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沉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段承康怕我擇床,睡不好覺,硬是將他自己的寢房騰了出來,讓我住下。

    整個房間已經重新收拾了一通,榻上鋪著厚厚的被褥,案上一尊精巧的掐絲琅銅香爐裡燃著玉蘭熏香,氤氳的將這個男子剛硬的寢殿,生生的透出陣陣柔意來。

    一旁桌案上的青瓷白盞瓶中,幾枝嬌俏的紫玉蘭傲然綻放於中,越發襯得清爽明媚了。

    「喜歡嗎?」

    還是那樣溫和帶著暖意的聲音,我回過身,看著眉眼含笑的段承康,道:「我很喜歡,多謝你這番心思。」

    段承康抽出一支紫玉蘭,掐去根枝,突然的近前一步,將那朵紫玉蘭插在了我的髮髻間,笑道:「只可惜,現在不是芙蓉綻放的時候,不然,我要讓這芙蓉遍城……」

    我的身子微微一僵,勉強的牽唇笑道:「那豈不成了一介昏主。」

    段承康目光熠熠的看著我,握住我的手道:「那樣也好,至少可以和你相守一生。」

    我別開頭,無痕的抽回手,看著窗外陽光遍地,道:「這幾日山中天氣甚好。」

    段承康歎了口氣,道:「蓉兒,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我回眸看向他,「可以嗎?你……」

    段承康不待我說完,已是抓起我的手,往外走去。

    他的手緊緊的將我的手握在其中,似若鬆了一點。就會失了一般。

    我被他帶著疾步走了出去。外邊太陽正好,照在身上,只覺暖和。

    櫻瀾迎面而來,我才驚覺自己的手還被他握在手中,忙用力抽回,卻是掙脫不開。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地臉映在陽光裡,如鍍上了一層金邊。述成無盡憂傷。

    我心底一顫。看著他牽唇輕笑的臉。雖是笑著,卻透不出丁點的笑意,只剩哀傷。無邊無際。

    那樣的哀傷憂鬱,恍若種在了我的心裡,我心裡難受翻湧,直欲落出淚來,便不再掙扎。任由他牽著我前行。

    山間的樹都早已長開,抽枝發芽,已是一片綠意盎然,鬱鬱蔥蔥。

    他牽著我的手,帶著我沿著石路慢慢的往上走。滿徑都是碎石,一不小心踏上,硌地腳生疼。

    他恍若不覺疼,見我步伐慢了下來。便道:「累了嗎?」

    我點了點頭。道:「這山徑石子太多,硌地腳疼。」

    「那我們先歇歇吧,看你一頭是汗地。也是累了。」他指了指一邊的空地,先走了過去,將自己披著的風麾脫下,鋪在地上,又拍了拍,對我道:「過來坐坐。」

    我看著他細心的將所有都做好,默聲的走了過去,坐在那風麾上。

    段承康挨著我坐下,從袖中掏出一方絹帕遞與我,道:「先擦擦汗。」

    我順手接過,說道:「承哥哥,謝謝你。」

    「方纔應騎馬出來的,順便讓我看看你這幾年是不是都已經忘了怎麼馳騁馬上了。」段承康說完,扭頭看著我,道:「還記得小時,你總是喜歡纏著我,讓我教你騎馬。」

    小時,是那樣恍惚遙遠的時光。伸出手都是早已抓不到。那時母親地著急,我的恣意任性,調皮玩鬧,完全不顧及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是那樣開心快樂的時光,讓我在以後難過的日子裡都不忍回首。

    我悠悠的長歎一聲,「都是小時的調皮了,總是讓母親不放心。」

    段承康緊緊的盯著我,輕聲道:「蓉兒,如果你願意,我們還可以像以前那樣,我可以拋棄所有,可以什麼都不顧地帶你走,過你想過地生活。」

    我怔怔的看著他,恍若回到了當初在樂信坊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說,蓉兒,你要等我回來,就算是父親不同意我娶你,我也要給你幸福,我可以帶你離開……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天下之大,莫非黃土,我們能走到何處?

    我難過地看著他,說道:「承哥哥,不可能了。」

    段承康緊盯這我的眸光一黯,喚了我一聲:「蓉兒。」

    我避開他的目光,直起身來,道:「天色漸晚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說罷,抬腳便往回走。

    一步走的太急,腳在石子上一扭,人已經歪倒在地上。段承康疾步走到跟前,伸出手欲將我扶起來,急聲道:「蓉兒,扭著腳了嗎?」

    「沒事,只是不小心而已。」我就著他的手,欲站起來,這才發覺腳踝處傳來鑽心的疼痛,不禁讓

    一皺。段承康已是發覺,緊聲道:「定是扭著腳了。

    段承康著急的四處看了看,最後將麾袍遞給我,在我面前蹲了下來,「蓉兒,還是我背你回去吧。這腳扭傷了,還得趕緊讓大夫來看。」

    我猶疑的看著他的後背,心裡面百轉千回,遲遲的不敢趴上去。

    段承康扭頭見我還在發愣,急道:「蓉兒,容不得多想了。」

    我咬了咬唇,這才趴在他的背上。他的身上還是那樣溫暖而熟悉的味道,如今這樣趴在他的背上,只覺得漫天漫地都是他的味道,避無可避。

    一路無語。許是因為走的太急,段承康的額上已是冒出了汗,卻也是顧不上擦,急急的往回走。

    櫻瀾早已是在路口等了,見我們回來,忙迎了上來,對段承康道:「主公,大家都在前廳等著呢。」

    段承康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如貴妃的腳傷了,你讓董大夫趕緊來。」

    段承康將我背到房裡,小心的蹲下身,將我放在榻上。

    櫻瀾已是帶著大夫進來了,為我檢查了一發,道:「並無大礙,擦點藥膏,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段承康這才放下心來,對櫻瀾道:「我這會去大廳,你就不用跟去了,好生照顧如貴妃。」

    入夜,我正倚在窗前發愣,段承康卻是過來了。見我立在寒意滲滲的窗下,忙脫了外袍替我披上,說道:「小心著了寒。」

    他的外袍還帶著他身上的溫度,夾面而來,似乎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我立在窗前,身影未動,只是輕喚:「承哥哥。」

    段承康替我披衣的手明顯一僵,最後,無力的垂了下來,只是淡淡的說道:「早些睡吧。」

    我回轉身,看著他,曾經眉清目明的男子,依舊還如往昔。我輕聲說道:「承哥哥,真要如此嗎?」

    段承康輕輕撫上我臉頰上的翩飛蝴蝶,說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承哥哥,聽我一句,你不是趙維的對手的。」

    趙維的心思,趙維的深沉,趙維的心機……,不是他能及上的。他永遠只能是一溫雅的男子,這帝王的皇圖霸業,與他,只是彼岸花。而他,也從未真心想要折取。

    段承康收回手,目光熠熠的看著我,說道:「蓉兒,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既然你要這盛世繁華,要這無上榮耀,就算是拼了命,我也要努力我你摘取……」

    我看著他,心中一陣潮湧,眼光迷離,哽咽的道:「承哥哥,你好傻……你好傻……你明知道所有都是不可能。」

    段承康靜靜的看著我,說道:「蓉兒,只要有你在身邊,我此生無憾。無論要我付出什麼,我都心甘情願。」

    我拭去臉上的淚,回望進他的眼眸,裡面只有我小小的身影,映在其間。我不忍再看下去,回轉身,這才說道:「承哥哥,不可能了。就算是你奪得整個大朝江山,我們都是已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段承康靜默了許久,才道:「不管如何,我盡力了。若只能如此……」

    我赫然轉身,抓著段承康的衣袖,說道:「承哥哥,你收手吧。我不想看到你有任何不測,我真的不想。如今,我當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是我的哥哥,我真的不願失去你。」

    段承康雙眼微紅,反手緊緊的抓住我的雙臂,說道:「蓉兒,你就要對我如此殘忍嗎?」

    我搖了搖頭,眼淚隨著頭部的轉動而四濺開來,最後,只能哽咽的說道:「承哥哥,你收手吧,收手吧。就算你奪得整個江山,也無法讓我們回到曾經。」

    段承康抓著我雙臂的手漸漸的鬆了開去,雙眼黯然的看了我一會,轉身離去。及至門邊,段承康陡然駐足,道:「明日一早,我讓人送你回宮。」

    我看著段承康漸行漸遠的背影,是那般無助寂寞,只覺難忍。可是,卻無他法。

    在那日趙維在霞櫻苑醉酒之後,我便早已決定,只有趙維,才是與我共赴此生的男子。所以,我也毫無辦法。

    一晚上輾轉反側,過往的一幕幕全部映入眼簾,曾經,他帶我縱馬,安慰我的痛失父母兄長之痛,他曾經的柔情相待……可是,只能此生辜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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