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朱顏改 亂 第七十三章 雲沙泱漭天光閉,河塞陰沉海色凝
    聲隆隆,大炮轟鳴,蔽天的旌旗之下,就見無數黑甲齊的列方陣於城門五百步外。

    整整數萬人,卻是靜寂無聲,唯有一股慘烈殺氣自陣中升騰而起,讓人只覺眼前這支軍隊勢不可擋,勇猛無比。

    子墨銳眼如炬,鋪天蓋地的敵兵他視若無物,響徹雲霄的戰鼓號角他置若罔聞。他的眼裡,只有那一抹淡淡的紫色,於一片濃黑中若隱若現,如同狡猾的狐狼,遠遠的觀望著,只等時機到來,便驟然躍出,給予致命一擊。

    「新月陣!」

    子墨嘴角終於浮現出一抹完美的弧度。甘州城四面皆是曠野,無論敵軍從哪一個方向攻來皆有可能,因此不得不將守軍分成四路,由一路中軍往來馳援。而但凡讀過兵書的人,都知道攻城需集中於一點,絕不可將兵力分散。耶律瑾這個新月陣,也算是中規中矩,陳兵於五百步外,則是出了城牆上長弓的射程。

    看來這攻守兩方,皆是知兵之人。

    自古以來,只要城池堅固、武備充足、糧草豐裕,則守城要比攻城容易的多。一萬人守城,甚至可以輕而易舉的消耗掉攻方十倍以上的士卒。是以古來攻城者,往往不得不先將敵境內的大小村寨掃蕩一空,然後將這些俘虜統統縛於長繩之上,推在隊伍的最前列,使得守城之人為免傷無辜而束手無策。只是這一招雖有效,卻往往失盡人心。為仁者所不取。

    然而龍承霄早就在北疆地區實行了嚴格的戶籍制度,又將週遭農村民眾盡數遷入各處大城。甘州城附近早已是堅壁清野,耶律瑾就算是想使出那一招,也是有心無力。

    甘州城內地守軍因為日前襲營成功,此刻正是氣勢如虹,上下一心。加上擂石、滾木皆準備充足,各門守將均為驍勇善戰之輩,子墨很想看看。這個城,耶律瑾打算怎麼攻!

    「王爺,您看……他們在等什麼?」皇甫嵩一臉疑惑,城樓下的鐵鷹軍陣勢拉了個十足,卻始終沒見進一步地動靜。其實他帶兵多年,自然也懂得分析雙方形勢。在他看來,耶律瑾這樣的攻城根本就沒有勝算,而眼下他們兵臨城下卻又按兵不動,完全出乎常理,想到人人都說耶律瑾狡猾如狐,心中不禁忐忑。

    子墨有些欣賞的看了一眼皇甫嵩,只見這青年將軍眼中雖有不安,卻更多的是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真正優秀的將領,既要有強大的自信,卻也決不能狂妄自大。治軍之道。在於胸有定策。卻仍舊有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地態度。而皇甫嵩現在的表現已完全證明了他的才幹。

    「我們準備的怎麼樣了?」子墨不答反問。

    「回王爺,所有軍兵器械已盡數到位!」皇甫嵩一愣。卻立即恭謹回答。

    「很好。」子墨的眼神再次投向遠方,「那就等著吧……」

    皇甫嵩不敢多言。便站在子墨身邊,也順著他的目光向鐵鷹軍陣內望去。

    只見那片黑色終於從當中破開,一隊橫列著地士兵走到前方,人人手執弓箭,瞄準了甘州城樓。

    城樓上的守兵本已經高舉斧頭,準備那些攻城器械一旦衝上來,就手起斧落砍斷繩索將滾木砸下去。現在看見鐵鷹軍中居然派出一隊弓兵,一個個都呆在那裡。

    從來只有守城的往下放箭的,幾時見過攻城的往上放箭的?何況什麼箭還能飛出五百步去射中對手!

    皇甫嵩看的有點發懵,自言自語道:「這耶律瑾莫不是瘋了吧?」

    子墨

    目,朝那隊弓兵看去,就見那些箭的箭頭處,都綁了東西,一時也有些不明。跟著便發現這些箭所朝的方向都略微偏向半空,心中凜然,情知耶律瑾是打算用他最擅長地一招來開始今日地攻防戰了。

    再行防備已是來不及,上百支羽箭破空而出,又紛紛落在城樓之下,守城的將士一片哄笑。皇甫嵩亦是嘴角略動,卻在看到子墨一臉地凝重後,又皺起了眉頭。

    此時正值正午時分,陽光猛烈,那些圓鼓鼓地東西落到地上後,也是悄無聲息。整個過程倒像是一出鬧劇。

    然而子墨雙瞳一陣收縮,因為一息之後,城樓之下居然升起了裊裊白煙。

    「傳令,所有人撕下外袍遮面!」子墨聲音不大,卻讓城樓上每一個人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城樓上頓時傳來一陣衣襟撕裂地聲音,就聽皇甫嵩驚問道:「那莫非是毒?」

    子墨手指輕彈,一粒丹藥射入皇甫嵩口中,「立刻叫人去準備大量涼水倒入城下。」其實無論是用衣服蒙面還是往樓下倒水,都不過是聊勝於無的應對方法。耶律瑾若當真用起毒來,又豈是這些普通將士能夠抵擋的了的。

    城樓上的人都用布掩了口鼻,就見那白煙越來越濃,如晨霧升騰一般,很快竟將半邊城牆圍了起來。

    皇甫嵩指揮著眾人將大桶大桶的涼水往下澆,可惜那煙好生厲害,只要有些許鑽入鼻竅便立時叫人咽喉刺痛。忙亂中就聽到殺聲震天,鐵鷹軍的攻勢終於進入了正題。

    數以千計的士兵們高舉著雲梯朝城樓直撲過來,即便是濃霧阻隔了視線,卻不妨礙陳朝守軍將無數的大石狠狠的砸下,一條條繩索被砍斷,每一根有兩人合抱粗細的滾木落下時,都會硬生生的砸倒十餘名鐵鷹士兵,然而更多的人卻仍舊毫不畏死的撲了上來。

    任何一場戰爭,最沒有懸念的便是死亡的存在。不管使用多少花哨本領,也只會有死多死少的問題,但必定會有生命的消逝。

    最先接觸到濃煙的守軍們終於一個個的倒了下去,耶律瑾在煙裡下了毒。但是立即就有人頂上空缺的位置,將手中的長戟朝城樓下狠狠的戳下去,那些爭先恐後往上爬的人,還沒來得及冒頭,就落到了地面上。

    皇甫嵩見城下的人越來越多,便命將早已裝備好的柴枝點燃了往下扔,城外一圈早已倒了火油,一點就著,立時把鐵鷹軍燒得一片慘叫連連。

    然而這邊還來不及鬆口氣,就見同時有無數個巨大的鐵錨帶著長長的鐵鏈從城下旋轉著飛上了城樓,每一個鐵錨都砸翻好幾個守軍,最後又牢牢的卡在城牆垛口上。

    「是衣營!」皇甫嵩臉色微變。就見子墨冷哼一聲,伸手截住一枚向他這裡飛來的鐵錨,鐵鏈在他手中盤旋了幾圈,又向回砸了過去,登時聽到城樓下慘呼一片。

    然而這些鐵錨終究威力巨大,耶律瑾的衣營素來以凶殘聞名,都是從各營中精選出來的,耶律瑾也親自指點過他們的功夫。只不過是才一息的時間,已經有不少人順著那鐵鏈噌噌的就往城樓上爬了。

    「王爺,您看……是不是就……?」

    「再等一等!」子墨輕輕搖頭。

    既然是打仗,便得你來我往的才好,他還真想看看,那耶律瑾還有多少花樣,雖然這場仗,結果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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