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朱顏改 試 第六章 歸時休放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
    朱顏有些訝異的看著眼前兩個玉人兒一般的男孩:一個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雖是年紀小小卻已經生就一雙厲眼,那眼中好似有一座萬年冰山,隨便看一眼就能讓人打個寒戰;而另一個恰恰相反,同樣的英俊靈秀,但嘴角卻總是微微上翹的帶著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眉眼間一副懶洋洋的萬事無所謂的樣子,讓人一看就心生喜歡。這兩個男孩並肩站立時那形於外的對比就更加明顯了,很難想像這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怎麼會天天呆在一起,但有意思的是他倆看起來卻很和諧默契。

    不過還是有些相似之處的——都是超乎年齡的成熟,無論是冷漠還是熱情,其背後皆隱藏了非同一般的聰慧。看出了這一點,朱顏抿嘴一笑:「兩位小少爺怎麼有空來蓮苑?碧環,給少爺泡茶。」

    碧環原本光顧著看這兩個鍾靈毓秀的男孩,被朱顏一叫這才回過神來,卻多嘴的說道:「咱們這還有剛做的牛乳蜂蜜糖糕,兩位小少爺也吃點兒吧。」她話音剛落,就見白鋒寒的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殷震霆倒是笑嘻嘻的面不改色道:「有勞姐姐了。」他果然是童叟無欺的萬人迷,一聲「姐姐」就已讓碧環笑彎了眼。

    「朱顏,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去逛街的嗎?」殷震霆大聲的說道,可惜他的稱呼有些惹惱了正在整理書架的錦心,「小少爺,您可不能直呼小姐的名字!」錦心雙眉微挑,卻能讓人感覺出她洶湧澎湃的怒氣——自從龍承霄來過後,錦心已經生氣到現在了!

    這也難怪錦心生氣,園子裡的老嬤嬤們哪個不是私底下大皺眉頭——殷將軍領了個好有威嚴的男人來見小姐,然後不但自己避開,還命令所有的下人迴避!這都叫什麼事兒啊!誰都能看出這是在給那男人製造機會呢,可是這樣一來又將小姐的名節置於何地?難不成將軍根本不打算納了小姐!僅僅是一夜之間就已經有了好些讓錦心氣得眼冒金星的流言蜚語了,無非是將軍把朱顏帶回來就是用來送人的,甚至是招待客人的,她不是名妓出身麼?

    錦心聽到了這些話後恨的咬碎一口銀牙——她雖然沒有和朱顏相處幾天,但是已經將朱顏認作自己唯一的主子了,不管小姐出身如何,她不管是容貌還是性情那都是獨一無二的!主子的臉面就是自己的臉面,怎容得別人隨意詆毀!現在倒好,連小孩子都對小姐直呼其名了,小少爺叫碧環「姐姐」,卻直接喚了小姐的閨名,這不是存心侮辱是什麼?

    「錦心!沒關係的,」朱顏笑著搖頭,這丫頭倒是忠心耿耿,竟要為她打抱不平,「少爺是打算來交朋友的,叫名字又有什麼打緊。」

    殷震霆一聽這話就立即笑逐顏開,倒是白鋒寒卻忍不住瞄了朱顏一眼,這個女人果然膽子很大啊,自己第一天就要殺她,她現在倒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軟椅上說什麼他們是來交朋友的!

    「那你準備好了嗎?」殷震霆兩隻精靈一般的大眼在朱顏身上上三路下三路的看了個遍,見朱顏坦然自若,不由像個大人似的歎了一聲,「漂亮是漂亮,逛街可就要惹麻煩了!」他又看了白鋒寒一眼,道:「看來我們今天很可能要動武啊,嘖嘖!」

    「為什麼要動武?」碧環不解的問道,表少爺可千萬別再拿把匕首出來了!

    殷震霆搖頭晃腦的道:「你家小姐這樣好看,等下看她的人就會把平安大街給塞的水洩不通,若不動武怎麼能走得出去啊!」

    他人小鬼大,這話惹得連朱顏也忍俊不禁,倒是白鋒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少爺說的有理,」朱顏從善如流,「請稍等。」遂走到裡間,將長髮綁成男人式樣的髮髻,用銀冠扣住,再換上了一身寶藍色長袍和一雙白底皂靴——她以前在南陽時就經常會扮成書生拋頭露面,如今到了京城,這些行頭也都統統隨身帶過來了。她其實是很欣賞男裝的,簡單清爽又利索。世上的女人都被那些飄帶長裙給活活困住了。

    臨出門前朱顏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碟牛乳蜂蜜糖糕。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兩個小孩連碰都沒有碰過。這兩個孩子人小鬼大,碧環拿他們當小孩子看,哄他們吃糖糕,這自然就犯了兩位少爺的禁忌。

    心裡一笑,忍不住拈起一塊糖糕送到嘴邊,有意無意的說道:「這糖糕奶香撲鼻,甜而不膩,味道是真的不錯!

    換來四道有些晦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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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在京城熙熙攘攘的平安大街上就出現了一大兩小的三人組合,卻是無比的惹人注目!那個書生看起來清俊儒雅,舉手投足間如行雲流水般優雅美麗,更帶有一絲淡淡的陰柔之氣,那種介乎男女之間的感覺讓所有見到他的人都移不開眼睛;而跟在這書生旁邊的兩個小男孩也都是俊美無比,白玉似的小臉讓人恨不得上去擰一把,那個一直笑瞇瞇的男孩倒還罷了,一接觸到另外一個小男孩寒氣逼人的表情就讓人無限遺憾——這是哪家的孩子,怎麼這麼小就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倒底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平安大街上的過往行人無不氣派十足,不像在南陽,雖然許多人都家境殷實,卻都一個個裝的小心謹慎,說話行事皆不爽利至極。

    「我們去哪裡?」朱顏問道,她已將決定權完全交給了兩個小孩,弄得殷震霆無比的興奮起來。

    「秋月閣!」殷震霆回答的意氣風發,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大人肯與他們在一起,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能浪費,定要去那嚮往很久的地方看看了!

    秋月閣?朱顏暗暗思忖,這一聽就不是什麼好地方,怎麼剛剛有她腰那麼高的男孩就想逛青樓了麼?可見這男人的劣根性是與生俱來啊。

    「你們確定要去那個秋月閣?」朱顏實在是意外,想證明自己是大人好像也不用採取這種方法吧,而那個白鋒寒居然也不阻止,難道這冰山一般的小人兒也對青樓有興趣?

    「要去,要去,」殷震霆使勁點頭,家裡的長工張順每月領了工錢就要去秋月閣,可見是個極有意思的地方了,「聽說是個很好的地方。」

    「怎麼個好法?」朱顏問道。

    「有酒有肉,還有漂亮姑娘啊!」殷震霆大言不慚,倒是聽的朱顏眼皮一跳,是啊,有酒有肉有美人,真是一點也沒有說錯。

    「好吧,那就去吧!」朱顏一展長袍,自己雖說在青樓待了十八年,卻還從未在這種情況下進過青樓,既然已經女扮男裝,不如就陪他們去玩上這一趟。秋月閣是京城有名的煙花之地,樓裡有好幾位當紅阿姑,規模大,消費也高。不過現在是下午時分,離晚上的熱鬧還有好些時間,不僅那閣裡安安靜靜的,連門口站崗的龜奴都靠在牆上打瞌睡。

    殷震霆一馬當先,大步流星的就往秋月閣的大門裡闖,那龜奴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見是兩個小毛孩子,立刻耷拉下臉來,「哪裡來的小孩,這可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快回家找你爹媽去!」

    「為什麼不能進!」殷震霆挑高眉毛,「你們這裡有這樣的規矩麼?本小爺今天說什麼也要進去看看!」

    龜奴臉一沉,若不是看在這小孩穿戴不俗的份兒上,早就一把揪住扔出去了,「這裡是大老爺兒們尋樂子的地方,小少爺您過兩年再來吧!」

    殷震霆冷冷一哼,說時遲那時快,龜奴只覺得眼前一花,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就已經橫在了脖頸之上——白鋒寒一向喜歡用行動發言,倒把那龜奴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有辦法,本來站的有些距離的朱顏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取出一錠銀子塞進那正不知所措的龜奴手裡,謙和的道:「我家少爺不過是想來見見世面,你有銀子賺,何樂而不為呢?」她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白鋒寒,「少爺,他不過是個跑腿的人,您何必跟他計較?」

    那龜奴如聞綸音,忙小心翼翼的點頭道:「當然當然,小人有眼無珠,三位少爺只管往裡請……」

    白鋒寒見目的達到,又「嗖」的一聲收回了匕首。那龜奴如逢大赦,忙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將這三人迎進樓內,心裡還在埋怨自己愚蠢。到這秋月閣來玩只要有錢就行了,管他大人還是小孩,哪怕是女的,喜歡玩點假鳳虛凰的,只要肯付錢,統統都是貴客!

    朱顏細細的打量這秋月閣的規模,發現跟暗香樓雖然是差不多大,但是在佈置和傢俱的選擇上明顯是俗氣了許多。她從小沒有父母,暗香樓好比是她的娘家,一想起來,心中還是會蕩漾出一股暖意。

    殷震霆和白鋒寒一進到樓內便大剌剌的往當中的太師椅上一坐,殷震霆跟著就拍桌子,嘴裡嚷嚷著:「把這裡最漂亮的姑娘統統叫出來伺候小爺!」他氣派雖大,卻實在只是個五歲左右的小娃娃,身量短小,坐在那寬大無比的黃花梨木椅子上連腿都垂不下來,卻是張牙舞爪的一副不學好的紈褲子弟模樣,倒是叫人忍俊不禁。好些剛剛起床的姑娘婆子往來經過時都忍不住停下來看熱鬧,有幾個還笑彎了腰,被白鋒寒冷眸一掃後頓時又乖乖住了嘴。而好些人卻是直愣愣的看著那個比女人還美的書生唏噓不已。

    「為什麼沒有人來招待小爺!」殷震霆屬於典型的人來瘋,見看的人多了越發興奮起來,把那張上好的八仙桌拍的震山價響。跟著便是一陣哄笑,然後那哄笑再突然停滯……

    朱顏好笑的搖頭,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到了京城所逛的第一個地方居然是青樓。她從袖中又拿出兩個銀錠輕輕擱到桌子上,朱唇微啟道:「這個秋月樓不懂規矩的麼?」

    話音未落,就覺得一股香風攜著雷霆萬鈞之勢直撞了過來,殷震霆突然跳下椅子將朱顏撥到了一邊,朱顏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見原來是個花枝招展的老鴇,估計她也是在樓上看了許久,見他們拿出銀子了這才衝了出來。這老鴇容貌倒也罷了,可實在是太胖,剛才若是真的撞上朱顏的話她非得骨折不可。

    老鴇雙眼笑成一條線,一把抓起那錠元寶塞進袖子,「這位公子帶兩位小爺來見世面,奴家肯定會讓最好的女兒來招待的。」她眼珠亂轉,顯然是在盤算著怎麼惡狠狠的宰眼前三個冤大頭。這個書生真是美,若是女兒身的話那美貌足足能將京城第一名妓飄雲給比下去。

    「公子啊,您這點錢可不夠,是第一次來青樓吧?」老鴇一身肥肉笑的亂抖,「要見咱們最好的姑娘至少也要再加五十兩銀子呢!」

    朱顏輕笑,心裡雖然明白卻不說話,只轉頭看向殷震霆,就見這小子胸脯一拍,一抬手又扔出兩個銀錠,「一定要是最好看的,不然小爺把你這秋月樓給拆了!」

    「好好好!」老鴇眉開眼笑,嚷道:「金玲、銀鈴!快些下來見客了!」

    兩個笑的滿頭珠翠亂晃的妓女一扭一扭的走了過來,卻是只盯著朱顏猛瞧,若能陪這樣的俊少年,不收錢也願意啊!

    「哼,你敢耍小爺!」殷震霆拿了一個茶碗就往地上砸,一聲脆響把所有人都驚住了,感情他們不是來找樂子的而是來找茬的?「誰不知道這裡的頭牌是海棠姑娘,你把這兩個庸脂俗粉弄來糊弄小爺麼?」他又掏出一個金錠往桌上一拍。

    老鴇沒想到這小孩倒還知道些行情,看到金錠已是眼前一亮,可是卻仍舊面露難色,支支吾吾道:「海棠女兒三天前就被人包下了,一個月之內不見外客。」

    白鋒寒從頭到尾沒有說過話,卻也往桌上擱了一樣東西,竟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老鴇臉色一黑,也有些想發作。

    「這會兒那位包了海棠姑娘的老爺應該不在樓裡吧?」朱顏說道,「我家少爺也就是想聽海棠姑娘唱個曲兒坐坐就走的,不用多大功夫。」她深知青樓裡的那些套路,就算姑娘被包下來了,在主人不在的時候也是會出來彈彈琴,唱唱曲的。

    果然,那老鴇眉毛一挑,道:「要見海棠,還需再加些銀兩。」

    殷震霆見她鬆口了不由大樂,又從荷包裡摸了張銀票出來。只看得旁觀的人一陣議論,都想著不知哪個倒霉的人家竟生出這樣一個敗家子兒!

    老鴇拿過銀票,估計那上面的數目足夠讓她心花怒放了,嬌聲道:「海棠女兒在樓上,三位公子請隨奴家來。」

    看來這海棠果然是秋月閣的頭牌,居然一人佔了二樓的整個西廂。三人跟著老鴇在一扇精緻無比的紅漆雕花門前站定,老鴇揚聲道:「海棠,快開開門,有客人來了。」

    門後沒有人搭腔,那老鴇剛要推門,就聽到裡面「喀喇」一聲悶響。朱顏還未反應過來,就聽殷震霆道:「不好,追!」只見兩道小小的人影快似閃電,竟從那西牆上的窗戶直接躥了出去。將老鴇和朱顏留在原地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這是……」老鴇有些結巴,顯是被這突發情況嚇住了。

    朱顏心裡苦笑,想必這兩個孩子不是單純的要來見世面了,剛想出言告辭,卻聽房間內有人道:「公子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坐坐?」那聲音嬌媚中略帶沙啞,聽上去竟是說不出的蕩人心魄。朱顏剛要婉言謝絕,房門忽然被打開,一隻手臂伸了出來竟一把抓住朱顏,將她直直的拉了進去,跟著又重重的關上了門。

    那老鴇雖也詫異,卻也自言自語道,「這樣俊俏的公子,也難管海棠這傲氣的小蹄子也會忍不住呢!」她一邊搖頭一邊離開,想想今天的進項,心裡已是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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