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朱顏改 亂 第一百四十四章 終章 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
    「眼角含露嬌慵起,淡妝濃抹總相宜!見慣你的素淡青衣,沒想到今日換上這鵝黃羅裙,竟是雅致中更添艷麗!看來以後要多著些艷色才好!」

    朱顏手執漱玉箋,笑意盈盈的看向一身銀白灰鼠毛夾袍的子墨,「你又何必說我?想來是你今日特意改了一身白,欲要引我誇上一番,是也不是?」

    「知我者!唯朱顏耳!」子墨跌足輕歎,其狀頗有誇張之處,引得朱顏直笑。

    「新皇登基、事務繁忙,你怎麼也不進宮去幫幫他?」朱顏轉而蹙眉,「磊兒終究還是個孩子,我怕他應付不來。」

    「我不能去,我一去便是害了他!」子墨搖頭道:「我若去幫他理政,固然能減輕他的負擔,可實際上卻是越俎代庖,磊兒年幼,想要收服百官本就困難,我再一去,則百官只知睿王,不知皇帝!」他見朱顏面有憂色,便安慰道:「不是還有見離在朝中幫他嗎?磊兒天資聰穎,性子又是極沉穩的,更何況你還給他找了那麼兩個左膀右臂!」

    「並不是因為朝政……有見離幫他,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朱顏走到窗邊,將厚厚的氈簾掀起一角,只見外面白光耀眼,竟是落了一夜的雪。

    「當心著涼!」子墨將大紅鶴氅披上朱顏瘦削的身子。

    朱顏將手縮進大氅溫暖的袖管裡,歎道:「我看過你替磊兒擬的那幾道旨,只怕那孩子……那孩子會經不住!畢竟是至親骨肉。便是心有怨恨,也早該揭過,如今卻是當朝念出那些詔書,他凡事總喜歡藏在心裡,也就跟我說說。網.電腦站wwwC可我今後也不能再陪著他……」

    「顏兒!」子墨將朱顏輕輕攬入懷中,感覺到她全身心地依賴,低頭在她耳畔道:「孩子總是要長大的,你現在的樣子,倒是真像一位慈母,為防你日日為了磊兒牽腸掛肚,不如……」他聲音越發的低了,只是細細的說著。直到朱顏俏臉泛起兩朵紅

    「你……真是地……」這幾日子墨閒了下來便總是癡纏著她,耳鬢廝磨時也數次提出想要一個孩子,朱顏又怎會不明白子墨的心意!當日地牢裡的可怖情形仍舊時常的浮現在眼前,要想徹底忘卻,似乎也只有再讓一個小生命誕生才能化解。

    子墨只管自顧自的道:「你太瘦了,身子還需細細的調養,我記得江湖上妙手觀音風無涯養了一頭藥牛,說是那牛從小用人參、黃芪、當歸餵養,產下的牛乳最是滋補,等我們回了鹿鳴山。我便向他討了這藥牛,你每天喝下一鍾牛乳,不消半年,身子便該康復完全至足以受孕……」

    「瞎說什麼呀!幾時學的這般油滑……」饒是與子墨早已有了夫妻之實。朱顏仍舊被他說地面紅耳赤,輕輕啐了他一口才道:「我且不陪你胡言亂語!」

    推開子墨,朱顏走向書桌,將手中那素白書箋重又展開,只見上面已然有了數行小字,娟秀靈動,一望便知是朱顏的手筆。只見朱顏托腮思忖了一會兒,卻又信手抹去了其中幾處。網.手機站wapC最後才留下落款。

    「三千里地盡歸南,一道尺素須向北!」子墨吟罷笑道:「看在你的份兒上,我且不與他計較,只盼你筆下的重些,請他就此死了心吧!」

    子墨口中的這個「他」,便是遠在千里之外的鐵鷹新帝耶律瑾!朱顏與他相處日久。深知耶律瑾的脾性。若是當真固執起來便是不顧一切的。對於耶律瑾,朱顏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對朱顏的情意只怕連龍啟磊都看地清清楚楚。

    只是這個男人太過危險,那種激烈動盪的熱情,朱顏只怕自己再也承受不起。

    「……君已坐擁天下,便當心繫朝廷社稷。……顏出身寒微,漂泊二十餘載,一心望定。而今江山已呈太平之勢,顏別無他求,唯盼兩國安寧親近,今後歸隱山林,世間再無朱顏此人……」

    「望君勿念,切切!」子墨一眼掃過最後一行,輕哼一聲道:「他若能來的了鹿鳴山,便只管來朱顏嫣然笑道:「耶律瑾已是一國之君,身繫萬民福祉,哪裡是說走就走的?不過也就是爭那一時之氣罷了!」

    「江山美人,魚和熊掌豈能兼得!」

    朱顏斜睨子墨,笑道:「你便是那捨了江山地?」

    子墨大喇喇將朱顏拉近身前,挑起她精緻小巧的下頜道:「顏兒顏兒,你已經做了那誤國的美人,如何竟不自知?」

    「這可是天大的罪名,顏兒豈敢承擔!王爺可考慮清楚了罷!」朱顏抿著嘴笑。wAp

    「唉!哪裡還能想的清楚,早就糊里糊塗不分南北了!」子墨在朱顏腮邊輕輕印下一吻,「可憐我早在玉骨峰上就已失了魂魄!」

    朱顏聽聞「玉骨峰」三字,眼前早已一亮,「子墨,你可還記得那日約定?」

    「你是說……」

    「嚮往已久!」

    子墨沉吟片刻,自懷中取出一枚丹藥交予朱顏,「待會兒服下此丸,或可暖你一時,若是冷了,萬萬不可逞強!」

    朱顏嬌笑,「既有你在,哪裡會冷!」——分割線

    白雪皚皚,天地間只剩一片空曠寂寥。

    通往地陵的青石大道已經完全被雪覆蓋了,北風帶著席捲萬物的氣勢呼嘯著,將肅殺冰寒劈頭蓋臉的打到來人地臉上身上。

    來了足足有兩隊人,迤邐著排出去很長,卻是站著一動不動,宛如是泥塑木雕一般,不消一會兒功夫便成了雪人。

    地陵入口處還站了兩人,一人雙手持傘,卻是竭力將手往前伸,只盼能將傘下之人多遮蓋些,絲毫不顧自己身上幾乎能凝出冰殼來!傘下那人身量頗小,看起來竟是個孩子,卻也是剛直肅立,兩眼直勾勾的盯住眼前的台階,恍而不覺身旁之人的低聲呼喚。

    「皇上……小心龍體……先回宮吧?」劉鐵嘴裡說著,卻是忍不住朝那黑洞洞的台階盡頭看去——雖說是帝王陵寢,可一樣也是那埋骨之地!何況老話常說,新喪之鬼往往最是窮凶極惡,尤其是懷著怨憤死去的,更是凶殘無比……想到此處,劉鐵又是激靈靈一個冷戰!

    冷啊!劉鐵掙扎著挪了下腳!今兒不知怎麼了,登基不久地小皇帝心血來潮,竟不管天氣好壞就下令擺駕西郊皇陵!雖說非年非祭,可也是皇上一片孝心!大陳素來崇尚仁孝禮儀,就算天上下刀子,皇上要拜祭先皇地話一樣是理由十足。

    更何況這位小皇帝歲數不大,脾氣卻最是沉默難測!

    「他死了……」

    劉鐵一愣,還以為自己腦子凍糊塗了,傻愣愣的站著也不知道回答。「他死了……」

    「……皇上!」劉鐵終於明白過來,登時嚇了一跳,「皇上……先皇……那是……是駕崩了!」先帝地遺體在登基儀式後三天被運回京城,前御前總管玉喜公公扶靈回宮時,已是滿頭銀白!等到將靈柩送入地陵時,玉喜將一束畫卷焚於靈前,隨後便吞金自盡,殉了先帝而去。當時滿朝舉哀,皇帝亦是在場,卻並未看出有多少悲慼之意。劉鐵只道這小皇帝天性涼薄,誰知今日卻又前來拜祭,說的話更是叫人聽不明白。

    然而皇帝說了這兩句話後便又重新歸於沉默,讓劉鐵心裡叫苦不迭。

    忽的皇帝身形一矮,竟是拜了下去。慌得劉鐵也顧不上撐傘了,「撲通」一聲便扎進了雪堆裡!後面兩列人馬也是如夢初醒,紛紛拜倒下去。

    「走吧!」皇帝連拜三拜,站起身吩咐道:「回宮!」

    劉鐵大喜,嘶啞著聲音立時叫了起。

    車比人急,輪子在雪地裡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聽得叫人好不牙磣!

    龍啟磊掀起窗簾一角,遠處太極殿頂已是依稀在望,便要在那個地方過一生麼?小小的心中生出一絲悵惘。

    忽然一陣樂聲傳來,像是來自於極遠的地方,偏偏又是清晰無比。那樂聲清越高亢,隱隱有金石之聲!仔細聽去,竟是琴簫合奏,琴聲錚錚,帶出陣陣殺伐之氣;簫音尖銳,更如閃電直穿天際,一時間像是鬥了個難解難分。

    然而形勢陡轉,那簫音搖身一變,卻化作了一彎銀蛇,溫柔纏綿,引領著那琴聲也不由自主的俯就了下來,嗚嗚咽咽,倒是可愛至極。

    那琴簫猶如兩尾癡纏的魚兒,上下盤旋著。眾人正凝神細聽,那簫音突然拔了個高,竟奏出一派日朗風清來,琴聲配合默契,不再一味低語,卻是大開大闔,周正堂皇。終於琴簫同時躍起,不再分成兩部,而是攜手出擊,自此雲破天開,一片清明。

    不知何時,樂聲已然飄散了開去,只餘下雪中匆匆前行的人兀自如醉如癡。

    雁貼寒雲次第飛,向南猶自怨歸遲。誰能瘦馬關山道,又到西風撲鬢時。

    人杳杳,思依依,更無芳樹有烏啼。憑將掃黛窗前月,持向今朝照別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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