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血 第五卷 第十一章 桓府宴會
    站在高樓之上,望著牆外河水潺潺流過,河面上騰起一層層的薄紗,這些水氣令整個建康都被籠罩在其中,如夢幻一般不真實。

    朝雲暮雨是建康城春天最大的美景,似乎天地變得極小,一樓一園之外不再是目光所能觸及。天地竟有多大只能憑藉著想像。

    「兩位將軍,這是我們桓家大院中景致最好的杏花樓。春雨淋漓之時,如泣如訴讓人心神俱醉。不過此時杏花未放,有些美中不足。」一個桓家的舞姬站在何越梁津的身後用她輕柔嬌媚的聲音朝兩人道。

    何越轉頭朝身後的舞姬問道:「我們是不是來早了,說是宴會應該還有其他來人吧?」

    「是的,除了兩位將軍之外尚有四位客人,不過他們此時都還沒有到來。請兩位先在此休息,若有需要吩咐我們姐妹便可。」

    看著身後兩個桓家舞姬眼波婉轉,輕巧柔嫩的樣子,何越問道:「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有來,我們晚上與人有約,若是太晚的話,估計要先行離開。」

    何越的話還沒有說完,兩個人走近廳房,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跟何越梁津一樣一身武將裝束,年約三十上下,樣子跟何越在廬江城見到的桓效有些相似,不過神情之間沒有桓效那般驕橫跋扈。跟在他身邊的女子二八年華,面目姣好,模樣驕傲,身上錦繡襦裙,酥胸半露,露出頗為壯觀的乳溝,一副大膽狂野的樣子,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嫻淑。

    「兩位將軍能夠應邀光臨,敝下蓬蓽生輝,桓偉對兩位將軍仰慕已久,兩位能夠同來,實在令桓偉喜出望外,多有怠慢之處還請見諒。」男人走入廳堂之後朝房中的何越梁津抱拳行禮。

    應付這種場面梁津比何越要老到多了,上前朝桓偉道:「桓公子見笑了,我們二人能夠受邀是桓公子抬舉。鄉野粗人不到之處,請桓公子不要笑話。」

    「豈敢。這是舍妹桓瑩。」

    桓瑩聞言上前朝兩人道:「桓瑩見過兩位將軍,請多指教。」

    「不敢。」

    何越心裡聽著這個充滿野性美的女人的名字,腦中不由自主地浮出一個詞,荒淫無道,暗笑這名字還真有意思。桓瑩雖然看上去客氣有禮但是掩飾不住那種驕橫神態,對眼前這兩人頗有芥蒂,估計是因為跟桓效有關。

    在廳房的軟榻上落坐之後,桓偉就東拉西扯地跟何越梁津閒聊起來,兩個舞姬則是跪坐在二人的身邊,不時給兩人倒茶送水,極為慇勤。

    正說著,其他受邀的客人紛紛到來,跟著這幾個客人進來的還有桓家的舞姬,一時間廳房內人氣高漲起來。經過桓偉的介紹,何越得知廳房內的幾個人都有不菲的出身背景,對何越梁津最為客氣的是奉車都尉周普,最健談的是朝諫大夫顏嘉,還有一個寧遠將軍吳競。最後一個令何越心感詫異的是駙馬都尉王棟。

    顯然廳房中的四個陌生人跟桓偉關係非淺,談笑之間熱絡親密。在相互介紹過後,梁津跟幾個人攀談起來,何越對這些虛虛實實的交談並沒有多少興趣,幾乎跟鋸嘴的葫蘆一樣,即便有人跟他說什麼,他也只是一兩句話。有過幾回之後,廳房中除了周普之外其他人就當他不存在。

    談笑了一陣之後,桓偉令人上菜,隨著酒菜上來,幾個人開始飲酒作樂跟身邊的桓家舞姬調笑起來,氣氛一下子變得熱烈非常。

    何越正自顧自地淺酌時,對面席上注意他已久的桓瑩突然高聲地問道:「何將軍,是不是覺得我們桓家的舞姬不入尊眼?若是如此我替你換一個。」

    桓瑩在這氣氛熱烈的廳房內,說出這樣的話來,顯得有些突兀,這使得廳房內的幾個人紛紛停下跟身邊舞姬的笑鬧,轉眼望向對席而坐的何越與桓瑩。

    何越將杯子裡的清酒一口飲乾,抬頭笑道:「在下只是不善言笑,桓小姐誤會了,各位請繼續。」

    何越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既然已經被桓瑩打斷了興致,廳房中的男人也不可能真的再繼續下去。

    「是嗎?聽軍中傳聞,何將軍在蘭陵城頭對著數萬燕軍侃侃而談,讓慕容德氣得當場噴血,難道這都是謠傳?」桓瑩一手按在身前的餐幾上朝何越問道。

    「定是謠傳無疑,若何將軍真有如此厲害何不用三寸不爛之舌直接將慕容德罵死?」朝諫大夫顏嘉朝桓瑩笑道。

    何越見有人為自己開口,連連點頭。

    桓瑩露出一個令顏嘉神魂顛倒的笑容笑道:「如此說來真是可惜,若何將軍的口才談吐有手上的功夫這麼厲害,蘭陵一戰的戰功又怎麼可能盡數落入謝羽將軍的手上?」

    何越看著桓瑩的笑容,心裡暗忖,來了。

    今日桓偉請自己兩人到這裡來宴會當然不是吃喝玩樂那麼簡單,他們能夠拋開自己跟桓效之間的恩怨邀請自己必然會有所圖謀。而他們的目的應該也十分簡單,就是要拉攏自己跟梁津,離間自己二人跟王謝兩家。現在桓瑩說的話就是有這樣的意思。

    「不錯,若是何將軍跟梁將軍能夠不畏謝家權勢,所授之職絕非區區游擊將軍而已。在下不才尚且得授定遠將軍,何況二位。」

    坐在一旁的定遠將軍吳競,接著桓瑩的話朝何越道。

    「我們二人確實只是聽從謝羽將軍的命令行事而已,試想調兵遣將豈是我們這些鄉野之人能夠做得來的?」梁津辯解道。

    何越的一語不發令廳房內的幾個人心裡疑惑,不太肯定梁津這話究竟是真是假。

    桓家雖然沒有明確的表示,只是旁敲側擊想弄清楚他們的底細,但是現在何越一言不發令他們有力難施。同樣何越也是想弄清楚桓家的葫蘆裡面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駙馬都尉王棟幾杯酒落肚,微有醉意,搖頭晃腦地道:「即便兩位不是運籌帷幄的才智之士也必然是縱橫沙場的猛將,胡人乃是北地蠻夷,勇力勝於漢人,而二位視胡人猶如豬狗。可見二人天生勇猛,若我江東之人能夠盡如二位,何愁胡人不滅。」

    顏嘉點頭道:「此言有理,我們漢人天生體格不如胡人,除非是民風彪悍之地,否則很難與胡人一較高下。想秦能滅六國,皆因秦人勇力更勝於六國之人。只是如今秦地關中已盡落入胡人之手,再非我有。」

    定遠將軍搖頭道:「此言差矣,在下出身行伍,行兵打仗並非取決於個人勇力,雖然個人勇力確實是很重要,但是絕非關鍵。軍伍以令行禁止最為重要。」

    「依在下之見,令行禁止雖然重要,但是士卒本身勇力是根本,若無根本,即便戰時動作整齊劃一,沒有力道也是無濟於事。因此在下覺得兩軍交戰勇武第一。」奉車都尉周普舉起杯喝了口酒接著道:「在下此言非是無的放矢,寒家現居巴蜀,常有氐人從漢中寇邊,氐人作戰勇猛,所幸有閬中劍閣兩處險要之地以擋氐人,否則益州必不可倖免。」

    王棟聽到周普聲援自己,顯得得意非凡,搖晃著腦袋道:「周普兄家族是江東有名的武力強宗,連周普兄尚且如此畏懼胡人,可見胡漢之別並非在訓練上面,而是在天生的體格上。」

    「是極是極。」顏嘉連連點頭。

    桓瑩的目光落在何越的身上,臉上帶著虛假的笑容,問道:「何將軍不知有何高見?在戰事方面,何將軍應該比較熟悉,可否說出來一解眾人之惑。」

    何越看著桓瑩步步緊逼,心裡不悅,朝桓偉望去,問道:「桓公子有何看法?」

    在這個時候,廳堂內剛剛討論的聲音都停了下來,眾人看著桓偉。而這個時候桓偉是不得不回答這個問題,對於何越梁津來說他就代表了桓家,他的言談是否得當直接決定何越梁津對於他們家族的看法。

    桓偉沉吟了一陣道:「天性勇力跟後天訓練這兩個方面對於士兵來說都是很重要的。除了挑選士兵之外還要嚴加訓練,兩者缺一不可。」

    「桓公子覺得,這兩者之中哪個很加重要呢?」何越繼續問道。

    「這……我感覺還是天性勇力更加重要。」

    桓偉的回答,讓何越哈哈大笑起來,他那豪氣的樣子跟整個廳堂內的氣氛格格不入,形象讓人為之側目,幾個人心裡同時暗貶,粗野。

    「不錯,桓公子說得好。所謂勇怯有性,強弱有地。秦人勁、晉人剛、吳人怯、蜀人懦、楚人輕、齊人多詐、越人澆薄、海岱之人壯、崆峒之人武、燕趙之人銳、涼隴之人勇、韓魏之人厚,地勢所生,人氣所受,勇怯然也。」

    隨著何越講一本古代兵書上的一段文字背出來之後,房間裡的眼神全部變了樣。他們愣愣地看著剛剛被自己鄙視的何越說不出話來,這一段話把所有目前已知地域中的民風全部概括出來。看他熟練的樣子應該不是剛剛想出來的,而是早有研究。這讓廳房中的人弄不清楚,這人究竟是粗野還是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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