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沉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遇挾(二)
    緩步走到順王爺身邊,低聲喚道:「順王爺。」

    他低頭見我佇立身邊,臉上的冷色斂去,換做一貫的不羈,躍身下馬笑道:「擅自出宮,如此這番,可是驚喜。」

    我心中本已是莫然難受,聽他如此一言,不由怒目看著他,說道:「王爺是趕來看笑話的嗎?」

    他卻不予理會,笑道:「只可惜皇兄先派了侍衛一路尾隨。」

    我猛然一怔,這才明白,趙維當時怎麼就那麼輕鬆的同意,還和我心意的提出,只讓李公公相送。原來,他一早就明白我是不願多人相隨,所以事先安排好侍衛小心跟隨。

    最後,還是不放心的遣了順王爺來。

    莫非,他們一早就都是明白?

    可是,即以知道,為何還同意我出來。

    知是險,還讓我隻身去涉。

    我抬眸看著順王爺,疑惑的問道:「你們都知道會如此這番?」

    順王爺似開心的笑道:「皇后因你被廢,陳丞相如此根基,長袖善舞,怎可受此侮辱。誰都能猜到,他在侍候時機,想要雙倍討回,且要讓你受盡屈辱。不然,怎會定要將你活捉。」

    我歎了口氣,咬唇正欲轉身回到鸞車上,身後猛然傳來李公公竭力的嘶吼,「娘娘小心。」

    我驚然回頭,只見李公公滿身浴血的擋在一個黑衣人的面前,死死拽住那人持刀的手。

    那人也是一身是血,只是一身黑衣顯不出來。只有一張臉,赫然地濺滿血。回身對著李公公就是一腳,另一隻手揚起刀,向我這邊揮來。

    順王爺躍身而起,將直刺而來的刀揮偏。前邊極遠處地侍衛也是飛奔過來,一刀刺進黑衣人的胸口。

    我臉色蒼白的看著鮮血橫濺,木然震驚。

    順王爺伸手就覆住我的眼,柔聲說道:「別看了。都過去了。」

    雙目陡然的黑暗,卻讓李公公浴血的身軀在我腦中愈發清晰,我不知從那來的力氣,狠狠地將他推開,厲聲吼道:「快去救李公公,快去救李公公。快去……」

    嘶吼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下來,慢慢變成飲泣。

    本是去為梅姨賀壽,本是高興的日子,如果不是我,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順王爺一把將我攬入懷中,輕拍我的後背,柔聲地說道:「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我的情緒稍微平和的些,看著彼此越界的姿態,輕輕的將他推開。臉上不知是淚還是汗。濕漉漉的滑了滿臉。我抬手將它拭去,轉身回到車架邊。

    慧妍已在車邊候著。見我走近。將我扶上鸞車,說道:「小姐。給梅姨賀壽定是不行了,還是回宮吧。」

    我點了點頭,默然的坐在椅上,透過破了的車窗,看著那些侍衛將昏迷的李公公抬起,架入一邊。我放在窗帷,不敢再看。

    外邊順王爺冷聲地吩咐:「好好護送貴妃娘娘回宮,一路小心,盡快出了這偏僻之地,往繁華熱鬧之處走。」

    我心中卻是明白,如今雪停天冷之時,哪裡不是一片冷清,哪還有繁華熱鬧之處。

    如此說,只是故意安我心而已。

    順王爺探身進入鸞駕內,看著車內一片混亂。窗玻璃破碎,散落在椅上,一支箭斜斜地插在將滅未滅的炭盆中。他伸手拿起那只羽箭,當作火鉗般,撥動了一下盆中地火炭,挑撥出火星來,又令侍衛將車內地碎玻璃除去,用羽箭斜插在窗欞上,將窗帷固定住,以免寒風破入。

    他抬眼目光熠熠的看著我,小聲說道:「將就一下。我這會去樂信坊,給梅姨知會一聲。」

    我張口欲告訴他梅姨不在樂信坊,最後,卻是什麼都沒有說,看著他退出去,車架緩緩啟動。

    一路回來,卻似平安無事。

    身子似散了架般地疼痛難受,紫玥在暖閣中備了浴桶,讓我沐浴。

    我癱軟的浸在浴桶中,方纔的事似一場噩夢,歷歷在目的讓我驚心,卻又恍若隔世般的遙遠飄忽。

    一隻手輕輕的覆上我的臉頰,溫柔的撫摸。

    我抬眸,看見趙維一臉憐惜的看著我。

    我心中一顫,避開眼,不想再看。

    每次如此的反覆,總是讓我對他失望。心痛。

    「亦如。」他柔聲在我耳側說道:「在怪朕麼。」

    我緊緊的閉上眼,不想去理會。不去說,不去問,心中也就會少些失望痛楚。

    可是,眼淚卻是不覺的流了下來,洩露了心中的委屈苦楚。

    他沒有替我拭淚,只是輕輕的歎息了一聲,一把將我抱起,拽掉一旁屏風上的浴巾,將我包圍住,大步走到塌前,將我放下,替我蓋上錦被,說道:「好好休息一下。」

    語罷,腳步聲再起。

    我知道,他是走了。心中不禁湧起一種空茫的蒼涼。

    再怎樣的願意,再怎樣的付出,也是枉然。

    段家,朝位,陳氏……,風雲幻變,赫赫相隔。我們之間,永遠橫亙著一道怎麼跨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再怎麼盡心,也是不得結果。

    多得的,只是他的防範顧忌。

    入冬的第二場雪,終是下了下來,紛揚的和著飄零的梅瓣紛撒而落。

    短短的時日功夫,李公公的傷勢已是痊癒了。

    幸好那次入目赫然的渾身浴血,全都只是些不緊要的外傷,外加大內的好藥,好的特別快。

    這樣最好不過,至少減少了我對梅姨的愧疚之感。

    那日沒去為梅姨賀壽,也不知順王爺是如何給梅姨說的,惹得梅姨很是擔心,總擔心我會有什麼事。直到李公公身子好了起來,她才漸漸的放了心。

    只是行刺相挾之人,雖一開始就懷疑是陳丞相指使,卻未查出任何證據。

    倒是李公公告訴了我一個驚心的消息。那日相助之人中,竟有死士。刻有暗號「北」字的死士。

    李公公因傷,也是後來無意中從旁人嘴中得到的信息,所以,也是不甚瞭解。

    只是聽得侍衛說,清理屍體時,竟然發現有和他們穿一樣衣服的陌生面孔,後來仔細查看,才在手心中查出一個「北」字。

    李公公默然聽得,卻也不便多問。只好來與我說了。只是,會是誰呢?在我孑身一人時,還可如此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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