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沉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趙維自那日之後,再也未來瓊瑤苑,倒是眾妃嬪來了幾次。

    因為我在病中,齊兒也被太后下了旨,不准往這邊來,整個瓊瑤苑越發顯得冷寂了。

    炎熱的夏日也在我的養病之中過去,直到中秋將至,我的身子才慢慢的好了起來,漸漸的可以下床了。

    洛之勖總是隔三差五的過來為我診脈,總是叮囑我放寬心些,自己身子要緊。

    臨到中秋這日,竟是太妃親自過來,帶了人端著大紅的宮裙來。

    我正吃了藥睡著,自小產之後,睡覺總是極不安穩,總是丁點的聲音便醒了來,這會聽見細碎的說話聲,便睜開了眼,卻是太妃坐在塌前,見我醒來,也是慈祥的一笑。

    那笑容,讓我自覺看見了母親般的溫暖,心裡一熱,眼眶就紅了起來。正欲起身請安,太妃卻是伸手制止了,道:「你還在病中,這些宮中規矩就免了吧,還是好好的養身。」見我的眼眶微紅,不禁又說:「怎麼又哭了,這小產後的身子,最禁不得這般,是易落下病的。還是放寬心些,你還年輕,以後日子長著呢,還是會有孩子的。」

    我點了點頭,道:「有勞太妃操心了。」

    太妃卻是一笑,命人將那金盤中的宮裙展了開,道:「喜歡嗎?」

    是九鳳呈祥的皇后宮裙,那大片大片的紅,映在我眼裡,只覺硌到了心上,一陣深疼。疼得如洇出了血來。

    太妃卻是不覺,只是道:「來,好孩子。讓哀家替你梳洗更衣,皇上想趁著今日的宮宴完成你的冊封大典。以後。你就是整個大朝地皇后了,是六宮表率,可再也不能這般。皇上上次也是不知。俗言有道,不知者不為罪。你也就原諒了皇上這回,讓皇上順了心。你倆的病也都好的快些。」

    我倆地病。我不解的看著太妃,任由了她替我梳洗更衣。

    太妃卻是假意不見,只是為我挽了個高髻,插上珊瑚紅鳳凰掉釵,笑道:「好孩子,你就聽哀家一句勸,也就原諒了他吧。哀家是過來人,知道你地痛,可他也是不願的。也惱他是個實心的。…枉不如此。」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身喜紅,越發襯得臉色發白。曾經的那顆心,也已經隨了孩子地離去而死了。成了灰了。化作燼了。再也尋不回。

    太妃滿意的將我上下打量了下。道:「孩子。隨哀家一道過去吧。」

    我嫣然一笑,道:「多謝太妃一番美意巧手。臣妾還需待會,還有藥要服了,才能過去太妃微微頷首,眉眼含笑的柔聲道:「好孩子,別急,仔細身子。」

    我點了點頭,向太妃欠身行禮,看著太妃出了瓊瑤苑,才一把抓下頭上的髮簪。

    紫一臉驚慌的看著我,急道:「主子,你這是為何?」

    我逕自脫下宮裙,道:「替我尋身白色的素裙來。」

    紫不安的看著我,道:「主子,宮中傳素白是忌諱,何況是這樣喜慶的日子。再說,也無白色的素裙。」

    我不理會紫地焦急不安,從櫥間翻了一件淡煙色的素裳換上,將高髻放下,將一頭長髮只簡單的梳成一束,才往外走去。

    今年地中秋宮宴還是如往年一般,在御花園備了酒宴。

    眾妃嬪和皇上太后太妃都已經到了,此刻見我這般一身素裳淡妝的出現,滿座驚然。

    太后當即就怒了,大聲呵斥:「胡鬧。來人,將這賤人拉下去。」

    趙維地眼中也是震驚憤怒,雙手也不禁握緊,這會見太后如此,已是站了起來,道:「母后,這事,孩兒自會處置。」

    太后地聲音也是冷沉:「這事宮闈之事,不是朝堂之間。」

    太妃見狀,已是遣退了眾妃嬪,偌大的庭間陡然空落了下來。

    趙維地臉色有些蒼白,許是太過急怒,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身子微微顫抖,最後才低聲道:「母后,孩兒的心思,母后也定是明白。」

    太后卻是瞬間怒了,沉了聲的喝道:「這大朝江山豈是你這般兒戲胡鬧的。哀家已經一再讓退,你卻還是這般的固執。」

    趙維卻是陡然的行禮告退,道:「母后,孩兒稍候自會請罪。」

    說罷,走過來伸手就緊緊的捏住我的手腕,急急的往外走。

    一步一步走的甚急,卻又是靜默無聲。漸漸的離御花園遠了,他才鬆開手,緊緊的迫視著我,道:「蓉兒,你到底要怎麼樣?都已經過了這麼些天了,你還要這般嗎?」

    因為走的太急,氣息還有些未平,被他緊迫的目光注視,呼吸是越發的急促了起來,最後,才別開臉,避開他的目光,淡聲道:「我是再也不願看見你。」

    他伸手撫上我的臉頰,柔聲道:「蓉兒,都這麼長時間了,你還如此惱我嗎?」

    我伸手就拂開他的手,冷了聲的道:「我是再也不願看見你。趙維,你不用總是如此這般,只會讓我覺得更加的厭惡,讓我更加的恨你。」

    趙維靜靜的看了我許久,卻是陡然一把將我擁在懷中,緊緊的圈住,道:「蓉兒,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你難道還要惱我輩子嗎?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他的聲音漸漸軟了下來,柔聲的道:「蓉兒,原諒我,好嗎?不管是什麼,我都會答應你。哪怕是你不願看這後宮鶯燕,我也可以允你,遣散了她們出宮。蓉兒,只要你不再惱我,我什麼都應你。」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輕,那樣的柔,如一個嬰孩的無助,一點一點的擊到我的心上,一下一下,都是連血帶肉的刺痛,疼得我眼淚頃刻間便流了下來,最後,才伏在他的懷中,輕聲的道:「我想出宮。」

    他的身子猛然一顫,攬著我的雙臂也似突然的失去了力氣,一點一點的放鬆了開來,最後,才低聲的問:「真要如此嗎?你就是如此執意的要離開我嗎?」

    我看著趙維那漸漸黯淡下去的雙眸,裡面有猶豫,痛苦,有懊惱,無奈……單單沒有希望,我微微點了點頭,「臣妾後悔那日的回宮,如果沒有回宮,便可與他高山流水,浪跡天涯,攜手終老,便不會如此生離死別,天人永隔……」

    「夠了。」趙維低喝一聲,雙手緊緊的捏住我的臂膀,緊聲的道:「你就要如此嗎?那我們曾經的過往呢,難道就沒有值得你留念的地方,難道我允你再多也不可以將你留下,你難道就忘了我們曾經的諾言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你說過,你這一輩子都會留在我的身邊,不管如何艱難險阻,都願陪我。可為何除盡所有,你就這般執意的離開我。你難道忘了嗎,願得相知人,從此共白頭的願望嗎。我們可以像父皇和蘇姨那番的,為什麼你就要對我如此的殘忍,如此殘忍。我許你整個天下……」

    我淚流滿面,直欲撫上他痛苦的臉,撫平他所有的痛,卻還是決絕的說:「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從未愛過你……從我願意入宮,只是為了替父洗雪冤仇,不是為了愛你。我從未愛過你,從未……」

    趙維猛然鬆開緊抓我的手,「蓉兒,是我錯看你了,讓你傷我這麼深,讓你傷我傷的如此的重。」趙維重重的在自己胸口拍了兩下,道:「我以為,我拼得了江山霸權,就可以替你父親雪冤,可以護你,就可以讓那樣的慘事不再發生。到了這刻,我才知道,我的所有努力,都是枉然,都是白費。你怎麼忍心,蓉兒,你怎麼如此狠心的傷我,這麼的深……從未愛我我,哈哈,是我自己一直以來的一廂情願,哈哈,從未愛過我……」

    我閉了眼,不忍再看,慢慢跪了下來,輕聲的說:「皇上,請允臣妾出宮。」

    趙維瞬間平靜了下來,突然伸手緊緊的捏住我的臉頰,另一隻手劃過我的眉眼鼻翼,拭去我臉上所有的淚痕,諷刺的道:「如果不愛我,為何還哭,你還在乎我的痛嗎,我心口的疼嗎?你真是一直假裝的如此之好,才讓我以為你對我,如我對你一般。好,既然你執意要出宮,那麼朕允你,從此以後,天涯漫漫,我們……兩不相干。」

    說罷,甩開手,轉身離去。

    我看著他踉蹌的背影,身上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癱軟在地。

    執子之手,與之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這樣的誓言,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多麼大的定力,才可以此生共渡。可是,趙維,請你原諒我,原諒我的懦弱,沒有勇氣,亦沒有力氣,陪你走下去,去實現這樣的誓言。

    我不是你的紅拂,無法與你走完這漫漫前路。無法與你相知,共此天涯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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