後繼地投身到其中。各種利好消息不斷產生,甚至有人宣稱取得了「突破性進展」。雖然事後發現,不是曇花一現。就是裝神弄鬼,但在謠言滿天飛的時候,人心還是浮動了起來。原本就頗為有名的老牌煉金術士,最近嶄露頭角的煉金新秀,層出不窮……

    隨著大大小小的豪族地主卷如其中,很快,各路諸侯也都成了參與者。徐州陶謙、南陽袁術、荊州劉表等等,都收羅了一批人,開始刻苦鑽研起了煉金術。袁紹加入的,算是晚的了,他為人也更謹慎些兒,找到的幾個會煉金術的人,都是經過仔細查證,確實曾煉出過「偽金」的,袁紹地投入也比較少。然而,這些人要麼是狂熱的愛好者,要麼就是騙子中地矯矯者。只要他相信有可能,開始了投入,那自然便會被引誘著,投入越來越多的人力物力。

    好吧!我們得承認,曹操也曾經偷偷地研究過煉金術無盡地金錢總是令人著迷而身不由己。可是,曹操終究更為理智些兒。在幕僚的勸阻下,他很快便放棄了對此的關注,只保留了極小的投入。而將自己更多的敬禮放在了屯田上。張涵的經歷,給了他深刻的啟示,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在仔細評估過屯田的作用後,曹操發現,張涵地收入,至少有一半以上來自於屯田。

    想到袁紹輕描淡寫的態度,曹操心中便有一團火焰在湧動,什麼叫試試,他所做地才叫試試,三五十個人,建幾座小鐵匠爐,每天花上千百錢……袁紹驅使千百民夫拋下了農田,去挖煤,又大興土木,建了好幾座高爐,每月投入的錢糧數百萬……這也叫試試,呸!

    不知不覺中,曹操停下了腳步,晴空萬里無雲,蔚藍的天空乾淨透明像剛剛洗過的一樣……

    「主公,袁將軍也太過分了!」

    夏侯惇沒有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惱怒萬分,也沒忘了壓低聲音。當然,他的謹慎有些不必要。空曠的田野上一目瞭然,離他們最近的袁紹等人,也在百步開外,只有輕風才偶爾送來一絲支離破碎的笑聲。

    「……」

    曹操輕聲的歎息了下,沒有說話。

    「袁將軍他們也太小氣了,張涵明明是在挑撥離間,偏偏就……」

    「本初他……算了,別說這個了!」

    雖然四野無人,可還是謹慎些兒為好,曹操制止了夏侯惇的牢騷。夏侯惇撇了撇嘴,遵從了曹操的話。不過,他隨即又想起來件事:

    「主公,袁將軍心懷芥蒂,我們在豫州只怕是難有發展了。接下來……」

    夏侯惇沒有說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曹操踱了兩步,踢了踢草中的土塊,是啊,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

    曹操與袁紹交情深厚,是多年的至交好友。然而,袁紹可不是個講究情誼的人。曹操相信,在需要的時候,袁紹會毫不遲疑地拋棄他。

    顏良卻是袁紹從渤海起家,便跟隨在他身邊,是袁紹手下的親信大將。但是,換作從前,顏良也不敢對曹操如此無禮。袁紹不會這樣放縱顏良。想到那可恨的張涵張伯潤,曹操攥緊了拳頭,手指關節都白了……

    其實,張涵也沒有做什麼,看在兩人之間的傳統友誼,張涵還大大優待了曹嵩父子族人。不過,曹操一點也不感激張涵。

    在攻佔了渤海後,張涵絲毫沒有客氣,將袁紹一系的重要人員的家眷,包括其親族都遷移到了臨。同時,剝奪了他們所有的財產,包括田宅、錢帛、草谷、絕大多數僕婢……一句話,他們被淨身出戶了。

    與之呈鮮明對比的是,曹氏父子親族的財物都得到了保全,光曹嵩等人的財物便裝了數百

    浩蕩蕩一路運往臨,令觀者側目。這也就罷了。f賞賜了一座豪宅給曹嵩等人居住。宅子面積也不算大,僅佔了半個裡坊,一百多畝地。

    簡而言之,曹氏諸人到了臨,住的是大宅華屋,享受的是錦衣玉食,除了不能夠離開住所,生活依然如故。張涵還時不時地賞賜下來許多東西,而其他人等失去了一切財產,只能靠張涵每人提供的一點微薄的供給維生。

    曹操能夠理解父親,他接受這種賞賜也是出於無奈,為了家族的生存,曹嵩是不可以觸怒張涵的。然而,郭圖、顏良、文丑、高幹……這些袁氏重臣們卻不能理解。

    張涵故意安排人質們住在一起。一座裡坊,曹氏住了一半,另一半則將上述人等的家眷親族都安置在其中。他們的妻兒老小、父母親族都擠在一座破舊的茅草屋中,十口人住的地方,可能還沒有曹氏宅中的一間廁所大,生活更沒法與曹氏諸人相提並論,錦衣玉食是休提了,勉強維持溫飽而已。這樣的生活,對普通人來說,也算不錯了。可是,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這些人有生以來就沒過過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是缺油少鹽,陳米野菜,年輩子也吃不上一回肉對比之下,沒有幾人能做到心平氣和的。

    更為可恨的是,張涵對重要人員的監視極為嚴密。嚴格限制了這些人地活動範圍,卻准予部分特定的僕人出入,買賣一些日用雜物之類的。

    張涵並沒有對此加以保密。在刻意傳播下,風聲很快就傳到了豫州。袁紹並沒有在意,還主動寬慰曹操,讓他不要擔心張涵這麼粗淺的挑撥,誰會看不出來。隨後,袁紹還嚴厲批評了郭圖。並趁機把仇恨的目標集中到了張涵身上。看著袁紹爽朗的笑容,曹操也放心了一點。

    然而,時間能改變一切。心胸再寬廣的人,想著自己的妻兒老小在受罪,看到曹操時,他心裡也是不舒服地。而心胸開闊的人也實在不多。漸漸的。曹操發現,他的處境越來越尷尬,袁紹也慢慢疏遠了他。

    尤其是上個月,袁懷德從臨逃到了豫州,為此事提供了詳實的證言。袁懷德是袁家的老僕,伺候袁紹快三十年了,祖宗三代都是袁氏地僕人,為人是可以信賴的。袁懷德還隨身帶來了袁紹妻子劉氏的書信,就更無可置疑了。袁懷德是假裝買藥,逃出來的。他身上沒有幾個錢。一路乞討,到了豫州。到豫州見到袁紹時。袁懷德形容狼狽,慘不忍睹。一見面就放聲大哭。

    這裡要說明的是,袁懷德並非是麻雀的人,他對袁氏忠心耿耿。麻雀發展的,是另一個人。在這種窘迫的生活裡,劉氏迫切希望著袁紹的消息,盼望得到挽救,很容易便被唆使了。

    在袁懷德的描述裡,所有人住在豬圈裡。躺在屋裡,就能看星星。下雨颳風,不出屋便能知道,吃地東西,給豬,豬都不吃……

    袁懷德對曹氏之人沒有什麼好話。差別待遇這麼懸殊,要他對曹氏之人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袁懷德地一番描述,令好些人捶胸頓足、痛哭失聲。

    曹操在袁紹那裡很得信重,便有人嫉妒,只是他很會處事,與袁紹的眾謀士關係都不錯。可張涵這麼一來,除了逢紀等少數人還依然與曹操保持友善,大部分人看曹操地眼神就不對了,顏良僅是其中的一個。當然,他們也不很相信,曹操與張涵有勾結,可事實如此,也很難不討厭他。

    袁懷德的到來,簡直是雪上加霜。袁紹心裡很不舒服,行為上自也有所流露。牆倒眾人推,曹操的處境便愈發尷尬了。關心民政,便有人說他收買人心;要領軍出征,便有人說他圖謀不軌……

    曹操現在領有幾千兵馬,屯在許縣,根本不足以自立。眼下,袁紹又有了疏遠之意,何去何從,實在是進退兩難。沉思了一會兒,也沒有想出什麼好主意,曹操心中煩亂:

    「回去在說!」

    曹操一擺手,便要帶著夏侯惇走人。正在此時,遠遠的,從背後傳來一陣歡呼聲,有人在大聲叫喊:

    「金子!金子!」

    朱鴻羽指著那一小塊金黃,跳著叫著,歡呼雀躍,手舞足蹈。

    袁紹等人都聽了朱鴻羽的喊聲,早有人前去探看,一溜小跑飛快一個來回,向袁紹證實了,確實是煉出了金子。袁紹大喜,若是有了充足的錢糧……能陪伴在袁紹身邊的,都是人精,見他高興,不著痕跡地阿諛奉承,自是滾滾而來。等不及從人呈上來『偽金』,袁紹起身來到爐之前。

    見袁紹親自前來,朱鴻羽表演的更加起勁了。其實,也不是朱鴻羽有心欺騙袁紹,他也確實在偶然之中臉出過『偽金』。不過,偽金是怎樣煉成地,朱鴻羽既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曇花一現之後,『偽金』便消逝的無影無蹤,他百般嘗試,也未能再獲成功。漸漸的,催促越來越頻繁,語氣也愈來愈嚴厲。

    這可不是件小是。如果袁紹失去了耐心,一頓板子趕他走人了事。這是最好的情況,但這種可能性極小。在他身上,袁紹就已經花掉了幾百萬錢,事情進行到現在,袁紹至少也要花費幾千萬,他不會白吃這個啞巴虧的。十有八九,是會要人命的。事關朱鴻羽的身家性命,他也是騎虎難下了,不得不偷偷把以前融化了的金五銖加在其中……

    至於以後,誰還能想那麼長遠,先把眼前過去再說,將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其中的種種,袁紹自不知道。金五銖大批出現,已經證明了偽金是可以煉成的。即使知道這很難,人心之中卻都有著一絲僥倖心理,好消息總比壞消息更容易被接受。親眼看到臉出了偽金,令袁紹不由自主激動起來,只要有了充足的錢糧,他一定會取得天下的,到時候,他要把張涵

    「難道真的煉出金子啦?!」

    曹操與夏侯惇面面相覷了片刻,這事太重要了,兩人顧不得說話,一起轉身跑了回去……

    與此同時,大同小異的情況也發生在了徐州、南陽、荊州、巴蜀、長安……甚至青冀二州。這樣的事情不光發生在初平三年,在隨後的十幾年中,都時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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