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血 第四卷 第十一章 誰是冉閔
    「為何這麼積極?」何越看著何雁長長地吐出口氣道:「不管誰要北伐,不論是什麼目的,我們都會很積極地參與。我們只是想殺胡人,就是殺,殺了那般畜生。如此而已。」

    一年多前從朔方南來所到之處見到的情景歷歷在目,那慘況讓何越血沖腦門,樣子變得威猛凶戾。

    見何越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何雁大感疑惑,不解地問道:「你們在南方之地目前十分不錯,為何不惜性命要北上呢?」

    「國仇!」

    「家恨!」

    何越咬牙切齒地道:「大丈夫生於亂世,自當開疆拓土,讓堂堂中華成為四方萬國朝貢之地。若見族人被殺而無動於衷者,與畜人何異?自次北上若得老天眷顧當以胡虜之血洗刷恥辱。若不能則戰死沙場以慰平生之願。」

    「不錯,雖然在下不才,願學冉閔抗擊胡虜,復我中華。」梁津接聲應道。

    何雁見二人目露凶光,豪氣沖天的樣子,感覺到他們身上的熱血沸騰,只恨自己身為女子,不然可隨他們北上屠戮胡人。

    何雁用自己宛若黃鸝一般的聲音朝眼前這兩個恨不得插翅直接北上的人問道:「我經常見有人悄悄提起冉閔,也經常聽說謝家珍藏一把冉閔生前用過的兩刃槍,據說千金難求。但是冉閔究竟是何人?為何每次我問起別人時,他們皆緘口不言?為何他又能夠令你們如此尊崇?」

    「冉閔!世之英雄,漢人之王!」梁津斬釘截鐵地道,來自北地的他遠比何越更加瞭解冉閔。

    「漢人之王?為何他們緘口不言?」

    「狼心狗行之徒,當然不敢揭露自己的卑劣之行。八王之亂,江東立國之後,有羯狗橫行中原,掠人為食,石勒公然明定胡人劫掠漢族士人免罰,胡人旦有所需,可以任意索取漢人之物。其子石虎驅漢丁四十餘萬營洛陽、長安二宮,屍積原野;修林苑甲兵,五十萬人造甲,十七萬人造船,漢人三死其二;奪漢女五萬入後宮肆意凌殺污辱之行,死者不計其數;從長安至洛陽再至鄴城,沿途官道樹上掛滿上吊自殺的漢人,城牆上掛滿漢人人頭,屍骨則被稱成『屍觀』,恐嚇世人,數萬反抗將士的屍體被棄之荒野餵食野獸。

    赤地千里,虎狼成群出沒,石虎劃地以為狩獵,漢人不得向野獸投一石子,否則即是『犯獸』,處以死罪,漢人竟不如畜生。

    秦王政一統天下,彈壓六國,不使有叛,尚且被稱為苛政猛於虎,致使後世史官口誅筆伐,紛紛不絕。羯族之禍,江東士子可曾聽聞?北地漢人與羯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梁津一雙虎目通紅起來厲聲地道:「冉閔初為趙國漢軍統領,常因胡漢之爭與胡人將領大打出手,至石虎死後,數子爭位,冉閔趁勢而起。

    羌人姚弋仲和氐人符洪傳檄中外,號召胡人殺掉冉閔,殺盡北地漢人。冉閔遂針鋒相對下《殺胡令》,漢人紛紛響應抗擊胡虜,關中八十萬百姓背井離鄉以從冉閔。後冉閔攻陷鄴城,僅一次便解救漢人女子二十萬,這些漢人女子便是被稱為『兩腳羊』饑饉時充作軍糧。

    世間若無冉閔,北地漢人已盡被胡人屠盡,胡人在北方繁衍,江東可真能保百年之偏安?

    江東士人之所以不知天下有冉閔,是因為冉閔在北地大戰胡人,江東竟然無一兵一卒北上聲援,坐看冉閔被困群胡之中兵敗被擒。此卑劣之行誰敢自揭?」

    雖然何越早從陸雲處聽說此事,但是現在這番話從梁津口中道出,依然令他怒髮衝冠。

    梁津接著憤憤地道:「冉閔兵敗被擒,就義於龍城,五月大雪,草木悉枯,天地同悲。慕容俊不得已謚號武悼天王,以帝王之禮葬之。魏國大臣士子聞訊後絕望至極,悲天呼地,紛紛守節自縊,只有少數逃往江東,竟無一人投降燕國。數十萬漢人不甘受辱,紛紛投奔江東。朝廷竟不許戌邊守將接應,使得數十萬百姓中途受胡人截擊,死亡殆盡。數十戌邊守將自殺謝罪。

    自秦漢以來,可有亡國而使大臣守節自盡者?可有亡君而使百姓不甘受辱紛紛出奔者?」

    看著梁津怨氣沖天的樣子,何雁感同身受,柳眉倒豎,俏臉漲紅。守在大廳門口的士兵紛紛將手裡拳頭握著「卡卡」作響。

    梁津話音落下,客廳寂然無聲,但是聞者莫不怒火中燒。

    「冉閔比之謝玄如何?」何雁深吸了幾口氣平息了一下心中怒氣,朝梁津問道。

    何越從陸雲那裡得知冉閔戰功,對此十分清楚,如數家珍,沉聲回答:「謝玄確實江東名將,不過淝水之戰謝玄以少算勝無算,苻堅之敗是咎由自取,卻成謝玄之名。自晉代魏立國以來,漢人若稱名將者首推冉閔。石虎之後群胡紛紛以兵襲冉閔所統漢軍,永和六年,冉閔率軍於凌水河畔大敗鮮卑燕軍二十萬。擒斬燕軍七萬餘人,斬首上將以上三十餘名,焚燒糧台二十萬斛,奪燕國郡縣大小二十八城,由是威震中原。後冉閔攻入鄴城,推翻羯趙,稱帝建國,年號永興,國號大魏。挾勝利之勢,突襲各路胡軍。先後經歷六場大戰。

    以漢騎三千夜破匈奴營,殺敵將數名,逐百里,斬匈奴首三萬。以五千漢騎大破胡騎七萬,斬首兩萬餘級;以漢軍七萬加四萬乞活義軍破眾胡聯軍三十餘萬;四戰先敗後勝以萬人斬胡首四萬;以漢軍六萬全殲羌氐聯軍十餘萬;最後一戰以步卒不足萬人敵慕容鮮卑鐵騎十四萬,寡不敵眾,失馬被擒,然而其手下士兵戰至最後一人,無一投降。

    冉閔被擒後,燕主慕容俊嘲弄冉閔,『汝僕奴之才,敢妄自稱帝?』冉閔大怒道,『天下大亂,爾曹夷狄禽獸之類尤稱帝,況我中土英雄呼!』

    天下間有如此英雄!只恨不生於當世,與之策騎,揚鞭漠北。」

    何越的目光從大廳中一直朝外面望去,神思飛揚,每次聽到冉閔的事跡都能夠讓人熱血沸騰,又是激動又是悲嗆。激動的是這個一直覺得軟趴趴的東晉竟然有一樣一個蓋世英雄,卻被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悲嗆的是如此一個中華英雄卻身死遼東,死後還受胡人謚號。

    想起陸雲經常長歌的那詩詞,何越淚流滿面,「烏金劍,白馬鞍,悲呼炎漢已成荒。羊皮氈,入秦關,生不逢辰遇國殤。遇國殤,著戎裝,寶駒赤龍兩刃槍。兩刃槍,渾邪山,欲將胡虜牙帳端。雪漫遼東城,漢人淚沾裳,天王身死後,誰人清掃晉江山?」

    一聲悲嘯從豪華的庭院中傳出,聲揚四方。

    天明何越朝建康城內的謝家府第走去。來到謝家大宅之後,看到門庭若市,車馬將大宅前面的一個小校場停得滿滿的。何越來到大門口走到一個把門的護衛身邊對他道:「請替我向你們家主通傳一聲,謝瑞讓我帶口信向你們家主面稟。」

    「家主今日尚未得空閒請改日再來。」把門的護衛直接將何越回絕。

    何越看看這個護衛,暗罵狗眼看人低,不過自己也只是來捎口信的,犯不著跟這些人計較,於是朝護衛道:「那你隨便找個時間將此事轉告你們家主,我叫何越,現今住在南琅琊郡城王家大宅中。」

    「王家大宅?」護衛臉上露出一片尷尬,囁嚅地道:「你稍後片刻,我先通報管家。」

    說著護衛轉進朝大門裡面走去。看著這個護衛前倨後恭的樣子,何越心裡大汗,人性不管是經歷千年萬載這樣的事情永遠不會改變,即便是再過千年,世上的人依然如此。

    在大門外等候了一陣子之後,一個身穿文士服的男人跟著護衛出來。先是拿眼睛打量了何越幾眼之後接著問道:「你叫何越?跟王家有什麼關係?有什麼口信要面稟我們家主。」

    「在下跟王家沒有關係,受人之托捎口信給謝家家主。口信只有一句話,費不了多少時間。如果你們家主不得空,就請轉告他,朔方謝瑞托人捎口信給他。在下目前住在南琅琊郡城王家大宅烏衣巷,落梅院,在下名叫何越。」

    「你說是什麼地方?朔方?」

    「不錯,正是朔方,在下千里迢迢從朔方來就是為了捎個口信而已。」

    「你是說謝瑞是吧?你等一下,我進去問問。」

    說罷這個男人轉身進大門去了。

    何越心裡暗罵,娘的,老子免費給你捎個口信都這麼麻煩,還不如給平常人家捎口信呢?若不是看在謝瑞當年的慘狀和聲聲囑咐,老子現在就掉頭便走。

    男人悠悠然地進去,再出來的時候帶著一大票人出來。一副要活捉何越的樣子,讓何越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穿著華服一臉喜色地半跑而來。後面跟了好一群人,有護衛,有家人,有同樣穿著華服的人,不過一個個臉上都充滿了疑惑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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