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咒師 第四卷:傀儡戲 尾聲:落幕與新生(5)——裝聾作啞
    成熟,就是學會裝聾作啞。

    「還記得我們約契的內容麼?」言先生忽然扯開了話題:「我許諾這次的亂麻中保住你們兩個可憐男女的性命,你還記得你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嗎?」

    言先生所指的,是當諭天明在桑拿浴室裡威脅假顧仲的性命時,姜夜鶯所許下的「交易」。

    「你是指除了調情的話之外的麼?我還記得。」姜夜鶯勉強牽起嘴角笑了笑:「你說你現在還想不到需要我什麼,可卻肯定要的不是陽壽。你要什麼?難道你還想重溫一次舊情?」

    「呵呵,你的笑話也很好笑。」言先生歎了口氣,撓著頭說道:「我不知道——真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不過我真的不知道。」

    言先生不得不承認,這次他被算計到了。如果不是自己留待救命的後備方案,言先生恐怕現在也還不能坐在這裡談笑風生。

    本來這次言先生的根本目的就不是為了姜夜鶯,言先生耗費這麼多的言咒,也不是為了什麼陽壽的交易。所以他當初就沒有真的去靜心計算過他可以從姜夜鶯這裡獲得什麼。他之所以讓姜夜鶯許下那樣的諾言,也不過就是想在此之後讓姜顧兩家欠自己一份情,畢竟這是一對可能壟斷整個江南地產業的寡頭,留著這樣的後路總不會是什麼壞事。

    可到了一切事實都水落石出的現在,言先生當初的如意算盤顯然是落了空。顧仲既然和赤盾聯了手,那自然不會和言先生相親相睦,言先生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將姜夜鶯當做是自己的眼線,來為未來與赤盾的正面交鋒留一條信息的通道。

    言先生也沒有想到,姜夜鶯會自願與言先生合作,那當初這個約契所留下的願望,一下子變得多餘了起來。

    這些原本應該是言先生食糧的人,何時已經進化到可以讓言先生預料不到的地步了?還是說,言先生自己開始變得越來越像人,就像諭天明一樣,變得破綻百出麼?

    這可不是什麼好的預兆,言先生在心裡警告自己,如果自己變得和人一樣軟弱,那他的那些如狼似虎的敵人們,會在下一個瞬間就將他撕碎。

    「如果不知道,那就再想想吧。你是無所不知的言先生,不是麼?」姜夜鶯走到言先生身前,抬頭看著言先生的眼睛說道:「你遵守了你的諾言,我也會遵守我的——不管你是在什麼時候想起,也不管是怎樣的願望。」

    你知道的,只要是你的願望,我隨時可以跟著你離開。

    這是姜夜鶯心裡的話,也是言先生聽得出的話。

    無論外表看上去多麼五彩斑斕,姜夜鶯的心裡,還是那一條嬌小的毛毛蟲。

    她要言先生記得,自己曾是怎樣的人,今後又還是怎樣的人。

    姜夜鶯比誰都清楚,這個不曾說出的請求,永遠不會有答案。

    所以,這只能是個願望,是個言先生想不起的願望,也是姜夜鶯說不出的願望。

    言先生不是一個笨蛋,可他卻必須變成一個笨蛋。

    姜夜鶯不可能成為他的女人,事實上,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言先生的女人。

    ——沒有人的命可以硬到這個程度。

    或許只有阿梅這樣本身就沒有多少時日的女人,才可以呆在諭天明的身旁,而不用擔心自己何時會因為什麼原因而暴斃街頭。

    言先生和諭天明不一樣,他已經嘗試過,他也已經失敗過。

    所以,言先生不會再去冒險。冒險傷害那個自己還未愛上的女人,冒險再次傷害自己。

    人得到些什麼,就必然要失去另外一些。而這,就是言先生注定要失去的。

    當送走了諭天明之後,姜夜鶯也隨著言先生走出了商場,步上了即將黎明的街道。

    「我想我們還是在這裡分開吧,畢竟我可不想和肩膀上扛著一個女人的傢伙走在一起。」姜夜鶯笑著說完這句話,然後便轉身離開。

    言先生將肩膀上的文雅塞進了「借來用顛顛車不知道多少號」之後,吸了一口氣,然後朝著姜夜鶯的背影喊道:「你知道,如果問我的意見的話,我實在不是很喜歡那個姓顧的小子。」

    姜夜鶯停住了腳步,可她沒有回頭。

    她沒有回頭,是不想言先生看到自己臉頰上流淌下的淚水。

    「謝謝。」姜夜鶯背朝著言先生,盡量克制著自己因為流淚而顫抖的聲線說道:「你知道你對我說過最動聽的情話是什麼嘛?」

    「我有對你說過情話?我有對任何人說過情話?」言先生被姜夜鶯的話逗得輕笑了起來。

    夜鶯拭去了眼角的淚水,轉身給了言先生一個最燦爛的笑容:「你說我脫光了的樣子很好看。」

    文雅醒了。

    當文雅恢復了意識,她第一件做的事,就是確認自己沒有缺胳膊少腿。

    嗯,四肢和主要器官都在,除了……咦?我的衣服去哪兒了?

    現在的文雅,正手腳被緊縛,一絲不掛地躺在某個房間的角落。

    這簡單的陳設,這熟悉的環境,文雅似乎不久前在哪裡憑著靈魂碎片的視野看到過這個場景。

    「別多看了,這是我家,你曾經闖進來過,怎麼?這麼快你就不記得了?」

    文雅循著這幸災樂禍的聲音望去,發現言先生正將一張椅子搬到文雅的面前,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饒有興致地看著文雅。

    「看什麼看?就像你以前沒見過似的。」文雅很想這麼譏諷一句,可當她張開了嘴,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也發不出。

    「別嘗試了,我在你的衣服裡翻到了那種神奇的藥,然後將一半都打進你的身體裡。」言先生從口袋裡翻出了那個還晃著還剩小半瓶藥水的藥瓶,然後笑道:「我得確保在那個繁瑣的儀式過程中,你不會突然跳起來給我一刀。」

    聽到言先生的話,文雅又掙扎了幾次,發現自己渾身的肌肉確實都麻痺了之後,便放棄了掙扎。

    好吧,這個姓言的混蛋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哇,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最長的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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