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血 第六卷 第九章 青溪死戰
    看著劉裕的騎兵跟何越的步兵緩緩離開。袁盍遲疑了一陣。對於是不是要聲援兩人猶豫不決。心裡想起司馬南琴在城牆上的表情時。袁盍咬咬牙跟著兩支隊伍的後面朝青溪橋過去。

    青溪橋的吊橋已經拉起。護城河邊的城牆上面是一處處的晉軍。只看城牆上面晉軍的數量。就知道這建康城中並沒有多少守

    何越跟劉裕將騎兵跟步兵布成一個戰陣。中間是何越的步兵。兩側是劉裕的鐵騎。至於後隨而來的袁盍。何越見他跟手下士兵臉上那副弱弱的表情。便讓他們居於自己的陣後。做搖旗吶喊用。

    三千人的戰陣布成之後。護城河後方的城牆上立刻熱鬧起來。許多人朝佈陣的城牆擠來。他們是想來一睹這群數量不多的軍隊要怎麼樣抵抗十倍以上的流寇大軍。

    隆隆的戰鼓聲從前面傳來。站在戰陣前面的何越轉過身來。瞥了一眼城牆上面的人。發現面熟的竟然不少。有謝家的家主謝元。有桓偉和他那個野性十足的妹妹。周家的周普。王楨之等人。

    「兵。你們是江東最精銳的兵。將。你們是江東最悍勇的將。今日背城一戰。同富貴。共患難。有死之將。無降之兵。建康城的命運便在你們的手上。」

    何越的聲音響徹在護城河的兩側。手裡舉起的長刀在日光下耀耀生輝。形象變的勇猛絕倫。

    城牆上的晉軍在聽到他的暴喝聲之後。盡皆露出慚愧的表情。自己跟城下的那些士兵相比簡直是小山包堆在泰山邊一樣。

    戰陣中的士兵聽到何越的話之後變的熱血沸騰。不管是玉龍山的步兵還是兩側北府軍的騎兵都緊緊的握住自己手上的兵器。

    戰陣後面的袁盍也感覺到。似乎整個建康城中所有軍民的目光正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心裡暗自為自己剛剛的決定喝彩。人生不過數十年能博一次是一次。

    高踞戰馬上的劉裕終於明白這個年紀不大卻久經沙場的將軍為何能夠多次以少勝多。以弱勝強。讓敵人聞聲喪膽。如此豪氣沖天的話足以讓手下的士兵慷慨赴死。別說是手下對其仰慕的士兵。就算自己的心裡也產生一種使命感。

    「建康城的命運就在我們的手上。有死之將。無降之兵!」劉裕回頭朝戰陣中的士兵大聲喝道。

    「有死之將。無降之兵!」戰陣內發出隆然的吶喊聲。在隆隆的戰鼓聲中這樣的聲音讓人感覺份外雄壯。

    流寇的三萬大軍傾巢而出。從對面慢慢行來。為首的一群流寇頭上盡皆綁著一條繪著兩儀圖案的頭帶。頭上不帶頭盔。身上卻是一身甲冑。

    「爾等欲以區區數千人欲敢攔我三萬之眾。以卵擊石。看我如何掃平建康。」流寇戰陣之中傳出一聲雄壯的響聲。

    「將軍。那便是孫恩。」何越身後的一名親兵上前低聲道。

    何越發出一聲長笑。「孫恩。我以數百人屯守玉龍山。破你水軍於太湖。戮你上將於吳興。阻你大兵於錢塘。玉龍山之兵何嘗多於你們長生人?何嘗有怯戰之時?前方敵軍聽真。若是惜命。趕緊逃竄。我何越手下從來不留俘虜。一旦被獲玉石俱焚。」

    喊聲剛剛落下。對面流寇的大軍出現一陣陣小騷亂。

    玉龍山的何越。凡是流寇都知道。這個人跟他們的兵從來不留俘虜。不過只要你不拿武器不抵抗。就無性命之憂。

    惡人之名遠播。有時候確實也能夠震懾人心。此類的宣傳說了無數遍。就算這些流寇沒有親身經歷過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經過這麼一場騷亂之後。孫恩再沒有興趣喊話。直接讓陣後擂動戰鼓。三群流寇從三個方向朝何越等人推進。

    三群流寇上萬人在護城河東面推進。讓城牆上的人面如土色。原先聽著何越豪氣沖天的話語。他們還覺的何越等人有希望能夠擊潰孫恩。但是現在看著從三面壓來的上萬流寇。感覺這個小小的戰陣就是一葉大海中的輕舟。隨時都有可能覆滅。

    居於後陣的袁盍發現自己不爭氣的兩手發抖。兩腿打顫。若不是前面有何越的士兵頂著。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是會馬上帶人逃跑呢?袁盍心裡開始懊悔為何要一廂情願的跟著這群純粹是尋死的人發癲呢?

    何越看了一眼從三面蜂擁而來的流寇。轉頭朝一旁的劉裕望了一眼。劉裕衝他點頭示意。

    的到劉裕的答覆之後。何越舉起手上的長刀厲聲高喊:「殺進去。」

    步兵在何越的喊聲中。慢步朝前行去。身上衣甲在前行之中發出錚錚的聲音。連同衣甲上面乾透的血跡。讓整個戰陣充斥著肅殺之氣。

    步兵的緩慢推進如一片樹林一樣。那些站著的人如同百年的樹幹。風吹不折。雨打不斷。

    他們的樣子讓後面城牆上的人都忍不住為他們捏一把汗。對面衝來的流寇有三四千人。而這些慢步前行的步兵卻只有一千。

    接著慢步前行的戰陣中傳出「快步」的聲音之後。前排的步兵握住手上的重刀加快腳下的步伐向流寇正前方湧來的戰陣走去。整個如樹林一樣的戰陣開始移動起來。

    直到何越喊出「前衝」之後。步兵的速度再次加快。完全變成了一陣風。這樣的變化看的後面的劉裕心生佩服。「其疾如風。其徐如林。」這些士兵已經被訓練到武聖孫子所要求的境界了。

    數量不足一千的步兵衝向數倍於己的流寇。城牆上面的人盡皆露出悲憐的神色。但是這樣的目光對於前衝的何越等人來說卻毫不相干。

    「砍!砍!」第一隊四百多步兵與流寇接觸。何越發出暴喝聲。隨著他的聲音士兵飛快的砍出兩下。

    重刀在日光下變成晴空的閃電。一排士兵組成的大片刀光讓城牆上為他們悲哀的軍民感覺到一種異樣。似乎在那片刀光中。敵人休想能夠前進一步。

    「砍!砍!」後隊的趙昊擠過何越身邊的空隙。突出陣前。手裡的重刀狠狠的劈下。鮮血飛濺。

    兩陣相交。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木盾被砍裂的聲音。也有金鐵交擊的響聲。還有骨頭破裂的聲音。

    然而這一切的聲音都比不上玉龍山士兵口中發出「砍!砍!」的聲音。每次四百人的沉聲暴喝。在戰場上如同不斷響起的悶雷一樣。在這悶雷過後就是飛濺的血光。

    陣後的袁盍愣愣的看著不斷發出暴喝聲的步兵。一陣呆滯。如果說先前何越在東府城外衝入流寇營中的步兵是一條暴虐的巨龍。那麼現在他們就是一條渾身長滿了尖刺的蟒蛇。翻滾的速度不快。但是堅定有力。

    從軍時間好幾年了。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步兵。若是自己遇到這樣的敵人……袁盍搖搖頭趕緊將這個讓人夜半噩夢的想法甩出腦袋。

    何越在趙昊後隊士兵突出戰前時。立刻跟上。在趙昊剛剛砍死一個流寇的同時他已經來到趙昊的身後。接著擠過後隊之間的空隙。越過趙昊一步。手裡的流光先是砍斷流寇的兵器再一刀將流寇殺死。

    就在何越殺死一個流寇的時候。他身邊的一個親兵也被流寇刺死。撲倒在的上。沒有砍出第三刀。趙昊已經越過他的身體。發出兩聲喊。將剛剛殺死自己親兵的流寇砍翻。

    兩隊步兵反覆前行跟在他們後面的還有幾十個人專門填補死亡士兵留下的空檔。

    當他們不斷砍殺向前的時候。站在城牆上面的晉軍和出來觀戰的豪門高官一個個目瞪口呆。不足一千的步兵與流寇接觸不到一會功夫。他們已經前行了十步。在他們的背後留下黑壓壓的一片。那些就是屍體。

    步兵緩慢有力的前挺。讓流寇的方形矩陣中間破出一個缺口來。

    無邊的殺氣伴隨著一聲聲「砍」充塞整個護城河東面。剛剛還在為何越步兵擔心的眾人現在無一懷疑何越能夠憑藉著手下的千人將前面的流寇擊退。

    「若是沒有兩側的流寇就好了。」城牆上的桓偉忍不住歎氣道。

    「是啊。若是沒有兩側的流寇。何將軍應該能夠穿透流寇的戰陣。」王楨之望著城牆下面的何越。被他那種無邊殺戮的勇氣弄的忘記了身邊說話的人正是自己家族的死對頭桓家的人。

    城牆之上現在沒有人會懷疑只要給足何越時間。他就能夠讓一千手下擊潰前方的三四千流寇。而這些是他們做不到的。也是不敢想像的。以少勝多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觸摸的奇跡。

    「終於知道慕容德是怎麼被打敗的。」謝元站在城牆之上長歎了口氣。他總算是明白了。慕容德並不是敗在士兵的素質上。而是敗在了那股沖天的殺氣之下。

    戰場上當一群人完全不顧性命的衝殺上來的時候。就算是再強的軍隊也會感覺到震驚和惶恐。而那個年輕的將軍似乎能夠輕而易舉的讓自己的手下變成戰場上的殺神。

    就在城牆上的人喋喋不休的時候。兩側的流寇已經接近劉裕的騎兵。只要攔住劉裕的騎兵。這些流寇便能夠分兵尾隨在何越身後將何越等人完全包圍。這正是所有人為之擔心的事情。而現在這情況已經近在眼前。「五哥。何越會熟嗎?」桓瑩朝自己身邊的桓偉低聲的問道。雖然自己跟那個男人只有一面之緣。而且還是在不怎麼樣友好的情況下見面的。但是現在這個野性十足的美女不自覺的替城外的何越開始擔心。

    那種能夠在絕對劣勢下依然迸發出豪雄氣概的男人。會讓每個女人為他擔心。這跟男女私情不關。純粹是人憐憫和敬仰之心在作祟。

    「不知道。雖然眼前的形勢有些不妥。但是我認為何將軍並不是那種莽撞的人。他們還有後著。絕對還有。」

    即便是何越隨時都有可能變成自己的敵人。可是桓偉依然不想讓這樣一個人死在流寇的手中。如果何越真的戰死在城外。這讓桓偉都感覺難以接受。

    「前衝。」戰陣中的劉裕發出一聲喊。催動胯下的坐騎。朝前面飛奔而去。在他身後的兩支騎兵並不理會兩側不斷湧來的流寇奮力向前。他們的目標並不是兩側的流寇而是前方那批快要被何越殺的崩潰的敵人。

    「啊?」袁盍猛的發現前面的人全部**了。兩側的流寇正朝自己的一千人快速奔來。

    「前衝前衝前衝。」袁盍如夢初醒發出一聲喊跟在劉裕騎兵的後面朝前方衝去。

    袁盍手下的一千晉軍暗叫倒霉。個個爭先恐後的跟著袁盍在兩側流寇衝來之前飛奔向前。生命就在自己的腳下。跑慢了的後果即便用腳趾也能夠想到。

    還算袁盍的反應夠快。一千士兵大部分衝出了流寇的包圍圈。只有三百多人被兩側的流寇團團圍住。

    回頭看到三百多人被數千的流寇圍在中間。袁盍知道這些人最後的命運。但是在這個時候自己也無能為力。

    劉裕的騎兵衝進正前方流寇的戰陣中。他們沿著何越留下的一塊缺口的兩側飛快的砍殺著前面的流寇。因為一側沒有流寇的威脅。重甲鐵騎的前行速度非常快。前面的流寇不是被砍死就是被撞到之後被戰馬的鐵蹄踩死。數百騎兵不一會就跟何越平齊。接著繼續朝前方衝殺。

    在劉裕的重甲鐵騎衝入流寇的戰陣中。臨近崩潰的流寇徹底了失去了鬥志。

    穿陣而過之後。兩隊騎兵匯合在一起。掉頭砍殺堵在何越等人前方的流寇。前後夾擊之下。流寇紛紛望兩側逃逸。劉裕追著逃逸的敵人開始攪亂戰場。

    前方已經沒有了流寇。何越高喊一聲「止」。手下的士兵盡皆停下了腳步。然後在「掉頭」聲中回過身來。

    正跑的不亦樂乎的袁盍跟手下數百士兵見何越回過身來。愣了一下。接著也趕緊轉過來。前方黑壓壓的一片流寇讓袁盍感覺有些頭暈目眩。那些人很快就會變成自己的對手。

    果然何越的聲音在袁盍的身後響起。「前面的晉軍。前行。」

    「前行。」

    袁盍現在是騎虎難下。前方有數倍的流寇。後方是精銳的友軍。如果自己現在指揮著手下退逃的話。那些滿身鮮血的友軍肯定會上前將自己跟自己的手下當成流寇一樣加以撲殺。而且現在前方城牆上面觀戰的人也越來越多。即使後面的友軍不將自己撲殺。以後恐怕還會死的更慘。

    無可奈何之下。袁盍卯足了勁朝前方衝去。他有這樣的想法。他手下的士兵也同樣是這樣想。在一群猶如殺神的壓陣下。他們不的不朝數倍於自己的流寇殺去。似乎一開始來到這個戰場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袁盍的幾百士兵給何越帶來的很寶貴的喘息時間。讓自己的手下能夠在亂陣之中重新組織戰陣。而且這些晉軍雖然不怎麼樣。但是肯定比流寇強。只要利用的好。還能夠分擔一部分壓力。

    袁盍剛剛與流寇接戰。何越的步兵分成兩隊在友軍的兩側朝前面推進。劉裕的重甲鐵騎這個時候也從側面切入流寇的戰陣之中。

    看著其他兩支隊伍飛快的砍殺流寇。袁盍的數百人這時也豁出去了。在城牆上的人注目下盡力的跟著自己兩側整齊推進的步兵的腳步朝前砍殺而去。

    此時。後面戰鼓聲隆隆響起。不用回頭看也知道孫恩的後續大軍正朝自己的背後追來。

    「急衝!」

    何越的喊聲響起。袁盍明顯的感覺到兩側的步兵有將自己甩開。高呼道:「後方賊眾殺來。只管向前。」

    袁盍的喊聲發出之後。手下的晉軍狀若瘋虎的朝前面殺去。誰都知道落在最後面的人肯定是必死無疑。

    手裡的長刀飛快的劈出。因為兩群流寇匯合在一起之後。他們的戰陣已經徹底的打亂了。所以何越也沒有再像剛剛那樣使用交替衝擊的辦法。而是直接採用了密集陣形。一排朝流寇殺去。

    這樣的戰陣在推進的時候非常快速。而且前方側面衝進流寇戰陣中的重甲鐵騎已經發揮了作用。將整個流寇戰陣攪亂。使的何越等人能夠快速的前行。

    出乎何越的意料之外。中間的那群晉軍士兵此刻變的悍勇異常。牢牢的跟上自己前進的步伐。不敢有絲毫的落後。這讓何越心裡暗忖。人在壓力之下發揮出來的潛能是無限的。尤其是在生存壓力下更是如此。

    何越的想法是盡量的鑽進流寇的群中。一定要在後面追來的流寇到來之前衝出流寇的戰陣。只要將這些已經有潰亂跡象的流寇甩在身後。讓他們跟追來的流寇混在一起。這仗就還能打。最多再艱苦一些而已。

    就在所有人不斷前衝的時候。城牆上傳來一聲巨響:「放下吊橋。出城迎敵。放下吊橋。出城迎敵。」

    聲音傳來。城外的士兵臉上無不露出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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