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生指南 第一卷 第十章 拜師[上]
    「好漂亮啊!母親,什麼時候我也能穿新衣服?」

    張清含著手指,滿眼都是小星星。

    「母親,我也要穿新衣服!」

    看到張王氏專心給哥哥梳頭髮,沒理會,她不由分說,便抱住母親的腿用力搖晃,並奶聲奶氣的撒著嬌。

    「囡囡!」

    不經意下,張王氏整個身體都晃動了,不由輕聲的呵斥了一句。

    「囡囡!不許含手指!」

    張涵伸手捏捏妹妹肥嘟嘟的粉嫩臉頰。囡囡是妹妹的小名,就像他的小名是寶寶一樣。妹妹的大號是張清。私下裡,張涵認為,這個名字很爛。

    「啪!」張王氏一巴掌打開張涵的手,「不准欺負妹妹!」

    張涵身穿一身嶄新的青色儒服,峨冠博帶,長襟寬袖,使的一張白淨普通的小臉,也生動起來。他長身而立,端端正正的跪在銅鏡前,一頭烏黑的長髮被張王氏握在手裡,一動也不能動。

    「我沒欺負妹妹,我是疼她……是不是,囡囡?」他想從妹妹那裡得到。

    「哼!」

    張清對著鏡子裡的哥哥,做了個鬼臉。她現在已經三歲半了,不再那麼好騙了。

    『嗯,應該差不多了』,張王氏沒理會兒女的小動作。

    「不是吧!母親大人,一個拜師禮,您老都忙了快一上午了……」女同胞打扮時的熱情,是張涵永遠也無法體會的。

    張清不再說什麼,卻也不肯離開,安靜地跪坐在一邊,羨慕地望著那身漂亮的衣服。

    ……

    張塢是騶縣張氏的聚居地,位於縣城東南二十里處。村西有一條小河潺潺流過,河水清澈透明,故名為清水河,乃是沂水的支流,也是張塢人的日常引用水。村東不遠則是一座小山,山本無名,因在塢後,是以名為後山。後山不高,也不險峻,鬱鬱蔥蔥的樹林逶迤而下,頗有一些飛禽走獸。

    顧名思義,張塢是座堅固的堡塢,分為內外兩層。內塢是一百多年前,張氏初落戶不久修建的。隨著張氏族人開枝散葉,人口越來越多,內塢漸漸不敷使用,很多人聚居在內塢的周圍。於是,在六十年前,張氏族人又修建了外塢。

    迄今為止,張塢已經擁有居民五百餘戶,是不亞於縣城的繁華所在。除了三百多戶張氏族人以外,其餘的都是依附張氏的部曲和賓客。

    張家大宅坐落在內塢的中心,稍為向西偏一點兒,佔據了內塢近四分之一的面積。張宅就是族長張昭的住宅,也是張涵新生的家。宅子面積很大,大體分為三進,前面是前宅,用來接待外來人員;然後是客房,供來訪的親朋好友居住;最後是內宅,才是張家人的住處。張涵與父母一家人,在這裡有一個院子,每房都有一個小院子。再往後還有一個後花園,精心佈置了些兒花草樹木假山池塘。

    張涵每天的游泳,就是把其中一個池塘清空,砌石鋪沙,改建成了一個小游泳池。因為池塘原本是活水,倒也免了時常換水的麻煩。

    張氏祠堂位於張宅之後不遠處,這裡是祭祀祖先,商議大事的重地,平素並沒有多少人。從祠堂向東,就是張涵今天要去的族學了。

    延熹五年(耶元162年)夏四月,張涵五歲,他該去上學了。今天,就是張涵去拜師的日子。整個上午,張王氏都在用心地打扮他。

    夏初的天氣,春光明媚,草木繁盛,氣溫也日益上升。夜晚的一點兒陰涼,在清晨便已消逝,正午可真不是出行的好時候。

    張宅距離族學不遠,走路也就是一刻半的工夫。從後園門出發的話,還可以近上三分之一。牽著張何的手,張涵便安步當車,從前門一路行過去。

    「黃先生,諱淵,字令則,學問很好,是你外祖的弟子。為父是在你外祖那裡求學時,也曾認識,前幾年族學需要老師,你外祖就推薦了他,……」

    張何牽著兒子的小手,緩步而行,黃淵的學問還可以,在王先生(即他丈人)的眾多弟子中,不是矯矯者,也是相當不錯的。但大漢國施行的是察舉制,二十萬人中才有一個孝廉名額。以黃淵的家世,平原郡那幾個名額怎麼輪的到他。

    何況,大漢國有學問的多了,僅太學生就超過三萬之眾,黃家小門小戶無財無勢,黃令則人又沒多大名聲,學問也算不得出類拔萃,自輪不到他出頭。

    說白了,黃淵來魯國,未嘗不是希望借助張氏之力。

    張何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卻也無能為力。魯國人口少,每年只有兩個孝廉名額,競爭非常激烈,張氏要得到一個也需要付出很大代價。再者說,昔日交往平平,非親非故,張氏怎麼也沒有平白幫他的道理。

    所以,張何也只有在待遇上豐厚些兒,聊盡故人之情。

    有些話不能跟孩子說,張何邊給介紹黃淵,邊想著那些有的沒有的,不覺有點兒出神。

    張何沒有注意,張涵已出了一身汗。正午的太陽散發出熾熱的光芒,把大地曬的滾燙,上下交征,張涵覺得自己現在是走在烤箱裡。

    「父親,我們怎麼不走後門?」那裡樹多,還近些兒。

    「阿涵,我們今天是去拜師……」

    頗有些兒不情願,但張涵也知道,張何不會改變主意,這是教育他要尊敬老師。身教勝於言傳,張何以身作則,來教育他,他什麼也不能說。

    「父親,這次拜師怎麼這麼莊重?」

    「老師傳授知識,教授做人的道理,對老師當然要敬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那上回……」

    這話有些不好說,張何停頓了一下,思考該怎麼講,才不讓孩子誤解。

    「伍家與張家關係非同一般,從伍家先祖元健公,作為張家家將起,迄今快有一百年了,伍師傅是第六代了。伍家世代忠心耿耿,早與已張氏融為一體。所以,具體儀式不必表現的太客氣,那樣反而會傷了你師傅的心。但是,伍師傅也是你的老師,你要尊重他。」張何嚴肅地說道。

    「嗯,我很尊敬伍師傅的。」張涵有氣無力的答應著。

    「至於黃先生,他是你外祖的弟子,為父是在你外祖那裡求學時,與他也曾認識。後來家中學堂的先生老了,你外祖就推薦了黃先生。黃先生的學識確實不錯,教的也認真,任職幾年來,深受好評。

    不過,黃先生與伍師傅又不一樣。他是族學請的先生,不是自己家人。與張家是賓主,跟伍師傅大不相同。故在禮儀上就不能疏忽的。否則的話,令黃先生覺得張家輕慢了。他就絕不會收下你的。」

    張何七纏八繞的講了一大圈,反而把張涵繞糊塗了。在腦子裡重新過了一遍,才終於知道了,清楚了,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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