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咒師 第二卷:陰陽眼 第十章:真實與事實(一)——破綻
    成功的謊話,都是假中帶真,以情動人。

    「圓」字言咒的效果,是「困住圈內的陰氣」,這個效果並不只限於鬼怪。

    現在的林晴,就像是一個被陰氣充滿的人體炸彈,他身上的陰氣甚至都要比地鬼濃烈上數十倍。「圓」字言咒又不是人工智能,哪分得出滿是陰氣的人和被狗血削弱過的鬼之間的區別?

    所以,林晴也被言先生給「畫地為牢」了。

    只要不繼續使用陰陽眼,陰氣就會自然消失,「圓」也就對他不再有效;但只要他現在一斷絕陰氣的供應,林龍立刻就會被黑狗血給化得煙消雲散,沒有了地鬼的保護,林晴即使能走到圈外,還要面對如狼似虎的言先生。

    繼續開眼,就繼續被困;選擇閉眼,那就失去了最後一把保護傘。

    那本是林晴最後殺招的「死循環」,現在卻將他自己困得毫無出路。

    在言先生的連環計面前,林晴輸得體無完膚。

    但到了這時,林晴反而變得輕鬆了。他淡淡笑道:「你說你知道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陷阱,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真想知道?那告訴你也無妨。」知道林晴父子在「圓」之牢中不會再有任何威脅性的言先生,大大方方地盤腿坐在了圈外。

    看到言先生的舉動,林晴也笑著盤腿坐了下來。

    這一大一小兩個活寶,就這樣隔著透明的空氣之牆,面對面對坐著。

    隔著黃色的光牆,勝者和敗者,開始了平靜的交談。

    「其實一開始,我幾乎就要相信了你的故事,畢竟能看見的鬼的小鬼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但從第一次跨進你家的大門,我就覺著這件事有問題。」

    「為什麼?」林晴忍不住插嘴問道。

    言先生抬手指向窗戶的方向:「因為窗簾。」

    「作為一個從小就看得見鬼的人,怎麼會不知道『鬼畏光』這件事?又怎麼會在自己住的地方,加上這麼厚重不透光的窗簾?」

    「這個屋子的環境,也未免實在是太過陰濕了,幾乎完全不透光的房屋佈局,腐朽木質的樑柱……住人?這裡恐怕只能用來住鬼!」

    「所以,我就有了個想法。該不會那些所謂想殺你的鬼,其實是反過來被你『飼養』的吧?」

    「你的反應也很快,知道我看出了其中的一些破綻,就編了一個催人淚下的故事。」

    「一個所謂『怨親尋替』的故事。」

    「你的故事編得很不錯,感情充沛,假中帶真,就連我都差點快相信了——如果我不是言先生的話。」

    「你的故事存在一個最大的死穴,你發現了沒有?」

    「你的家裡人都是中年喪命,然後成了鬼魂,接著做鬼的便開始折磨他的下一代,直到他也走上和自己相同的道路……然後故事便演到了你這一代,是這樣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在你父親林龍死後,已經找到替身的林騰,卻還留在了這個屋子裡?」

    「一個新縛靈的誕生,必定伴隨著一個舊縛靈的超脫,這是『替身』的平衡。否則『尋替』這件事,不變得完全沒有了意義?」

    「而且,如果真的是找替身,林龍就不會真的動手殺你。他只會折磨你的精神,因為如果你不是和他一樣上吊而死,那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所以,怨親尋替是假的,父索子命是假的,那整件事就都是假的。」

    「所以我就不禁要想,事實會不會剛好相反?」

    「你說你的陰陽眼只能看見鬼怪,你卻對他們無能為力,會不會事實上你完全可以有能力操縱它們的行動?」

    「你說你們家的人,都是父親死了,變成鬼來折磨兒子。但事實會不會是做兒子的將父親給殺死,然後將他們的縛靈當初某種寵物,或是某種武器給『飼養』了起來?」

    「很荒誕吧?我剛有這個想法時也這麼覺得。但這卻是唯一可以解釋這一切的假想。」

    「事實的真相,往往就是這麼荒誕離奇。」

    「陰陽眼可以用來見鬼,也可以用來釋放陰氣。如果學會控制陰氣的釋放,操縱一個生前本就與自己熟識的鬼魂,也沒有那麼困難。如果那些縛靈瀕臨崩潰和轉變的邊緣,你還可以用足夠的陰氣讓他們保持形態和意志,就像你現在做的一樣。」

    「聽說過這個故事吧?以前有些山村的人,會將上了年紀老人扔到荒郊野外喂狼,就因為這樣可以保證村莊不被狼群圍攻,還能順便清除沒有勞動力價值的多餘人口,好讓其他人更好地生活下去。」

    「殘忍,卻有效的生存方式。」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不過你們林家的奇怪習俗,也和這個差不太多吧?」

    「你殺死了你的父親,在將你父親的縛靈『養』起來的同時,再順手接過了你那個倒霉的長命爺爺的靈。」

    「為了讓你的兩位長輩不因為長時間的折磨讓變成『怪』,所以你就將自己的房子擺置成了這樣幽暗的空間,讓他們可以長時間地不受到太陽的照射,安然地『生存』下來。」言先生還刻意在「生存」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所以,當言先生的腳一邁進林晴的老屋,他們之間的信任就已經不存在了。

    林晴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已經不能算是棋差一招了,林晴所下的子,就從來沒有落到過言先生的棋盤之上。

    「既然我可以控制鬼怪,那我為什麼要找上你?為什麼還要用自己的命,來換你打倒我『飼養』的鬼魂?」林晴故作平靜道:「你的假想,也一樣有說不通的地方。」

    林晴不是想狡辯,也不是想掙扎。現在的林晴,已經不在乎棋局的輸贏,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只想死個清楚明白。

    「那是因為我還沒有說完。」言先生淡淡一笑道:「我還沒有說到三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那件讓你離開這棟老屋,之後又遇上我的事。」

    「就是你姐姐,林雨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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