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咒師 第二卷:陰陽眼 第四章:老宅驚魂(三)——滅地鬼
    無論做什麼事,都要有三個以上的後備方案

    涼,好涼。

    正專注於搜尋鬼影的言先生,忽然感到一陣透心的涼意。

    那種冰涼,就像是有人把言先生的心一下子給丟進了冰窖之中。

    沒有三秒鐘,這種寒意已經順著血管流遍了言先生的全身,言先生的手腳都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這絕不是什麼錯覺,這是……言先生腦筋一轉,已經明白了自己現在處於一個怎樣的困境。

    「鬼爪透心?」言先生閉上了眼睛——因為他知道他已經沒有使用言咒眼的必要——忍痛道:「一個才死了兩年的『地鬼』,怎麼會用這種招數?」

    「怎麼?『爺爺』不替自己的『孫子』開心麼?」言先生都可以聽出藏於這空洞聲音之下的笑意:「是不是『孫子』我讓您『寒心』了?」

    言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下次我絕對不瞎喊自己爺爺了,這年頭人都喜歡裝孫子,沒想到鬼也好這口!」

    不必回頭,言先生也可以猜得到現在自己的背後是怎樣的一副情景:一個人形清晰的幽魂正站在陽光下,而且他的一隻手還穿過了自己的背脊,伸到了自己的體內。

    「堅」字言咒可以讓言先生皮「厚」三尺,刀槍不穿,不過這個言咒畢竟只能防範有形的攻擊,卻不能擋住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手」。

    鬼懼陽氣,與之相對的,雖然沒有肉身的鬼怪本身並不能對我們造成傷害,但鬼怪們身上所帶的陰氣對於生者來說卻也一樣是慢性毒藥。在小時候聽到的鬼故事裡,常有被鬼怪纏身的人會身體越來越差,陡生各種疾病,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在人身體內,陽氣最盛的便是五行之器——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五臟」。而如果這五臟被陰氣所侵,人就會立刻感到劇烈的不適,輕者嘔吐腹瀉,重者甚至可能會危及生命。

    「怎樣?你的手是不是像被火燒一樣疼痛?」言先生已經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已有些減緩,但他仍強撐著不倒下,因為他知道,他背後的傢伙也不會好過到哪兒去。

    不過那幽魂的聲音卻平靜如常:「我也可以感覺到你的心跳,你不要以為能唬得住我。一隻手臂換一條命,我何樂而不為?」

    媽的,頭腦居然都這麼清楚,這下碰上扎手的點子了!言先生的牙齒已經開始打起了顫,看來現在也只能再用一個言咒了,事實已經不容言先生多想,他重新張開了那綠色的眼,幾乎是竭力地吼出了一個字。

    「旺」

    燙,好燙。

    幽魂的手在燃燒,那煎熬人心的灼熱正吞噬著自己僅剩的靈魂之臂。

    但幽魂在忍耐,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只會比自己更痛苦。

    不過,當那個比自己的聲音還要低沉上數倍的詭異聲音念出了一個「旺」字之後,幽魂忽然將手抽了出來。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收手,他也沒命令過自己的手臂放下「目標」,但當他的手掌感到了手中滾燙的東西再度升溫時,那靈魂中僅有的一絲本能已經讓他收回了手。

    就好像原來幽魂握著的是一個滾燙的火球,但現在,那個火球中卻噴射出了地核深處的岩漿,再晚一瞬,那地獄之火就會將靈魂也燃盡。

    這是怎麼回事?幽魂顯得震驚不已。

    而此時,言先生也開始了他的反擊。

    現在的城市發展之快,可謂是日新月異,而很多老城市裡的文化遺產,我們現在也只能在一些清末民國初期的電視劇裡看到一些影子了。

    在這些但凡和歷史有一點瓜葛的電視劇中,我們必會看到的東西有這些:茶館里拉二胡賣藝的父女(女兒常常被富人強搶做丫鬟或小妾);舉著「某半仙」旗子,帶著一副墨鏡,見人就說「你有騰龍伏虎之相」什麼的(而且但凡出現,隨便說啥九成九是准的)算命的;賣燒餅,賣冰糖葫蘆,賣各式各樣我只見人砸,從來沒見人買過的小東西的小販,還有天橋耍把式的藝人。

    說到天橋賣藝,就得說老北京的天橋八怪。那些名聲最大的「藝人」,窮不怕醜孫子等等的,大都是些說相聲的,扮丑討笑的,以破舊的鍋碗瓢盆敲擊音樂的,還有賣大力丸的。不過這些我們在電視機前都是看不見的,我們能看見的,不是踩高蹺,賣把式,就是賣兒賣女賣自己,順帶胸口碎大石。

    哦對了,還有舉著一注高香,張口就能噴出幾米高的火柱的雜耍藝人。

    當林晴終於找到了白紙、紅筆和一瓶瓶身上已經積灰三寸厚的白酒(林晴也不知道過期了三年的酒還能不能喝),小心翼翼探出頭查看樓下情況時,他看到的一切,讓他誤以為是打開了電視,切到了某個爛俗的清朝劇的頻道。

    因為林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言先生一邊身體向後仰,一邊從嘴裡噴出了一條長長的火柱。

    「啊!」幽魂被迎面而來的火光一衝,那如空氣般透明的軀體,立刻便四散了開去。

    「啊!」為了給幽魂一個出其不意而後仰著「噴火」的言先生,因為自己的腰力不足以支撐「鐵板橋」這麼高難度的姿勢,外加他剛才被陰氣入體,身體一下子還沒調試過來,只聽「噗通」一聲,言先生便重重地,四腳朝天地摔在了地上。

    「言先生,你要的東西我搞到了!」林晴在樓梯上喊道。

    言先生躺在地上一轉頭,右眼看見了在揮舞著白紙和酒瓶的林晴,左眼卻看到了一陣聚集的陰氣,正朝林晴那兒湧去。

    糟糕!言先生一邊起身,一邊大聲吼道:「打火機!點火!」

    林晴的反應也很快,雖然他按言先生說的,並沒有「開」陰陽眼,不過他將所有的東西都握在右手裡,而左手則一直將打火機緊緊攥著。當言先生一說話,他立刻便打著了火。

    在火光的映照下,林晴第一次在沒有用陰陽眼的情況下,看見了「鬼」的臉。

    那是一張多麼熟悉的臉龐,一張屬於林晴父親的臉龐。

    看到林晴手中的火焰,幽魂的前進勢頭一頓,也就在這一頓之間,言先生已經踏上了樓梯。

    現在的情勢,等於是在樓梯高處的林晴,和在下方的言先生,將這個「地鬼」給夾在了中間。

    「上樓!」言先生又吼了一聲,接著也不管林晴有沒有聽見,張開嘴又是一口火焰噴出。

    林晴就像是和言先生排練過一般,言先生話剛一出口,他立刻便兩步跨到了二樓,而此刻言先生噴出的火焰剛好從他的腳底掠過。

    幽魂發出了類似「灰塵人」的低吼,接著便又像霧氣一般消散而開,躲過了言先生的又一次「噴火」。

    地鬼不像是普通的地縛靈,他們雖然不喜光,卻不畏光,而且即使是火焰,也只能將他們的靈體打散幾秒鐘。

    但藉著這幾秒的空檔,言先生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二樓,轉身面對樓道口,將林晴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對著還沒重新聚集到一起的地鬼又噴了一記火。

    地鬼比地縛靈的靈體密度要大上許多,因此普通的火光和陽光不能傷害到它,而同時它也可以移動一些質量較輕的物體。但也因為靈體的密度大,地鬼並不能像普通的縛靈一樣穿牆而過。雖說只要給它五厘米寬的縫隙,地鬼便可以像雲霧一般飄過去,但如果面對的是禁閉的門扉,地鬼也得和人一樣,拿鑰匙開門。

    換句話說,現在言先生二人呆在了二樓,地鬼想要抓住它們,也只能從樓梯處上去——不過對著樓梯口不停噴著火的言先生,顯然不會輕易讓它上來。地鬼在幾次上樓都被火光沖得四分五裂之後,情勢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給我紙筆,還有把酒瓶開了,也給我。」視線盯著樓道口目不轉睛的言先生,對著身後的林晴吩咐道。

    林晴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趕緊依言行動起來。言先生左手接過紙筆,右手拿過酒瓶,二話不說先咕噥一聲喝下去了半瓶。

    「喂!」林晴驚叫道:「別喝得太多!」如果言先生這時候醉倒在一旁,林晴的麻煩可就大發了。

    林晴不知道,言先生剛被陰氣入體,接著又用「旺」字言咒的效果硬是拉旺內火,甚至還強行將內火由虛轉實從口中噴出,這些雖然看上去很厲害,但實際上是很傷身的,現在言先生身體已經陰虛到了極致,如果再不喝些酒暖暖身,麻煩可真才大發了。因此雖然言先生一開始要白酒的用途,並不是為了喝,而言先生其實也不怎麼勝酒力,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好因時制宜了。

    酒一下肚,身子立刻暖了起來,言先生將酒瓶放打一旁,展開白紙拿起筆,四下望了望,好像在找什麼。

    「放在我背上寫吧!」林晴心領神會地瞭解到了言先生的意思,趕緊手扶著膝蓋將背放平。

    言先生一邊將紙在「寫字板」上鋪開,一邊笑道:「你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林晴苦笑道:「只要你能把那倆傢伙解決掉,你把我當成被腸蟲清打出來的蛔蟲,我都沒有意見!」

    言先生笑了一下,沒再答話,他一手握著筆在林晴背上的白紙上寫劃著,一手握著酒瓶,時不時張口對著樓梯口就是一記噴火。

    又這樣「進攻—噴火—散開重組—再進攻」重複了三次以後,言先生發現地鬼的攻擊頻率開始放緩,而在第五次之後,地鬼更是徹底地安靜了下來,沒有再嘗試從樓梯硬攻。

    「怎麼?他走了麼?」發現身後的響動停了下來的林晴小聲問道。

    確認對方已經不在樓梯口後,言先生轉身專注於白紙上的書寫,嘴上淡淡回道:「是這樣是最好,我只恐怕他是在找其他路上來而已。」

    其他路?林晴抬起頭緊張兮兮地張望,是那扇房門之後?還是在那張窗簾的後面?

    屋內那落針可聞的死寂,反倒讓林晴越發不安起來。

    「我眼『開』得太久了,需要休息一會兒,你替我看吧!」言先生說完用力勾出最後一筆,總算完成了他的「書法」。

    林晴皺著眉頭看著言先生用紅筆劃了半天的白紙,疑惑道:「這是什麼?是繁體字?還是什麼鬼畫符?」

    這是一個由一大堆林晴也認識的方塊字堆出的「字」,但任憑林晴再怎麼猜,也猜不出這個字念什麼,或是什麼意思。

    如果把這個字拆成上中下三份來看,最底下的最簡單,是一個「心」字;他的頂首部分是由「日,系,言,系,干」五字一列所組成;而中間則由「月,長,馬,長,戈」五字一線排開。整個字由十一個偏旁構成,但卻完全沒有任何一個側重點,就只這一個字,就看得林晴頭暈眼花。

    「你不用管它是什麼字,只要知道它能幫我們解決你的死鬼老爸就行。」言先生說著用力將紙在空中抖直,接著一掌拍中自己的小腹,一口白酒便從言先生的胃中反芻而出,噴灑到了紙上。

    「本來應該是用英幡的黃布,配上加了貓血的朱墨,再噴上陳年的純五糧液的,」言先生看了看手上的酒瓶,歎道:「現在也只能期盼說A4的複印紙,加上紅色水筆和過期的白酒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了!」

    「在那邊!」沒心思聽言先生廢話的林晴「開」了陰陽眼,沒一會兒就發現了痕跡:「在廁所門的後面!」

    「是順著下水道上來的麼?」言先生還有閒心稱讚道:「既悄無聲息,又可以通過水洗減弱陽氣對自己的損害,你的父親腦袋還真的挺好使的!」

    「現在是誇他的時候麼?」林晴趕緊躲到言先生的身後:「還是快想辦法解決他吧!」

    「解決我?」這時,那個空靈的悠詭之聲,忽然從林晴所指的門後傳了出來:「就憑你們?就憑你的那點小火?」

    言先生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門,準備門一打開,便一口火將那個地鬼給噴回去。

    不過門沒有開,反而在門後傳來了一陣潺潺流動的聲響。

    那是……水聲?那個地鬼想做什麼?

    這是第一次,言先生碰到了自己完全無法預判其動向的對手。

    「呵啦」,門在這個時候沒有徵兆地,緩緩地打開了。

    言先生深吸一口氣,如龍吐珠一般,對著廁所一口氣噴射出了一條長足有五米的火柱。

    火光,照亮了整條走廊。

    但這次,沒有再度飄散開的霧氣,也沒有低沉或尖聲的「鬼哭」,有的,只是一道幾乎和門一樣高的「水之牆」。那道「水牆」折射反射著火焰的光,那似真似幻的場景煞是漂亮。

    「水牆」雖然很薄,一遇到火焰便化為了蒸汽,但言先生的這一記火柱卻將將被「水牆」給抵消了個乾淨。

    在水火相交,光芒閃爍過後,漫溢的水蒸氣充滿了整個過道,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就在這白濛濛的霧氣中,一張「臉」在霧氣中帶起了一陣風,從廁所「吹」到了言先生的面前。

    漸漸地,蒸汽還是在言先生面前集中,化成了一個人形。和剛才相似,蒸汽所繪出的輪廓仍尚不清晰,但幽魂的五官,卻已然清晰可見。

    他有一雙不似男人該有的,水靈靈的大眼睛——和林晴的一樣。

    他看著言先生,忽然笑了起來,他笑得時候「臉」上還會有兩個深深的酒窩——也和林晴的一樣。

    「你的噴火術有它的時間間隔,而且和我重新組合的時間差幾乎一樣。」「蒸汽人」說話的聲音顯然沒有剛才清晰,偶爾還會有些含糊,顯然「縱水做牆」對於地鬼也是一件輕鬆的活兒。不過他笑容中的自信,言先生卻聽得出:「現在你的『火』被我的『水』滅了,我還在你的眼前,你還有招麼?」

    言先生也笑了,「蒸汽人」發現,雖然言先生沒有酒窩,笑得也不漂亮,但他的笑容卻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危險的魅力。

    「言先生定理第四條:無論做什麼事,言先生都有三個以上的後備方案。」言先生笑著向下指了指:「更何況我還有我的『重孫子』幫忙!」

    「蒸汽人」低頭往下一看,發現不知何時,林晴已經從言先生背後繞到了身前,手上還拿著那張被噴過白酒的「鬼畫符」。

    他不應該認識白紙上的這個紅字,他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從沒有看過任何一個與這個字相似的字符。

    不過現在,當幽魂看到這個字的瞬間,毫無緣由的,他懂了。

    他不但認識這個字,而且還很清楚它的效果。

    他驚叫,高聲的驚叫。他試圖用「鬼哭」來干擾言先生。

    但是沒用,林晴已經將那張紙拋到了空中。

    他轉過身,想要逃跑。

    他是那麼慌張,甚至忘記了自己可以立刻變成空氣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選擇了邁開雙腿,像人類一樣地逃跑。

    他沒有時間思考,他只是想跑。

    晚了,一切已經晚了。

    言先生張開了眼睛,那個低沉得讓幽魂都覺得毛骨悚然的聲音再度響起。

    那聲音在他耳中聽來,就像是為他敲響的喪魂鐘。

    言先生的手伸出,按在了飄飛在空中的白紙之上。

    接著,他用那彷彿是從幽冥深處傳來的聲音,念出了那個字,那個在言家的言咒中,代表著最強破壞力的字。

    「破」

    已經幾近裸奔了啊,只有一章半的存稿了……哎,誰叫我是慢工男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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