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朱顏改 亂 第四十五章 風回小院庭蕪綠,柳眼春相續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初春的京城,柳芽兒初綻枝頭,滿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新綠讓人心曠神怡。每年的這個季節,本該是王公貴族出城踏青的最好時機,然而今年朝廷上下,皇城內外,人人都失去了興致!皇帝成日價鐵青著一張臉,文武百官戰戰兢兢還來不及,那個還有心思告假去踏青?

    宮外美景如斯,宮內卻是一片愁雲慘淡!就在二皇子中毒夭折和賢妃撞棺自盡後,又接連著傳出宮人患病的消息,每個宮裡都有人病倒,而且症狀都是胸悶,氣喘,痰裡還夾雜著血絲,雖說還沒鬧出人命,但已是人心浮動。連太醫都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已經得病的人自不用說,沒有得病的也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下一個輪上的就是自己。

    「皇上,您氣色似乎不太好。」殷佑然這段日子都忙著整頓軍務,操練部隊,鐵鷹國長期以來都是蠢蠢欲動,他一刻也不敢鬆懈。今日上朝時,發現龍承霄臉色極其蒼白,心裡著實擔心,便在散朝之後留了下來。

    「佑然,朕也只是跟你說說,朕是擔心……莫非朕自己也中了那種毒……」龍承霄想起幾天前自己咳出的血痰,也是一陣心悸。他身為皇帝,有著重重顧慮,對此事他不願也不能聲張,只是想不透自己究竟是氣急攻心,還是也著了那毒的道兒!

    「若是真的,那就麻煩了……」殷佑然擔憂之情溢於言表,「昨日小憐進宮給太后請安,回來與臣說,太后的臉色也不好,還有些氣喘!」

    「什麼?」龍承霄大驚,「太后為何不派人告訴朕一聲!」

    「這……」皇帝與太后母子間的事,哪裡輪到他來置喙。

    見殷佑然默然不語,龍承霄已是心中雪亮,前幾日他與太后爭執的那般厲害,兩人心裡怕是都結了怨氣,太后不派人來告訴他,也是情理之中。他雖覺得與心有愧,但一想到有關過去的種種猜疑,便仍舊覺得猶如芒刺在背,骨鯁在喉!

    「這個先不說了,反正也沒什麼大礙。佑然,你派去盯著大皇兄的人,可有回報?」

    「啟稟皇上,睿王接到聖旨後立即動身,預計三日後抵達京城!」

    「那麼……她呢?」原本想著絕對不問的,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殷佑然心中瞭然,低頭回道:「她被睿王安排在鹿鳴山的山谷密林裡,周圍設陣,暗衛們進不去,但是可以確定她沒有跟隨進京。」

    「沒有啊……」龍承霄似乎是在歎息,隨即又似自言自語的,「沒來也好……」

    「皇上……」殷佑然心中的憂慮,終於還是溢於言表。

    「可有安樂侯隨行?」龍承霄眸中精光一閃,卻是話鋒陡轉!

    殷佑然鬆了口氣,「安樂侯倒是沒有一起,據暗衛回報,安樂侯似乎去了川中一帶!」

    「川中?他去那裡做什麼!」龍承霄不解的道,但他也清楚蕭見離這人,比子墨更要討厭朝政三分,是真正瀟灑不羈的大閒人,他想做些什麼,估計殷佑然也查不出來,這般想著,也只得微微懊惱道:「他也老大不小了,就襲了個虛銜,也不肯好好做事,趕明兒給他個實缺,讓他乖乖留在京裡才好!」

    「睿王爺這次回京,皇上可有什麼打算?」那段過去不久的往事,殷佑然從頭至尾都十分清楚,想到要再次面對子墨,連他自己都替龍承霄感覺尷尬。

    「朕的苦衷,你明白的……」

    身為帝王,要去面對一個任何方面都比自己完美的男人,相信換了誰也不會愉快。更何況他二人之間還有那許多的愛恨糾葛!

    凝華宮裡,朱顏坐在殿內,正看著魏四德指揮著一眾宮人用楊枝蘸了醋和鹽水,撒到宮裡的各個角落。宮裡傳聞,說這樣能夠驅邪,她自然不信,但總也要裝裝樣子。

    各個宮裡都有人患病,她的凝華宮裡倘人人健健康康那反倒顯得太假了,倒是也病倒了幾個無關緊要的,橫豎那該去的也已經去了,子墨調整了配藥的比例,才令得患病之人絕無性命之憂。天氣漸漸的暖和起來了,這藥很快就會沒有發揮的餘地!所以子墨才抓緊時間動身,否則熏籠一撤,他就是想當神醫也是不可能了。

    正看得百無聊賴,含煙悄悄的走到她身邊,附耳輕言了幾句,說著說著嘴角還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朱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吩咐了一聲「你替本宮看著點」便就獨自進了寢宮。

    反手將門關上,便看見椅子上坐著一身玄色長袍的子墨,他今日將長髮用一枚銀環扣在腦後,更顯得挺鼻薄唇,五官如刀削斧鑿般清晰動人。深邃冰寒的雙眸中似有凌光閃動,只淡淡的看了朱顏一眼,就彷彿能將她整個人看穿一般。

    此刻的他,手中輕輕握著一管玉簫,朱顏一見,頓時想起那夜兩人在玉骨峰上琴簫合奏的情景來,不由嘴角上揚,徐徐綻放一朵嬌美無比的笑容。

    子墨似是看的怔住,跟著卻是雙手輕抬,緩緩的將那玉簫送至唇邊,朱顏只當他要吹奏,嚇得連忙衝過去摁住他的手臂,「你這是做什麼?瘋了嗎?」

    「不過是一時興起,你又何至於嚇成這樣?」子墨眉頭微皺。

    朱顏輕笑,纖手撫上子墨的額頭,將他眉間的糾結抹平,「你三日後便要進京,是不是明日就該折返回那進京的車隊了?」

    「嗯,殷佑然派了暗衛,一直遠遠的吊著,好在我那替身跟隨我多年,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就算近了身也看不出來,」子墨不以為意的道:「我進京後,皇上理應會立即要求我入宮診治,就怕這三天內天氣驟暖,立時撤了熏籠,到時候卻也麻煩!」

    「這個你放心吧,我命含煙在最後一批銀屑炭中加重了兩成的『黑泠環』,這批炭現在已經送至各宮,估計只需要使上兩個時辰,那藥力在三天之內是決計不會消退的!」

    「你這一計,著實厲害!只是……」子墨眼中閃過一抹激賞,卻又夾雜著些許擔心。

    朱顏嘴角含笑,當初子墨提出在供應後宮飲水的玉泉內下毒,但她覺得此計太過狠毒,覆蓋面也太廣,又容易留下痕跡被人發覺。當年她在南陽,樓裡許多姑娘們的房間裡都用薰香,而常用的幾味香料便都有催情的作用,有些甚至還含有春毒!這原本就是青樓慣計,香料裡既然可以下春毒,自然也能下真正致命的毒藥!

    不過後宮所用的薰香,大都由各宮娘娘的貼身宮女或太監掌管,且每個月去內務府領取的時間也多有不同。最後朱顏想到那各個宮室都要用熏籠取暖,而沒有人會去檢查那些上貢的銀屑炭的!炭燒成了灰,便是天衣無縫!要在這些炭裡做手腳又更是容易的多。

    唯一的容易露出的破綻,便是與「黑泠環」相配的「別離香」,倘若將「黑泠環」用到十分,則聞者皆會不治!可惜其它藥草都與「黑泠環」相剋,唯有這「別離香」,兩種藥草從來都是結伴而生的,一為毒藥、一為解藥,用來調和藥性是最好不多。然而「別離香」顧名思義,有著一股淡淡的香氣。不過宮中之人時常也會在熏籠裡放上幾塊類似「龍涎」之類的濃香,或許就可以遮蓋了過去。

    就算遮掩不住,問題也不大!能聞出「別離香」味道的,必定是精通藥草醫術之人!子墨與朱顏正迫切的要找出當日在酒中下藥的真正兇手,若能借這個機會找出那個隱藏在深宮內的高人,那就再好不過!

    這個計策,根本就是萬無一失的!

    「子墨,你不用為我擔心了,你看,我也懂得如何自保的,我甚至還懂算計別人了,不是嗎?」朱顏走到子墨身後,一雙纖手擱在他的肩上,微微俯下嬌軀,「終有一天,你我就去那太極殿頂上合奏一曲,可好?」

    聲音嬌柔婉轉,如耳鬢廝磨,如無心吟哦,卻叫那聽話之人,心中頓時掀起萬頃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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