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朱顏改 亂 第五十九章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離別歌
    政殿中,龍承霄深深的凝望著自己的兄長,二十餘年仰望眼前的這英姿秀挺的男子,那感覺,亦師亦友,更是他心中的假想敵,即使他才是坐擁天下的那個人,潛意識裡卻總覺得難以與他比肩!

    即使已經在這把龍椅上坐了整整十一年,龍承霄心裡仍舊時常會覺得不安,就彷彿這寶座像是撿來的一般,總有一天那原主人要將它收了回去。而隨著這些日子調查的深入,他越發覺得恐慌起來,當年那些恩怨,放到今天來看,仍舊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從送上來的消息看,不過是隻字片語,就已讓他感覺出要變天的危險。

    他不明白,為什麼手握天下生殺大權,卻還是越來越覺得無力。就比如眼前這迫在眉睫的戰事。他心底裡信任殷佑然,但又怕殷家擁兵自重;他不想將兵權交給子墨,但他沒有更好的選擇,除非他御駕親征,否則皇族中沒有人能與殷佑然制衡。

    鐵鷹國的實力他再清楚不過,雖說老皇帝早已昏庸無能,可偏偏出了一個三皇子耶律瑾,傳說此人生相如女子般妖媚,更有一雙連他本國人也未曾見過的紫色眼瞳,卻是天縱英才,不僅得異人傳授武功,更精通兵法權謀!鐵鷹國老皇帝雖還未封太子,但無論在朝還是在野,這個三皇子的呼聲是最高的。據細作回報,這次帶兵來襲大陳的決策人,正是三皇子耶律瑾!

    「皇兄。你與安樂侯曾經與耶律瑾交過手,他究竟是怎麼樣地人?」

    「回皇上。此人性情如妖,武功與我和見離不相上下,乃是勁敵!」

    子墨回想起那一夜的惡鬥,那紫眸男子已經將血殺術練至第九層,更精通巫蠱毒藥,還得到了武林重寶「璇璣令」,在他與見離兩人地夾擊下能夠全身而退的。世間不會超過五人!雖然他是利用了朱顏來做要抰,但無論如何,他畢竟是毫無損失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想到朱顏,忽然覺得她那日的情形似乎也很可疑……

    只是這千回百轉,卻沒有一個字是能夠說給龍承霄聽的!

    龍承霄重重的歎氣,「這一戰。至關重要;若是勝了,則鐵鷹國至少五年之內不敢來犯;若是敗了,那麼這幾年來做出的努力則悉數歸於塵土!皇兄可知朕肩頭擔子沉重?這內有災患,外有敵國,所以不得不請皇兄替朕分憂!」

    他這話說地極盡謙虛,然而子墨面上也不過是淡淡的,只微微躬身道:「臣自當盡心盡力。皇上所要求的事,臣已經在著手安排,馬車將於五日後出發進京。」

    龍承霄知道他指的是朱顏進京一事,不由俊臉一紅。胡亂的「嗯」了幾聲。忙改了話題道:「北路軍三日後即將開拔,朕本想安排安樂侯前去助你。不料他一再推辭。朕也不好太勉強他。」

    「見離閒雲野鶴慣了,戰場上既無美人。亦無***,他自然是不肯去,」子墨笑道:「不過臣已經請他留在京城了,由他照管著皇上、太后的安危,臣也放心多了!」

    龍承霄何等精明,立刻聽出子墨話中深意——將蕭見離留在京裡,只怕不是為了保護皇帝太后,而是要保護朱顏吧!當下假作不知,勉強點頭笑道:「這樣安排也好,對了,明日早朝,朕會當眾宣佈兩件事情,皇兄不妨猜一猜,會是哪兩件?」

    「第一件自然是向鐵鷹國宣戰了……」子墨看了龍承霄一眼又道:「這第二件,是不是皇上要徹底拔除端親王府了?」

    「哈哈哈!皇兄果然明白朕地意思!」龍承霄大笑起來,跟著神情忽變,眼裡露出一絲狠辣,「所以朕在這邊,還要向皇兄借用幾個人……」

    此時已近清明,京城先後下了好幾場雨,雖說是「小雨潤如酥」,可在那滿懷心事的人看來,卻是更添煩悶。

    用過早膳後朱顏便將凝華宮留給了龍啟磊,自己帶著魏四德去了內務府——實在是無處可去,後宮這幾日安靜的有些可怕,連那柳輕舞也收斂了許多,成日躲在延禧宮不出門,其餘幾個低等宮妃對前些日子的事情猶自心有慼慼,一個個安分守己的躲在自己宮內,御花園裡幾處景致,平日

    頭攢動的,這會兒卻是半個人也沒有。

    內務府恐怕是唯一忙亂的地方!按照大陳朝後宮的規矩,每三年進行一次大選,從全國各官宦世家選擇十三歲至十六歲,品貌俱佳的女子,一方面為了補充掖庭,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各王族宗室選擇婚配;而除此之外,每一年還會有一次小範圍的選秀,這些女子大都出身高貴,很多都是來自宗室,一進宮便能直接獲封,但並沒有人數限制,有地年份甚至一個也不選也是有地。

    這一年來,朝廷大小事不斷,後宮更是接二連三的出事,龍承霄忙於內憂外患,根本顧不上這些,但宗人府與內務府可不敢怠慢,既然一連少了兩名宮妃,則需要立即選新人入宮補上。宗人府早已將這一批候選者地名單擬好,交由內務府派專人畫像並登記造冊。按照規矩這得呈報給皇后過目地,如今凝華宮暫攝六宮,自然是要朱顏去選的。

    其實這件事情,內務府早就報上來了,只是朱顏一想到這事兒,心裡便無端地覺得噁心,如今決定離開,倒是憑空起了玩笑之心,想著要是連簡若惜也莫名死了,那這後宮還當真是無人了。橫豎她今日無事,不若就去內務府看看!

    然而當她看到那些個畫軸後,心裡的不舒服又重新湧了上來,只覺得要親手將這些妙齡少女送入不見天日的皇宮,實在是太過殘忍。她強撐著在內務府待到午後,便臉色蒼白的離去,魏四德只當她是見又要有新人入宮而不高興,還在一邊說些不著邊際的勸解話兒,聽得朱顏愈發的不耐。

    所幸回到凝華宮,龍啟磊與殷震霆、白鋒寒已經去了上書房拜見太傅,倒是叫她鬆了口氣。吩咐魏四德不讓任何人打擾,便將自己關進了寢殿。

    在這座宮殿裡住了許久,始終沒有產生一絲感情,然而臨了要走,才覺得要將這雕欄畫棟的宮室皆付之一炬,也未免太過暴殄天物了些。

    朱顏走到窗前,小雨雖停,但仍舊是漫天的陰霾。三日後,這裡將會是火光沖天的人間地獄——朱顏可以走,簡若惜必須死——不知道會是誰代替她倒在那火場之中!

    「篤篤篤……」

    朱顏蹙眉問道:「有什麼事嗎?」

    門外響起魏四德的聲音,「娘娘,柳婕妤來看您了。」

    朱顏一愣,心裡頓時警惕起來,深吸了口氣才道:「請進來吧。」

    只見柳輕舞穿了一件藕荷色的春衫,舒廣的雲袖將她裊娜的身形襯托的越發飄逸,可能是怕冷,外面不但披了一件青色的披風,更繫了一條灰鼠皮的圍脖兒,她到了殿內也不將披風除了,就在宮娥的攙扶下朝朱顏盈盈下拜:「臣妾給娘娘請安。」

    朱顏點點頭,叫了她起來,又指著一邊的凳子命柳輕舞坐了,自己坐在那羅漢榻上,問道:「婕妤今天來,可是有什麼事?」

    柳輕舞笑得極盡研媚,「臣妾聽說又要有新人入宮,想來跟娘娘討些個消息呢!」

    朱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忽的又發現站在她身邊的宮女並不是見慣了的凌波,剛想開口,就見魏四德端了茶盤過來,只得先停下不說。

    柳輕舞端起茶碗,輕呷一口笑道:「娘娘宮裡的茶,果然就是不同,今年雨水多,茶葉產量少,臣妾本來還想著那雲山霧春,可內務府說只有皇上那兒才有!沒想到卻在娘娘這兒飽了口福。」

    朱顏只覺得她說話好生古怪,一時竟不知回些什麼,便也就勢喝了幾口茶,才道:「本宮也不清楚都是些什麼茶,橫豎內務府送來了,就先喝著。」

    柳婕妤櫻唇抿出好看的弧度,「娘娘真是好福氣,不僅皇上對您寵愛有加,就連睿王爺也是對您魂牽夢縈啊……」

    朱顏大驚,「你胡說什麼!」

    她猛地站起身來,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也變得異常的模糊,她想叫人,卻叫不出聲來。隱隱約約的,就見那柳輕舞朝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來,那張芙蓉俏臉此時卻是猙獰如惡鬼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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