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謝羽營中的情況記下之後。何越出了丹陽郡城。來到邊淮列肆。邊淮列肆是江東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尤其是各家豪門士族奢華之風日盛。所以在這裡聚集了各種各樣的東西。這裡有小市、牛馬市、谷市、蜆市、紗市等十幾所市場。不過如今已經天黑。各市俱是市門緊閉只剩下外面的招牌讓人清楚地知道。這裡面是販賣什麼的。
穿過邊淮列肆之後。是豪門貴族最聚集的地方。長干裡。雖然已是晚上但是長干裡燈火通紅。大街上到處是來來往往的人流。這些行在路上的人不僅僅只有男人。同樣也有一些女人。
由於江東玄學和佛教之風盛行。士子們狂傲不羈。視禮樂如無物。上行下效之下。夜晚拋頭露面出現在大街上的女人不在少數。這讓這個繁華的城區表現出盎然的生機。
雖然士子們朝歌暮酒的生涯讓何越心裡極為鄙視。但是看到此時的女子並沒有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壞習慣。何越感覺那些不爭氣的士子們似乎對社會也有一定的推動作用。
事實上東晉這個時代是中國最有希望改變封建歷程的時期。大規模的經濟在這個時期開始萌芽。佛教東來之後衝擊本土的學術讓這時的文藝有極大的發展。而且隨著這些胡僧來到中國還帶來了一些西域的技術。打破了自漢武以後鮮少同西域往來地局面。
在政治上。如今地皇帝只是徒有虛名。一應大事皆決於由各大家族組成的朝廷。有點類似於後世的內閣制度。朝廷設有三省一台五監。政體已經十分穩固。
如果不是現在的胡人在北方肆虐。經濟必然會大幅增長。一旦人口膨脹。完全可以開疆拓土。往西往北發展。增加與西域等國的交流。引進西域一些技術和文化。
而且這個時候紙張已經大量的使用。不像以前那麼一書難求。要是能夠再革新世家豪門壟斷一切的局面。開創此時還沒有的科舉制度。必然可令知識在平民之中推廣。只要平民知識分子增加。世家貴族壟斷一切的情況肯定會被推翻。完全可以讓歷史快速地向前推進數百年。
不過很不幸地是這個學術大爆炸的時代遇上了戰亂。而且所有的學術都掌握在了豪門大族的手裡。直到南北朝完全結束之後。社會經濟和文化才重新振作起來。
更加可悲的是在那些如今不斷相互扯後腿的豪門士族的頭腦中完全沒有民族的概念。在他們想來胡人地入侵不過是一種政權之間的爭奪。只要能夠傍上胡人的大山就可以讓自己地家族繼續繁榮下去。卻完全不知道胡人是要將這片他們的祖先生活了幾千年的土地佔為己有。要將所有的漢人全部殺光。
走在長干裡。何越神遊物外。不知不覺地就來到了謝家大宅前面。直到看到那個高大地門第之後。他才從自己的歷史長河中回過神來。
謝家大宅何越曾經來過一次。按著自己隱約的記憶何越偷入大宅之中。由於這個時候風流士子頻繁出現。如謝安、王羲之等人士民皆知。而他們又愛好山水林園。再加上此時風水學大盛。因此林園藝術正興起。謝家的大宅之中也是草木眾多。各類植物就成了何越最好地藏身之所。
憑著印象。何越摸進了上次來過的謝元地小書房。輕輕地落在書房的瓦背上。何越伏下身體推開一片青瓦。裡面是一團漆黑。他突然想起在謝元的小書房中是吊過頂的。
何越大著膽子從背後拔出流光慢慢地朝下面的木板戳去。鋒利的刀尖一點點的插入木板之中。何越感覺到阻力越來越大。過了一會流光竟然插不下去了。這讓何越心裡叫糟。流光的尖端顯然是碰到了金屬板。若真是這樣的話。那根本就沒有辦法偷聽書房裡的動靜。
伏在書房的屋頂上面。聽到下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嗡嗡的聲音。卻不能清楚地聽到裡面的人在說什麼話。何越心裡大叫鬱悶。趴在書房上面好一會。何越都沒有能夠想到如何才能聽到下面對話的辦法。早知道這樣自己就帶個金屬喇叭來了。
無限鬱悶的何越就趴在書房上面。還沒有等他下來。就聽到一聲開門的聲音。接著兩個人邊走邊說地走出書房。
「賢侄。此時建康城暗流湧動。你琰叔之死對我們影響巨大。不論各方都想要打壓我們謝家。現在都要看你了。若是不能鎮住他們。我們謝家就會步上王家的後塵。前車之鑒啊。」
謝元的聲音從那面傳來。雖然謝元只說了短短的兩句話。不過從這兩句話中還是能夠聽出很多的東西來。
首先就是有人要對付他們謝家。而且還不止一個。其次就是謝家如今所承受的壓力非常大。因此謝羽才會從歷陽急急地趕回來。一個處理不好他們謝家就會走下坡路變得跟如今的王家一樣。
「家主請放心。雖然桓周兩家各有精兵入城。但是還沒有被我放在眼中。謝羽一定不負家主所托。讓我們謝家長盛不衰。」
「嗯。如此我便放心了。只要能夠渡過這個難關。我一定盡全力使你陞遷。你琰叔留下的位子如果我們謝家人不盡快補上。就會落入別人的手中。那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看別人的臉色做人。」
謝元的話讓何越暗暗為謝羽喝彩。謝琰的身亡讓他能夠順理成章地成為謝家的中流砥柱。雖然目下資質還有所欠缺。不過以謝羽的人才。或者能夠爬得比謝琰更高。只是先決條件就是他們謝家能夠渡過這次的難關。
何越心裡很好奇。有點想不通謝元為何要這般如臨大敵。如果僅僅是跟桓周兩家為敵。就算桓周跟謝羽一樣各有精兵入城。那麼數量也應該十分有限才對。畢竟孫恩從海鹽出發到現在也沒有多少天的時間。不可能讓桓周兩家湊到很多人手。而謝羽剛剛說的也證實了這一點。
各大家族趁此機會有兵入城是很正常的。他們都想在這個時候撈上一些好處。不過王謝跟司馬皇族的利益是粘合在一起的。所以他們三家加起來的實力不會比桓周差。若是庾氏何氏再搖擺不定。桓家和周家根本沒有辦法推倒他們頭上的三座大山。
不過謝元這麼如臨大敵的樣子讓何越意識到這其中必然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現在他很希望謝元能夠將這其中的秘密透露出來。只是何越的希望完全落空。謝元跟謝羽交代了幾句話之後。便將謝羽打發走。自己回到小書房。
何越在書房上面再待了一會。感覺晚上不會再有收穫。就準備起身離開。不過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一條人影急沖沖地朝謝元的小書房跑來。
在這個人進入書房之後沒有多久。何越就聽到書房裡面傳來謝元驚呼聲。「什麼？司馬休之帶著三千人前往廣陵？」
謝元的話喊出來之後。何越心裡一驚。手上不小心將一塊瓦片碰了一下。發出一陣響聲。這令他大叫糟糕。
「誰？」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接著是房門打開的聲音。
何越知道自己被人發現。從書房的屋頂上面站起來。手中的勾索朝附近的一棵樹射去。就在書房中的人撲出書房的時候。正好看見何越的身影在空中掠過落在大樹上。等他要追上去的時候。落在大樹上面的身影掠過一個弧度落在一處矮牆上面。
「抓賊人！」聲音在謝元書房外面響起。接著是各處的聲音嚷嚷地不斷發出。何越的身影雖然被曝光。但是黑暗之中這些人沒能看清他的樣子。只見一個人影在空中蕩來蕩去。
繞過幾個護衛的追捕。何越從謝家大宅內逃出來。不過此時就連謝家外面附近都已經人聲鼎沸。變得熙熙攘攘起來。
不理會周圍的人會怎麼安排來抓自己。在出了謝家大宅之後。何越就朝東北方向狂奔而去。就算這些護衛再怎麼有效率。也不可能馬上鎖定自己的位置。組織起人手將自己團團包圍。因此想要跑就要趁現在。
繞過幾條大街。何越奔出長干裡。從丹陽郡城的邊上跑過。看到秦淮河之後。他便一頭扎進了河裡。後面遠處不斷有嚷嚷的護衛追著來。不過一待何越跳進河裡之後。這晚上惹出來的意外也就到此收場了。
手裡抓著秦淮河上一條金彩畫舫的船尾一角。何越看著追來的護衛沿著兩岸分開搜索心裡鬆了口氣。同時暗叫倒霉。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自己夜來夜往的時候都沒有出過意外。這次居然壞在了自己要偷聽的一句話下。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如今自己一身濕透。想要進東府城那是難上加難。唯一可行的就是先爬上這條畫舫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讓自己偷的衣服。把這身濕漉漉的衣裳換了再說。
伸手搭上船板何越的身體慢慢地移上來生怕一用力晃動了船隻。可是腦袋剛剛探出的時候。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短劍頂著自己的頭顱。
「誰！」低沉的女聲傳來。
四目相對。何越一臉驚愕。手上一滑。身體又落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