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沉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昏昏然的醒了過來,睜眼才聚焦,就見趙維一臉欣喜的看著我,旋即又變換了臉色,沉了臉,寒了聲的訓道:「怎麼就這麼不小心的將自己弄病了,昨日給你說的話,算是白說了。看來,你真是沒將朕放在眼裡。」

    我看著他,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怪罪,遂想起先前欲做的事,開了口,語聲虛無的問道:「皇上,皇子可好。」

    「很好,聰明乖巧。」趙維已是露出一副慈父的容顏。

    我牽唇一笑,「長大了,定是像你。皇上,可取名了。」

    「取了。」趙維點了點頭,笑看著我道:「齊兒,趙齊。」

    「齊兒,齊兒,趙齊,好名字,一統江山社稷。」我喃喃的在口中念道:「定是個可愛的孩子吧。臣妾本是準備前去的,誰知竟是不爭氣的病了。」

    趙維輕撫著我的額頭,眼中佈滿柔情,「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朕就讓齊兒搬過來和你同住。」

    我一震,還沒反應過來,趙維已是笑著解釋了,「今早在蓮瑤苑眾妃嬪來看齊兒時,朕已經宣佈了,由你做他的母妃,帶他長大。」

    「皇上。」

    曾經,他提出過這樣的要求,被我當時就拒絕了,他也沒有再提過,沒想到,現在他卻是自己下了指令,讓人只能遵循。原本以為。當那孩子出生降世時,是對我莫大地打擊,每日看著他,也是一種傷痛。誰知,真到事情臨了的當頭,竟是生出期盼。生出希翼。

    見我愣神,趙維已是關切的問道:「可是不高興了。」

    我搖了搖頭,心中滿是感動,最後,只是輕聲的說:「謝謝你。」

    他寵溺的揉了揉我的發,轉眼就見紫玥端了藥汁進來,伸手就去接,「讓朕來。」

    紫玥看了看我。將藥碗遞與趙維,躬身退了出去。

    趙維扶著我做起,將枕頭墊在我身後,才執了藥勺一勺一勺地餵我,耐心的將一碗藥喂完,替我擦了嘴,看著我滿臉痛苦的樣子,轉頭就向外吩咐道:「蜜糕。」

    我拉了拉他的手,輕聲說道:「皇上,不用了。」

    「這麼苦還不用了。」他皺眉心疼的看著我。「讓李康去御膳房取你最愛的百花糕來,怎麼樣?」

    我抿唇笑著搖了搖頭,靜靜的看著他關切的樣子。難怪他人云說得夫如此,夫復何求?應該就是這樣地一種感受吧。如此夫君,如此柔情,就算是廟堂高遠。如履薄冰,再艱難再疼痛,心是再倦再累,也是心甘情願隨之相赴。

    趙維無奈的只好依了我,「不吃蜜糕,那漱漱口,去去苦味?」

    我點了點頭,依了他的言。漱口清了口中的苦味。

    趙維放下杯盞,在一旁無奈的說道:「怎麼突然不吃蜜糕了?朕記得你以前吃過藥,總是要吃那百花糕的。」

    我就了他的手躺在他懷中,「是洛師父說的。我這病,吃了藥,是不能吃蜜糕的,會解了藥性,那樣就白苦了一回。」

    趙維輕輕的環住我地肩,默聲輕拍,良久,才開了口,輕聲問我:「蓉兒,做我的皇后,好嗎?如今,國事已定,後宮也不可總是無主。這些天,每日上朝,群臣都是諫言,要早日立出我大朝國的皇后,可是,我只想你做我的皇后。自小,我就是問過你,待我大了,登上帝位,定是要娶你回來,做我的皇后,像父皇疼蘇姨那般一輩子疼你。蓉兒,那時,你是答應了的。」

    他猶疑急切地說完,話語說的懇切萬分,放下了他所有的帝王身份,只欲求我做他的皇后,就是凡家的正妻。如此的允諾,太過沉重,讓我無法承擔。

    許多事情,其實真的不是你不願,你不甘,而是——你不能。

    就如,我無法做趙維的皇后,我無法應允他一般。

    不是我不願,不是我不甘,只是我不能。如若可以,我願掏心挖肺地為你,可是,皇后是太過沉重的枷鎖,而且,我的身份……

    我該以何樣的身份,去應允了這皇后。

    我實在是茫然不知,是手足無措,是難以應擔。

    趙維見我只是沉默,滿臉猶疑,又接口地問:「好嗎?蓉兒,你願意嗎?」

    我直起身,抬眸看向他,「維哥哥,容我想想。」

    他的臉色閃過一絲不安,旋即有恢復了平常,只是聲音冷了下來,「你是不願嗎?」

    「維哥哥,不是我不願。真的。只是,我不知我該怎麼辦?」我伸手抓住他的雙手,放在我的胸前,說道:「自小,我就是允了你,要做你的皇后,如今,我亦是甘願的。如若可以,我定要做你的賢後,大朝的國母。可是,我不能。維哥哥,你不知道,我心裡是何等的不安,我不知道我該以怎樣的身份去應下這樣的皇后之位,然後,母儀天下,統管後宮。是以段亦如嗎?可是,我不是段亦如,我不是段將軍的女兒,我以如此的身份去承下皇后之位,就是欺君之罪,是要連累了段氏一族的。就算我是,難道你不怕我應了皇后之位,那麼段氏一族在朝野之間,不僅僅是統兵將軍,還是國丈國舅,那樣輝煌的地位權勢,比起陳氏來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維哥哥,難道你不怕又是

    氏嗎?」

    這些,他定是都顧慮過的。只是,有些時候,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是怎樣的一番情形,無論出什麼樣的一步棋,都是冒險。既然如此,還不如冒自己心甘情願的險。

    我看著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如若,我以蘇蓉兒地身份成為皇后,那麼,我就是從一開始就是欺君,就是大罪。不僅你方給我父親平定的罪名要重又覆上。追封的號也要摘去外,我將重是蘇家的罪人不說,而且,會給這剛平定的朝野帶來災亂,於你,也是極為不利的。當年,偷梁換柱,逃過法場一劫。而後,在樂信坊中長大,任誰,也不願大朝國地國母是這樣的過往,連我自己都是要介意的,何況他人。」

    陳芷瀾當初在慈寧宮的嘲諷,聲聲都在我耳邊徘徊,每日每夜都不曾忘記。我的過往,我的曾經,對我。對趙維,都是無法毀滅的曾經,就算他愛我,也無能為力去改變什麼,去改變我的過往。所有地一切,都是注定了的。這樣的我。怎可登上皇后之位。

    —

    我鬆開了緊握著的趙維的手,看著他皺緊的雙眉,「所以,維哥哥,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不管我以怎樣的身份答應,去做你的皇后,都是頂著欺君的罪名地,於你都是極為不利的。畢竟我的身份還是有人知曉的。也許,有些知道的人現在還暗藏不露,是因為他們覺得如此事還未關己。可是,一旦我成為了大朝的皇后。許多地事情都是不好說了。你奮力贏來的江山,你還未施展的皇圖霸業,怎可就毀在我的手中。維哥哥,我真的是不願如此。所以,我不能,不能。」

    樹大招風,站的越高,摔得也越重。倘是我如此的做了大朝的皇后,拿我定是要招聚所有大朝人地目光,所有的居心叵測也就會一點一點的浮出水面,將我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當初,我只是初入宮,初得寵,就已是艱澀行走,只恐錯一步,就萬箭穿心,悔恨終身。那時,只是想著怎樣替父洗冤,還未考慮過更多。如今,如此的艱難險陡,我怎可拖著趙維和我一起復入。他作為高高在上地大朝的王,已是承擔的夠多的了。我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是希望為他帶來些幫襯,而不是災難的。

    「蓉兒,對不起。對不起。」趙維一把將我攬在胸前,語聲抱歉的說道:「蓉兒,是我讓你為難了,是我沒有為你考慮過,總是自己太過一廂情願。」

    「沒有。」我將臉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前,說道:「如若不是你,我的父親就只能永遠沉冤了。維哥哥,謝謝你。」

    天氣漸漸的越發寒冷了,庭院中的梅花也顫顫巍巍的開了幾朵,似乎是在埋怨天還不夠冷,就是含苞待放的頂著一個個的花骨朵,白中著柔柔如絲的粉,驕傲孤立的頂著,不願展開笑臉。

    我和趙維的關係自那以後,已經慢慢的緩和了,雖然到如今都不清楚那些日子怎麼就莫名的疏離了,就陌生了,可現在已是好過附加了。

    朝臣一直嚷著的要立後之事,也不知被趙維採用了何種手段壓了下來,不再每日陳表要求趙維趕緊立後,倒讓我也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如此繁忙,趙維還是特意派了人去北疆,讓洛之重配了藥丸回來。自那之後,我的身子在細心調養下,也漸漸的好了起來。

    身子才愈,趙維就允了當日的諾,讓齊兒搬過來與我同住。我命人將暖閣隔成了兩間,內間是我住,齊兒的奶娘帶著齊兒住在外間。

    孩子長起來是異常的快的,還不足百天的孩子已是漸漸的張開了眉眼,不再是粉團一塊。

    閒著的時候,我就接過奶娘手中的嬰孩,將他軟塔塔的抱在懷中,看著他熟睡吐舌的樣子,抑或醒了看著我「咯咯」瞇眼笑得開心的樣子,心中的洋溢的感情盛滿了直往外溢。

    紫玥看著齊兒「咯咯」開心的笑顏,也在一旁逗樂道:「主子,看大皇子和你親的,真像是親生的呢。」

    是啊,齊兒自從初見了我,就沒有認生的哭過,對我反而似極其的親近。初見我的那眼,就胡亂揮著小手往我身上撲騰。趙維說,這就是天生的母子緣,他是替我那沒福降世的孩子來與我相處的。也許,真的就是如此吧。緣分這個事情,本來就不是說就不是辨就能說清就能辨清的,只能順其自然。

    我笑著斜了紫玥一眼。「別亂說話,要是讓他生母聽見了,許是會不高興了。試想想,哪個做母親地不願親自將孩子帶大,如今,卻只能分開。看著別的妃嬪將自己的骨肉抱在懷中,心裡定不是滋味,這會再看著自己的孩子和帶養妃嬪打的火熱,像是自己親生的,豈不是越發難受。」

    話音還未落,一個柔和地聲音已是接話而起,「妹妹多慮了。看著齊兒和妹妹相處的這般好,我這才真是放心了呢。」

    我回過頭。只見皇貴妃和沈婕已是娉婷的緩緩而入,紫玥一驚,忙俯身請安。

    皇貴妃抬了抬手,紫玥見狀,忙躬身身退了。

    這些時日以來,皇貴妃總是每日定時的來看齊兒,有些時候,也會和沈婕妤一起來。皇貴妃為生齊兒很是受了一番苦,產後的身子也一直不大爽利,經不起勞累。所以後宮之事依

    婕妤協助著皇貴妃打理。沈婕妤倒是真襯了趙維賜美人」的封號,脾氣溫和,內斂沉穩,落落大方,又不失小女子應有的嬌柔調皮,極有涵養地。不似宮中的其他妃嬪,不是爭風吃醋,就是耍盡心機。

    「姐姐來了。」我將齊兒小心的交替到皇貴妃手中,說道:「姐姐今日怎麼來的這麼早。」

    皇貴妃笑著將齊兒接到手中哄著,「放才沈妹妹過來看我,說有幾日沒見齊兒了,讓我帶她過來看看,所以。就提早過來了。」

    我淡淡一笑,說道:「原是這般,那也正好可以多坐會。剛好今日我讓紫玥新尋了些錦緞裘狐,想給齊兒做幾件小祅。孩子長起來都是極快的。需多做些合適的。沈妹妹既然一塊來了,就一起看看,幫忙挑挑花色綢緞。」

    沈婕妤溫柔一下,「如姐姐過獎了,如姐姐的刺繡在宮裡可是讓我們眾姐妹望塵莫及呢,想來那眼光也是一流的,如今卻讓我們這些濁人來挑,豈不是污了姐姐的眼麼。」

    皇貴妃也被沈婕妤這番話逗笑了,還未等我開口,就嗔怪道:「看沈妹妹這張嘴,這般伶牙俐齒,把人編排了還想討個好。皇上賞了你個溫柔賢淑,原來只是表象,留著惡人的真樣,是來編排我們這自家姐妹地。」

    沈婕妤嬌笑的推了推皇貴妃,雙眼含笑的對我說道:「如姐姐,你可看蓮姐姐這張嘴,人家是替她說話呢,她這可好,不但不領情,還讓我成了胡亂編排如姐姐的小人,真讓我裡外不是人。如姐姐,你可是幫我評評理。我本想著如姐姐你的眼光是極好的,所以用不著我們這般再去費神地挑花色,選錦緞。後宮之事本來就瑣碎繁多,蓮姐姐每日勞心費神的,我想著讓蓮姐姐少一事就輕鬆一時,可她倒好。」沈婕妤假意生氣的瞪了眼皇貴妃,然後來拉我的臂膀,「如姐姐,你不要只顧著笑啊,倒是給評評理啊,替我說說話吧。」

    我的心裡一陣恍惚,這是好久都沒有過的場景,曾經在樂信坊,我和婉兒姐姐,慧妍,阿蘭也是如此這般,嬉笑打鬧,沒有世間煩惱,恍若與世相隔。這種久違的沒心沒肺的單純快樂是好久都沒有過地了,就算此刻大家都是臉上笑著,心中算計著的口蜜腹劍,也已經讓我有了一絲的輕鬆,不再是沉重的倦意。

    我笑著似對待慧妍般地戳了一下沈婕妤的頭,「看看你這般,左右編排了,再來撒嬌。真可謂是伶牙俐齒,左右逢源的說了一番,還等著領賞。這可不,一會回去了,估計就自己偷笑著賞自己了。蓮姐姐,你說可是在理,要是齊兒聽得明白,定是都要笑沈妹妹了。」

    說著,我走到齊兒跟前,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逗樂道:「齊兒,你說說,你沈姨是不是該笑,是不是該笑……,齊兒,齊兒,噢……」

    輕輕的逗著,齊兒竟是真的笑了起來,我回臉笑著對沈婕妤一挑眉,說道:「看看,連齊兒都笑你了。」

    「不和你們說了,一起尋我做樂子了。」沈婕妤嬌笑著努了努嘴,坐到桌邊,端起紫玥方泡好的茶啜了一口,讚道:「嗯,好茶。真是西境剛下的新鮮上好清茗,時節才到,如姐姐這就有了,倒還真是應景。」

    「妹妹好學識。」我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如此的拈來即知,頭腦靈活,還真是難得,「皇上只封了個賢淑美人給你,端的是可惜了你的才情。」

    「怎麼,你們開起小堂會,要給朕安排罪名了嗎?」

    趙維笑著從外邊走入,身上還穿著朝服,目光熠熠的看了大家一遍,「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我們一一忙請過安,皇貴妃這才回了趙維的話,「如貴妃誇沈婕妤呢,說皇上只封了沈婕妤一個賢淑美人,可惜了沈婕妤的才情呢。」

    「是麼?」趙維自皇貴妃手中接過齊兒,努嘴逗了逗,才抬頭看著我道:「那依如貴妃之言,應是賜個什麼樣的封號,才會不可惜了沈婕。」

    本只是一番的玩笑話,可到了這番田地,還不如順水推舟的送個人情。我眼珠子輕輕轉了轉,仰頭想了一下,復才說道:「依臣妾看,端是怎麼樣都是不合適,沈婕妤才貌雙全,賢淑兼得,賢淑美人,可惜了才情,只是一個賢淑才人,那又空耗了沈婕妤的青春美貌,可是淑美才人如何?」

    維讚歎的看了我一眼,「就依了如貴妃之言,就賜了這個封號。既然是淑美才人,那也不能空耗了這名號,這樣,朕封你為淑妃。」

    突然的恩寵而降,驚得沈婕妤一時緩不過神,顫抖著唇跪拜謝恩。

    趙維將齊兒復又遞與皇貴妃,笑道:「這事,還是多謝謝如貴妃。」

    後宮之中,爭寵相鬥趙維許是早已看透,所以,一般只要不要鬧出格,什麼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它過去,如今見和睦如此,他也定是樂意見的。如此的順了我的意,晉了沈婕妤的位,也是想替我攬幾個人情,為我在這後宮爭奪中,立個雍雅大方,不悍不嫉的美名,讓我擁有眾望所歸的母儀天下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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