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沉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俯身過來,欲將我攬進懷中,我不由的向後一縮,躲膀,只想逃離。

    他頹然的垂下手,目光灰敗痛心的看著我,說道:「亦如,你不要忘了曾經的誓言,我們曾經的相許。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我的心似被什麼刺了般的難受抗拒,探身就抓起一直放在枕下,日夜相伴的那塊明黃絹帕向他扔去,什麼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什麼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全是謊言,都再與我不複相關。

    他伸手就扣住我扔絹帕的手腕,任那絹帕軟塌塌的飄零到地上,一把拽過我,將我擁至懷中緊扣,神情仿若極致受傷的小獸,緊緊的迫視著我,目光似若要噴出火來,「亦如,你不可如此。」

    總是這樣的一句話,我再也難以忍受,欲推開他,他的力氣卻是如此之大,任我踢踏咬打,百般也是掙脫不開,最後,只好恨恨的看著他,再也無法顧及身份地位,「趙維,不用如此這番,只會讓我更加恨你。」

    他愕然若驚,宛然受了極重的傷痛,怔怔的將我放開,頹然垂下的手緊握成拳,也不再看我,轉身走出房去。

    我坐在榻上,半響都回不過神來。事情轉變的如此迅疾,讓我一絲防備喘息都無。

    慧妍拾起落在地上的明黃絹帕,拂掉上邊的灰塵,遞與我手中。

    我任由那絹帕柔軟的自由展開,看著上面地螭龍飛舞。曾經繡織這塊絹帕時的心情復又湧上心頭。曾經是多麼地歡欣期待,以為不管多麼的艱難險陡。自己都可以陪他走過,趟過,哪怕萬劫不復,也是心甘情願。

    卻不料,一切都是枉然,擱在他的心裡,都只是一廂情願。毫無意義。

    我永遠都只是段氏之女,他永遠需要提防的以免重蹈覆轍。

    怎可滿心期待,真心相對。

    胸口處一陣陣腥甜直往上湧,最後是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脫口而出,灑在那明黃娟緞上。鮮紅的血映著那黑絲繚繞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幾個字,顯得格外的刺眼。

    慧妍看著那觸目驚心地血痕,一下慌了,回頭就向外喊,「快傳太醫,快傳太醫,小姐不好了。」喊完,又對著紫玥道:「你去將洛大人請來,想方設法都要找來,不行。讓李公公去請。小姐這頭咳了血。可是大不好啊。」

    說罷,眼淚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的心卻是無端空明瞭下來。渾身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身子一軟,絹帕就滑落到了地上。人也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恍惚間,只聽得趙維喃喃的聲音,柔情蜜語,曾經我是多麼地期盼。如今,才知,自己不過也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朝野江山,段亦如被送進宮,本就是一顆棋子。

    原以為有了他,就是有了倚靠,不再孤身一人。

    卻不知,還不如一開始,就是孤身一人,了無牽掛。

    如此,才是最完美的結果。

    「主子,主子……」

    一聲聲的急喚,我疲憊的睜開眼,朦朧之間,只見一個人影晃動了一下,漸行漸遠,慢慢消散。

    「主子醒了。洛大人,主子醒了。」

    歡欣雀躍,是紫玥的聲音。

    我的目光這才漸漸的看清,洛之走至床邊,對紫玥道:「你去看藥煎好了沒?」

    看著紫玥走遠,才對我說道:「蓉兒,你太過任性了。」

    我閉上眼睛,翻身向裡側躺,不想理會。

    洛之歎了口氣,說道:「你好好休息吧,不過,這身子可是再也禁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折騰,得好好養著。每日一定要按時服藥,不可再有馬虎。」

    這個冬日似乎格外的寒冷漫長,一場接一場地雪下個不停,淅淅瀝瀝,或急或緩,連梅樹在雪裡都難以挺立,梅瓣飄零,花也開得少了。

    只是紫玥還是盡心,每日都挑剪了梅枝來插於瓶中,沖淡暖閣中地藥味。

    以前,這些都是慧妍做的事情,連煎藥也是。這些時日,卻連慧妍地身影都不再見得。以往,她總是喜歡道聽途說想法設法地給我解悶,逗我開心,亦為我憂心。可自從我與趙維決絕之後,再也無從見得。紫玥總是躲閃,我也懶得追問。

    都是過往的事情了,是誰非誰,我也只是淡然了。無意小產之後,就算得知是皇后所為時,也沒那刻來地驚痛。如今才知,這唯一的倚靠依賴都是泡影。全是枉然。

    我推開暖閣臨著後院的窗格,寒風夾著雪粒子翻捲而入,呼呼作響,極嘯長歎,如人的哀怨悲慼。

    紫玥飛奔過來,「匡當」一聲,將窗子猛地關上,在我身側惱怒的道:「洛大人的交代,主子怎麼就沒往心裡去,這會還站在這吹冷風……」

    我依舊靜靜佇立在窗前,任由紫玥心疼急切的嘮叨,默默聽她說完,才淡淡的道:「方纔和誰在外邊說話呢,唧唧咕咕的都說了半響了。」

    紫玥氣極的臉上,嫣紅未退,神色明顯一頓,狀似無關的道:「和小喜子呢,說些不要緊的話。」

    「是麼,那你還氣些什麼。」我轉身看著她,淡聲道:「又著急,又生氣。我可是許久都沒見你這般失分寸了,上次,還是為了綠依的事,你來求我時如此過。」

    紫玥避開我的目光,垂眸低頭沉吟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主子,我知道這事,瞞是瞞不住的,主子終是要知曉的。只是,洛大人交代過,主子這身子再也經不起激動了。可又事出緊急,所以,奴婢才一直猶猶豫豫的,不知該不該說。」

    我揚起頭,閉上眼,歎息道:「說吧,沒什麼不可的。」

    還有什麼比那件事更令人心驚。再怎麼震驚,也不過如斯。

    紫玥似犯了錯事般的小聲說道:「慧妍姐姐病了。」

    我睜開眼,知道這不是她要說的重點,「她人呢?」

    紫玥咬了咬唇,猶疑的說道:「慧妍姐姐在怡悅閣。她被皇上封了婕,主子以前住的怡悅閣,如今,成了慧妍姐姐的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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