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權力
    自從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劉坤一死後,朝廷大員日益老齡化的問題已經越來越顯得凸出。朝廷重要大臣年齡老化並不是多難的問題,畢竟這個年頭什麼人都缺,就是不缺夢想陞官發財的人,不過像劉坤一、李鴻章這樣從太平天國時代走來的重刑重臣卻是凋落殆盡——譚延心中最為顧忌的就是像李鴻章這樣的大臣,這些人不僅有翁同那樣縱橫官場的油滑,手中也掌握了龐大的權勢,甚至有割地為王的本錢。

    譚延對於老臣去世後空出來位子並不眼饞,在他的眼中沒有比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更好的了,雖然官位不是天下第一,但實權卻是名列中國榜首,在自己和眾多幕僚的經營下,不說北洋海陸兩軍的發展,整個三省的經濟民生也是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在經濟方面,上海、廣州等城市也並不比天津差,但是這些城市只是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先走了一步而已,如果照目前譚延這樣極具傾向性的操作還這麼做的話,天津超越廣州、上海不過是時間問題。

    北洋的勢力開始進入東北三省,在那裡根本沒有能夠抵擋北洋勢力的強力人物,東北三省變成北洋的天下不過是時間問題。同樣陝甘、湖廣也沒有像張之洞、李鴻章那樣的強勢人物在主持大局;按照譚延的計算,張之洞離任之後,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的職位有很大可能會落到人氣漸漸恢復的李鴻章頭上,是以未來的兩江將會成為北洋拓展勢力的最大絆腳石。

    譚延也在為北洋未來的出路而反覆盤算打量,雖說朝廷到現在也沒有下達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地人事任命,而李鴻章也未必能夠穩坐釣魚台就可以得到這個位子——李鴻章一直是滿清權貴們打擊的對象,好不容易將其拉下北洋寶座。現在讓他出任南洋大臣,這未免有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誰又能保證這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不能在南洋的位子上東山再起尾大不掉?!

    不管怎麼樣,在譚延心中制約北洋勢力發展地無非是兩條——一個是北洋海陸兩軍的擴軍,尤其是北洋陸軍擴軍尤為困難;另外便是交通!譚延相信現在中國軍事現代化已經過了甲午年那陣延續到去年的高速發展期。無論是北洋還是其他地方,新建陸軍的規模也就差不多維持在現在這個基礎上了,沒有明顯外敵的刺激,也就沒有朝廷捨本發展軍事的動力,甚至還會對此甚為忌憚——從太平天國時代到現在,發展國力尤其是軍事方面,一直以來都是漢人佔據絕對上風,每曾發展軍事時期。就很有可能會誕生出一個左右全國政權穩固的地方實力派。朝廷不會積極發展軍事,要是海軍的話還好說些,但也絕對繞不開北洋,不過要想發展陸軍是絕對沒有這個可能地——以張之洞屠財之名和兩江之富庶,建立一支自強軍都如此費勁,而北洋陸軍編練可是舉全國之力而辦,直隸總督衙門縱然也有付出但也是一點補充不會傷筋動骨。

    如果一直維持這個局面的話。毫無疑問在未來的六七年間,北洋陸軍將會一直獨領風騷成為中國最有力量和實力的軍隊。北洋擴張重心還是落到了交通問題上,只要鐵路修到哪裡,北洋陸軍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抵達那裡,當地的陸軍又不是北洋軍的對手,只能束手就擒。

    鐵路對於北洋地重要性也就可見一斑,而譚延在潛意識中就將鐵路和軍隊綁在一起的。留德士官繫在留學德國的時候,譚延曾經資助他們到法國、英國、美國等地去考察,他們考察所得出的一個重要結論便是軍事和交通之間的關係。不說列車炮這樣的強力武器,士兵、輜重的轉運都離不開發達的交通體系。但是中國不要說是像歐洲那樣發達的鐵路網,就是公路網都沒有,「等級」高一些的都是城市中地石板路或是煤渣路,出了城市就是黃土路了,這樣的交通狀況在天氣晴朗的時候還好,一旦碰上陰天下雨,像北洋陸軍這樣戰鬥力和火炮掛鉤很嚴重的軍隊麻煩就大了。

    現在北洋好不容易有了插手東北的機會,譚延自然重開李鴻章當年為了對抗張之洞的蘆漢鐵路而提出的關東鐵路計劃,將李鴻章時代已經修到山海關的鐵路繼續向盛京方向延長,以盛京為中轉點再用鐵路將旅順連接進來。這條鐵路也是採取了多段同時開工建造。由於其作用基本上完全是從軍事角度出發,所以這條鐵路也是直隸總督衙門來籌措款項修建的。

    「如果你是慈禧太后,你認為什麼時機才是最佳打擊翁叔平的時候?!」譚延笑著反問道。

    沈靜聽後一愣有些愕然地說道:「慈禧太后該不會是想等翁叔平生日那天再給他好看吧?!」

    譚延點點頭冷笑的說道:「這就八九不離十了!別忘了,太后手裡可掌握了二品以上大員的任免權,這個權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太后真像她嘴邊上常說的那樣去安享晚年,那中國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沈靜聽後悚然一驚:「可是這麼做。那光緒皇帝能夠袖手旁觀麼?!他可是翁同一手帶大的!」

    「官場無父子!自古以來為了權力骨肉相殘地事情還少麼?!小皇帝終究還是長大了,他也希望能夠獲得與自己名份相稱地權力,而眼下的變法正是一個這樣地好機會……翁同不過是這張棋盤上一顆比較重要的棋子而已,小皇帝為了下贏這盤棋,就算把他當作棄子也是清理當中……」譚延不屑的說道。

    「你說的我也曾想到過,不過讓翁同在七十大壽那天遭殃,這實在是未免有些過分了些……」

    譚延冷冷的笑道:「正因為過分才能夠讓慈禧太后發洩心底對翁同的不滿,這些人做事大多數時候都是考慮自己的想法,甚至全然不計政治後果……呵呵。這就是家天下,這也難怪歷史上會有這麼多人喜歡做皇帝!」

    「至少組安你是不願意做皇帝地!」沈靜微微笑著說道。

    「我?!」譚延搖搖頭說道:「非是不願,而是不能!現在的世界變了,再也不是兄弟關起門來當皇帝的時代了,像歐洲的皇權統治雖然還很有力量。但已經昭示出皇權統治的沒落和落伍……與其為著一個皇帝寶座你爭我奪加劇內耗,還不如誰都別來當皇帝,徹底斷了某些人家天下地念頭——憑什麼你一家的幸福卻讓萬千黎民跟著飛灰湮滅?!我能夠保證我的兒子是個好皇帝,但孫子、曾孫子,我的子子孫孫都能夠是一個好皇帝麼?我能夠保證我的子孫在某一代不出現今天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這個局面……所謂一步錯步步錯,我們的國家不能承擔這樣的風險,今後的世界是真正地弱肉強食,一旦落後。想要再追上來必然會付出千百倍的代價,我譚某人當不起這個罪人……」

    譚延熟讀經史,加上前生記憶的經驗判斷,左右衡量之下認定這個皇帝寶座不是一般人能夠坐的,就算坐穩一時一世,自己的子孫該怎麼辦?法國大革命和未來的蘇俄革命,對於皇族處置的下場就是他譚延子孫地下場。相對於中國歷史上的政治鬥爭,遠比這些西方國家要殘酷的多,說不得整個家族被連根剷除都有可能。

    譚延不是熱血青年,他在更多的時候和平常百姓一樣,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也會在孩子出生之後,就要努力掙錢養家,努力為孩子存老婆本。為了自己的家族,更為了這個國家,這個皇帝寶座還是讓它徹底消失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有朝一日若是命運垂青譚某人能夠讓他如願以償的得到這個老大中國的權柄,他可以保證在有生之年盡可能的讓中國人忘記「皇帝」,就算不能忘記,至少也必須制定出一個強力的規則,避免「皇帝」再次在中國出現!

    譚延地話很直白,以往任何一個人只看到「皇帝」光鮮的一面,卻很少能夠想到子孫的安危。沈靜也是個厲害的角色,很容易便可以看到譚延所給出解釋背後的內容——一個人能夠保證自己這輩子該怎麼做就已經是非常逆天的了,哪裡能夠保證自己的子孫行為?說白了這就像翁同做官一樣,前三四十年榮耀非常。也許在未來的十幾天之後,老翁就要享受一次罕見的「自由落體運動」從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直接摔倒在地成為一個平頭老百姓。

    翁同的人事變動對於譚延而言已經是無所謂地事情,老翁現在在戶部的權力說不上是喪失殆盡,但有譚鍾麟坐鎮戶部。他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在軍費問題上卡著北洋的脖子了。況且譚延已經決定動用自己在美國的資本來為北洋輸血,更何況他已經做了「真北洋大臣」。這遮遮掩掩的事情做起來更加方便。

    沈靜在第二天便在天津上火車前往山東濟南府——京濟鐵路已經全線貫通,早先濟南府至威海衛海軍基地地鐵路已經完工,只是濟南府至膠州灣一線工程進展因為膠州灣在海防中地地位並不是很凸出才滯後。不過為了加強北洋內部的防禦體系,由北至南旅順、天津、威海衛、膠州灣必然會全部用鐵路相連,如果能夠順利實現「海防鐵路體系」地話,那以後中國北方權力中心在受到國外勢力干涉的時候,就不會全無反擊之力。

    如果有朝一日外國軍隊進入北方,他們所要面對的將會是四分之三個中國的力量——由京漢鐵路和正在勘探中的粵漢鐵路構成的南北縱向鐵路,將除了西藏、西北、蒙古之外的中國精華力量串聯在一起。糧食、兵員、作戰物資都會通過鐵路運抵北方,同樣若是南方有難,北方也可以調集力量火速增援——鐵路大大加強了陸軍的作戰效率,有了鐵路的配合,十萬陸軍可以當成二十萬來使用,當然這筆賬不是簡單的乘法。而是一種裙帶效應。

    沈靜回到山東最主要的還是主抓一批工業和教育建設——譚延在美國地資本已經開始大規模向國內轉移,所投入的不僅僅是軍事方面的需要,更多的還是工業和教育。天津自然是譚延的「老巢」,不過雞蛋不能全部放進一個籃子地道理他還是懂的——天津和上海這樣的沿海經濟發達城市都有著一個非常致命的弱點,一旦爆發戰爭。很容易被一些海軍強國所突破防禦,被迫簽訂城下之盟。

    在甲午戰爭期間,坐落在上海的江南製造局已經被列強國家的「中立」所制,不能正常保證軍需供應,而日本也曾發出過要進攻上海的威脅。天津雖然不像上海那樣就坐落在海岸邊上,但現代戰爭水平已經使得天津不再安全,弄不好就會重演第二次鴉片戰爭那一幕。正是處於安全的考慮,也是工業發展地需要。譚延對自己的資本來影響中國工業佈局有著自己的想法——不要一味的將產業重點集中在天津,可以嘗試的將其分散到直隸三省的其他地方,尤其是經過兩年巨大的教育投入和維新派地宣傳後,直隸三省的社會風氣已經有極大的改觀,有知識的現代產業工人開始急劇增加,這也就為譚延轉移工業佈局奠定了初步的基礎。

    沈靜所主持的山東也是臨海省份,有了京濟鐵路和濟南——威海衛鐵路之後。在山東發展工業有著天津很多不具備的優勢——作為一個省份,它比天津有更加充足的戰略縱深,陸軍所能夠起到的保衛作用更加明顯,而不至於在海軍比別人弱的情況下,陸軍還要承受敵方海軍地壓力。

    不光是山東,像陳飛所主持的河南也是如此,只不過根據各地的實際情況和資源分佈情況,工業佈局也更加有針對性而已。雖然在短時間內還無法改變天津為中國北方重工業中心的地位,但是譚延對此絕對不能放縱——資本在某些情況下是極為「盲從」的,在交通、政治和經濟基礎方面。相對於其他北方大型城市,天津無疑有著極為明顯的優勢,這種優勢會吸引更多的資本前來安家落戶,這本身就是一種產業集群聯動效應。如果要是放在太平年景或是國家軍事力量足以應對任何外國威脅和干涉的話,譚延還是非常希望看到這種聯動效應的,畢竟這樣最節省資源,尤其是現在中國的工業基礎還非常薄弱剛剛開始學會走路地階段,工業佈局最好不要這麼分散。不過擺在譚延面前的是一個殘酷的局面,他能夠看到的戰爭就有好幾場,歷史上的義和團運動和八國聯軍侵華幾乎將洋務運動在天津地發展成果全部盡毀。用「一夜回到解放前」來形容也不足為過。

    好在以天津為中心地北方鐵路網正在建設當中,交通的改善對於工業分散發展還是有著相當大地補償作用的。而如何能夠保證工業成果的安全,這也成為譚延優先考慮的問題,是以顧不上什麼資源浪費不浪費,先將工業項目盡可能的安全創辦起來。至於以後優化資源方面的考慮。那就要看他能不能讓這個古老的國家獲得足夠的自保能力。

    山東濟南這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火力發電廠和擁有資本兩百萬兩左右的啟新洋灰廠。山東濟南發電廠是和天津發電廠同時開工興建的,除了發電之外。它們還擔負著中國軍工研究蒸汽輪機的重任——蒸汽輪機是和戰列艦建造掛鉤的,它的成績如何直接關係到中國自造戰列艦的水平問題。雖然現在的蒸汽輪機效率底下,根本不能用於戰列艦實際建造所需,不過譚延可是非常清楚的記得,歷史上無畏級戰列艦就是採用蒸汽輪機的。在戰列艦建造過程中,譚延對航速的要求都是劃定在二十節的,現在的三漲機已經發展到了一個瓶頸區域,往後可就是在各個性能方面蒸汽輪機都能夠滿足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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