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沉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洛之極快的讓我如了願,因近年關,趙維也是毫不含糊,准了我出宮靜養三月,且允我今年在宮外過年,更是在洛之提出這個要求時,已是命了李公公帶人將天禪寺東邊的一角小院收拾了出來。

    雪住之後,天陰了些時日。趙維不放心我的身體,硬是等到天晴之日,才安排了簡單車從,命了李公公悄然帶我上,而我出宮的消息,宮中並無他人知曉。

    因是密行,此次出來,我只單帶了紫玥和小喜子前往。

    寺院本是清幽之地,又因是寒冬,沒了年近的喜燈結綵,越發顯得清淨素寒。

    我原是帶病之身出的宮,入了天禪寺,也是日日呆在暖閣間,不便出門,心倒是靜了下來,日子也過得極快。

    紫玥提了一壺熱水進來,撲了撲袍子外面的雪,道:「今年這雪比往年都大,整個跟扯絮一般,下個不停。」

    我斜倚在軟塌上,看著紫玥忙碌,說道:「這是山間,本就比京城要寒冷些,雪大也是正常。」

    紫玥拿著鐵鉗,將暖爐裡的炭火撥了撥,說道:「主子,奴婢今日碰了件怪事。」

    看著紫玥那一臉不解的樣子,我不禁笑道:「這深山野林的,又深居在這寺院中,能有什麼稀奇的事。你是想著這日子枯寂無味,故意尋了法子來逗我開心。」

    「主子,奴婢和您說正經事。您還要拿奴婢開下玩笑。」紫玥頓了一頓,接著道:「主子知道嗎,我們旁邊的那個小院裡,也住了女眷。」

    我看著窗外鵝毛大雪,如棉如絮地直往下扯,說道:「應也是來養病靜心的,倒不足為怪。」

    紫玥咬了咬唇,才說道:「主子。奴婢原本也未覺得怪。只是。那女眷原是順親王的寵妾。如今。順親王離京已兩月有餘了,所以,奴婢才想,這女眷在這寺院中住的時日應是很長的了,若單是養病靜心,也不可不隨了順親王去。」

    順親王大婚,攜王妃一起出往西境。應是久住於西境了。將這樣的寵妾放在寺院之中,不過就是如後宮被貶的妃子般,永居冷宮。

    花自飄零水長東,紅顏未老恩先斷……前塵過往,誰能說得清。

    我歎了口氣,說道:「都是他人的事,我們本也是來圖個清淨地,就不要再多問了。」

    紫玥見我不願多說。忙岔開話題。道:「主子,這屋裡炭火熏人地厲害,屋外地梅花開的正好。奴婢去折幾枝來,去去這火氣。」

    正說話間,屋外突然傳來了吵鬧之聲。

    「你這人怎麼回事,這麼燙的炭火,就這樣潑到別人身上了。」是個嬌俏女子不耐氣憤的尖銳聲音,不大,卻是極清晰。

    紫玥聽到這,不禁皺了皺眉,道:「估摸是小喜子壞了事,讓他去拿些炭火,他定是又慌慌張張的得罪了人家。」

    小喜子也是不甘示弱,回道:「你個姑娘家家的,聲音這麼大的做什麼,也不怕驚了我家主子靜心養病。我可告訴你,若是驚了我家主子,你可是擔待不起。」

    那女子譏笑一聲:「有什麼好擔待不擔待地,都不過是冷風冷房的,有什麼怕了驚擾?若是正值眷寵,誰還到這青燈古佛來。說什麼是靜心養病,也不過是尋了個理由打發出來了而已。你還裝什麼裝,還當你家主子是正宮皇后啊,寵冠六宮,拿這麼大的架子,還不讓人大聲說話了。」

    我聽著那耳熟的聲音一句一句的傳來,似要勾回前生的記憶,忍不住向紫玥問道:「這寺院中,除了我們這院,還有隔壁你方才說的順親王的寵妾外,還有別地女眷住在這嗎?」

    紫玥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主子住進來這麼久,除了隔壁那院,再也沒有別地女眷了。那院也就主僕二人,住的也極簡單樸素。奴婢原先也一直納悶,是誰住在那,不見奢華精緻,反倒如一般人家。可這天禪

    家寺院,不是誰都能住進來的。今日,我見一小僧說話,所以,後來故意找了機會,向那小僧問了一下,才知道竟是順親王以前的寵妾。原本還想多問些,那小僧卻被他師父給叫走了。」

    我伸指輕輕戳了一下紫玥的額角,笑道:「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好事,胡亂打聽開了。才出宮這麼幾日,竟是一下子沒了規矩。」

    紫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主子,還是奴婢出去看看吧,不然,都不知他們會吵到什麼時候。」

    紫玥邊說著,邊去開了門,寒風帶雪的夾著清晰的聲音傳了進來,在紫玥帶上門的瞬間,只聽著一個女子柔和的聲音,「阿蘭,快賠個不是,然後進來吧,別失了禮數。」

    如此熟悉的聲音,經常想念,如在夢中,不是真幻。莫非……

    先前那個嬌俏的聲音又委屈的傳了出來:「姑娘,本來就是他的不是,怎麼……」

    話說到一半,生生的噎了回去,接著,便是細小的賠不是的聲音,委屈萬分。

    如此的熟悉。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情節,熟悉的聲音……

    我和婉兒姐姐在樂信坊的初次見面,知道彼此,也是因了一個喝醉酒的客人因一直難觀婉兒姐姐一舞,借了酒醉,到婉兒姐姐的院子裡鬧事,吵著要婉兒姐姐當即為他舞一曲,卻不小心將我們兩院之間相隔的門撞破了,將旁邊開的正好的兩株三醉芙蓉給壓壞了,慧妍知我最喜那些花,氣惱的去與之理論。阿蘭也正為了客人喝醉酒了鬧事氣憤,見慧妍過來爭議花的事情,一下惱了起來,和慧妍爭執開來。當時也是婉兒姐姐這般溫和的讓阿蘭向慧妍陪了不是,阿蘭那日也是這般細小的聲音,語音裡面委屈萬分。

    如今,再次這樣隔院而住的,還是婉兒姐姐麼?

    我正恍神間,紫玥已是拉著小喜子走了進來,邊訓斥著小喜子道:「你不知主子來這寺院,就是圖了它的清淨,好好過來養病的。你還這樣喧嘩,自己先做了錯事,不小心將燒著的炭火倒在人家身上,還等著人家向你賠不是。你這是不是故意扯主子的臉,嫌主子在這等偏寂的地方了。且不說這些,主子出宮本就是破了宮規的秘密出行,你還這樣大聲嚷嚷,是害怕別人不知,無法鑽了空子,來尋主子的不是嗎?」

    「好了,紫玥,你也別說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接過紫玥手中的幾枝梅花,放在鼻前嗅了嗅,道:「紫玥,方才讓那婢女進去的,可是她家主子?」

    紫玥點了點頭,依舊拿眼瞪了小喜子幾下,才讓小喜子退了下去。

    我歎了口氣,說道:「倒是一淑惠識大體的人。」

    紫玥道:「可不是麼,主子還未見她,長得也是極好的,奴婢真想不通,這麼好的人兒,順親王怎麼就捨得了。」

    我捏了捏紫玥的鼻子,笑道:「你倒是越發大膽了,這些話都敢混說了。好好的姑娘家,反倒讓這寺院惹出來塵念。」

    紫玥臉微微一紅,嘟嘴故意的說道:「都是主子仁慈。」

    我從袖中拿出一方絹帕,遞給紫玥,道:「聽你這般贊隔院的主子,倒讓我也生出了好奇,忍不住想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這般的讓你丟了規矩,說出這樣的混話來。你將這方絹帕給隔院的主子,就說我想見見她。都在這寺院中,也是有緣,何不一起說說話,也好打發時間。」

    紫玥應聲而去,我這才起身,披了件麾袍,站在窗下,將窗子推開一道縫。

    一陣冷風猛地撲面而來,打在暖熱的身上,讓我不由打了個哆嗦,燥熱的心卻是慢慢涼了下來,我緊了緊麾袍,看著外面風吹雪卷,腦裡卻是昏然,實在不敢想像,如若真是婉兒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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